◎ 第三回 麗鳥兒是個頭敵 彈弓兒做了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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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巫姬愁着臉道:“你這男子,真不曉事!打死這個鳥兒不打緊,卻害了我這一條性命。

    ”章甫道:“打死鳥兒,某家願賠,卻怎麼娘娘就沒了性命?”巫姬道:“你有所不知,這鳥喚做麗鳥,是倭夷國裡來的,會答應說話。

    俺家老爺費了無數銀子買得他。

    俺老爺性兒,正如那撮鹽入火。

    就是那泛常的鳥,若有差池,小則棍打鉗錘,大則磔身殺命,何況此鳥!府中異鳥最多,每對都是派人掌管。

    此鳥是我該管,被你打死了,卻不是害了我一條性命!”章甫聽了,不覺手腳都軟了。

    那巫姬隻是跌腳,嗚嗚的哭。

    章甫沉吟一晌道:“娘娘不必愁煩,某家不是個等閑的人,姓奚名冠,是溧陽縣裡一個飽學秀才。

    先父名奚豸,也曾叨登科甲。

    某遊學至此,現在淮清河上胡家借寓,待你家老爺回來,我親自面說,這麗鳥飛出牆外,某家不知,一時誤打死了。

    如今情願将一個飽學秀才填償麗鳥一命。

    一口保娘娘,絕不相幹。

    ”那巫姬道:“你既是個秀才官人,豈不曉得‘虎兕出匣,龜玉毀椟’是誰之過?你說到說得好,隻怕老爺單來尋趁着妾身,秀才官人到放饒得過。

    ”章甫又沉吟一回道:“某家還有一句話。

    隻是不敢便說。

    ”卻不住左顧右盼。

    那巫姬解得他礙着這些丫鬟在旁。

    一霎時打發幾個去探老爺回來也未,又打發幾個去照管那隻鳥兒。

    止一個小小丫頭,又叫他拿茶來吃。

     剛剛剩得兩人對面,巫姬便問道:“秀才官人,你還有甚說話?”章甫道:“這句說話,實不知進退。

    然事已至此,無可奈何,隻得苟全性命。

    娘娘不若随了小生,連晚雇隻船兒,同到湖州府歸安縣一個舍親家裡躲避,日後再做區處。

    ” 巫姬聽了,思忖一回道:“事已至此,真沒奈何了。

    去便随官人去。

    隻是一件,打死鳥兒,是你幾乎害我至死,今又将身随你,你切不可負心。

    ”章甫便雙膝跪下,對天罰誓道:“蒼天在上,我奚冠若是有負了此位娘娘,遭火火焚,逢水水淹,遇雷雷震,見虎虎傷,裂首刀兵,碎屍崖岸。

    ”巫姬見他如此真誠,又像是個風流韻士,心下自忖道:“我便随他,料不耽誤終身。

    ”遂道:“去便同秀才官人去,待我留下一個形迹兒與侯主。

    隻說鳥兒沒了,情知事急,我自向江中投水去死了。

    絕了他的抓尋,何如?”章甫道:“如此更妙。

    ” 巫姬乃急急覓了一隻筆,拿下一方紙,上寫道: 賤妾巫姬,達言侯主老爺得知:麗鳥飛出牆外,不知恁的狂徒,飛彈打死。

     妾監守有虧,自分不免,隻得向江中自盡。

    附俚言四句,伏乞見憐: 女容不比羽容嬌,何惜微軀殉一毛。

     侯主若還憐斷葉,借杯殘酒曲江澆。

     章甫見他寫了,才曉得他喚做巫姬,卻自脈脈的贊羨,這般好才伎,不道因禍得福,天掉下這一個美人來。

     卻說巫姬匆匆忙忙,這一方紙粘在園軒壁上。

    自家還房去,收拾些銀兩,并細軟物件,交付與章甫拿了,竟開了後園的門,捱晚同走到船埠。

    雇下一隻船兒,兩人登舟,扯着風帆,連夜望着東南去了。

     那永懿侯當晚回來,聞知麗鳥死了一隻,便渤瀺瀺的發了萬丈怒波。

    急喚巫姬,并無蹤影。

    即命家奴滿屋搜尋,隻見園軒壁上,粘下一方紙兒,是巫姬的字迹。

    家奴輩持與永侯觀看了,到改下容來道:“他既知有罪,投江自盡,也罷了。

    ”乃喚這數十個丫頭來,打下一百棍一個。

    口中隻叫:“可惜此鳥!”這日的晚筵也不開了。

     卻說章甫和那巫姬在舟中,巫姬細細的将章甫盤問。

    章甫道:“小生家中還有數頃薄田,幾間屋子,待事稍冷,我與娘子到家中居住。

    ”章甫也問:“娘子是何處人,還有父母兄弟否?”巫姬答道:“妾身姓楊,系揚州府江都縣人。

    十四歲被這永侯讨了,教習吹彈歌舞,并學得幾個字兒。

    于今二十六歲,是六月初二卯時建生。

    我父親叫做楊少泉,是個老清客,母親倪氏早已亡過。

    止有一幼弟,叫做喜郎。

    永侯家政森嚴,不許姬家親人往來,如今不知父弟生死存亡。

    ”言畢淚下。

    章甫道:“娘子不必愁煩,事定之後,小生去打聽,往來便是。

    ”說話之間,章甫便雙手摟了巫姬,做了一個嘴親,就要動手動腳,巫姬笑道:“官人不要性急,我既随你,自然是你的妻子了。

    寬待幾日,到了湖州,覓個媒主,交拜天地,方可成親。

    ”章甫道:“娘子差矣,小生今日與娘子是天作之合。

    主婚的便是蒼天,通問的已是麗鳥,做媒的是這張竹弓。

    反經行權,成就了百年姻眷。

    況是舟中,怕有猜嫌。

    就是到了敝親家裡,也不可重訂,娘子請自三思。

    ” 那個婦人也是解事的,聽了此話,轉過身來,捧住了章甫,兩個在船艙裡合合和、合合和哩。

    說不盡言親意貼,暮雨朝雲。

     行了幾個日子,到了湖州。

    原來這個親眷姓林,是章甫的姑娘,嫁在他家,已做了二十年寡婦,又無男女。

    章甫上岸,見了姑娘,那姑娘好生歡喜道:“甚風兒吹得侄兒到此?”章甫道:“侄兒久失探望,刻間與一富豪,為些田土訟事,他有錢有勢,打他不過。

    一則要探望姑娘,二則權借避幾日。

    已帶了侄婦在舟中,來拜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