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回 麗鳥兒是個頭敵 彈弓兒做了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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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世界好風光,最是春情不易降。

     洞府莫雲天樣遠,人間亦有打魚郎。

     話說當初有個姓劉名晨、姓阮名肇,為樵采藥草,兩個摸入在天台山裡。

    走到一個去處,潺潺的一條深溪,黑黑的千嶂巨木。

    兩人帶得些幹糧,都吃盡了,腹中正饑,又饑又渴,忽見巨術。

    兩人帶得些幹糧,都吃盡了,腹中正饑,又饑又渴,忽虬岸邊有幾碟子胡麻香飯。

    四顧無人,兩人都一頓子呷喽喽的啖了下去。

    隻見洞中走出兩個仙女來,将劉、阮二人一把抓住:“你這兩個漢子好大膽,吃了咱們的珍珠胡麻飯。

    ”二人慌做一團。

    飯卻吃在肚子裡,吐又吐不出還他,隻是跪了求饒。

    那仙女道:“你那漢子,要官休私休?”劉、阮道:“官休怎麼?”仙女道:“官休,咱們即刻鎖解你到雷府真人位下,先打三百棍桃條,再問你個偷瓜盜果的罪名兒。

    ”劉、阮道:“私休怎麼?”仙女道:“私休,你兩個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向咱二人叩個頭兒,咱們就與你做老婆。

    ”劉、阮二人笑嘻嘻的道:“但憑娘娘發付。

    ” 列位看官,這個撇科引子,話說着麗鳥兒是個頭敵,彈弓兒做了媒人的故事。

    你們側着耳朵聽者。

     話表應天府溧陽縣,有個書生,姓奚名冠,字章甫。

    年不滿三十,生得一表人才,軒軒豪邁。

    更有多般技藝,别樣神通。

    文章魁首,詩賦班頭。

    調絲理竹,畫馬書王,按律吹天,踏巒測地。

    情耽雞黍,舌賽蘇張。

    他父親叫做奚豸,也是個有名科甲,登仕不久死了。

    章甫幼年間曾娶下一房妻子,三五年在産中殁了。

    隻是性好閑遊名山大區,不肯潛修牖下。

    以故常在秣陵玩耍,寓在那淮清河上。

     彼時南都有個永懿侯,姓俞名楠,在太平裡居住。

    此侯性鸷傲,愛畜珍禽: 有的是白毛鹦鹉,異采鸾鴚,戢籬黃翣,占山畫眉。

    鸜鹆子個個能言,鹪鹖兒群群會躍。

     南園舞鶴,速命開簾;此苑鬥雞,頻呼勸酒。

    鴛鴦鸂鶒,對對池中;鹭鹚,行行樹下。

     忽一日,倭夷琉球國,進貢聖上一雙麗鳥。

    大如兩雁,毛羽異常。

    善通中土之音,俨似人說話。

    來此南都經過,永侯見了,不覺醉心。

    遂輸蓄貯銀數千,賄賂南北禮部,并查關送節的内侍,競将這對鳥兒私自留下了。

    初時恐怕各衙門談論,隻養在内堂。

    漸漸事冷,會賓宴客的時節,遂命下次的将金籠提貯,置在筵前。

    呼喚應對說話,以此談笑取樂,賣弄他的異物。

    誰知這個永懿侯,把這些鳥兒當了性命。

    每一對鳥兒,即選一個伶俐乖覺的姬妾掌管。

    若一有些失誤,小則棍打鉗錘,大則磔身殺命。

    以故那些姬妾都戰戰兢兢,管養這些鳥兒,如養娘和爺的一般。

    咳!孔夫子說得好:“可以人而不如鳥乎?” 看官,你道他這對麗鳥,卻與衆鳥不同。

    又費了數千銀子,擔下一把幹系,弄得到手。

    且巧語如簧,谲言似鬼,那個永懿侯兒魂夢裡也是愛的。

    你道是個作耍的物件麼?故特特命那個心愛的巫姬掌管。

    那巫姬怎生模樣: 娉娉婷婷,如飛燕輕盈;袅袅娜娜,似流莺綽約。

    歌喉宛轉,雙音繞動雕粱;舞袖翩翩,弓腰貼綿紅錦。

     善乘人意旨,慣調物性情。

    不泥脂粉不鉛華,淡淡衫兒薄薄紗。

    卻似宓妃行水上,看來多衣眼生花。

     那個巫姬沒奈何,隻得應承掌管這雙麗鳥。

    叵耐這個鳥兒,最難畜養。

    别的鳥兒,不過藏在雕籠,每日放置些豆米粉粞,或間與些雞酥蝦肉、草蟲生活之物,頻添些砂水。

    到那午後,或攜至水盆中就浴一番,自然精神較壯,羽片新鮮。

    這個麗鳥隻喜食燕窩,飲些百和香油。

    每日隻啄三頓,在卯午酉三時,先不得,後不得。

    失時飲啄,便覺腳縮頭垂。

    且不肯停卧籠内,要随他性兒飛走,隻是常常招呼便來。

    如此作怪,此話且按。

     奚章甫在那淮清河上寓所,正值暮春天道,客緒撩人。

    止攜一個小厮,喚做青童,在寓所伏侍。

    每日裡到有幾個詩人來往酬酢。

    這一日鬼也沒得上門,寂悶不過。

    他平生最打得好彈兒,九彈十着。

    卻好一張竹弓兒在手邊,他就捏了,遂拿下些彈子,竟自出門。

    要往太平裡,彌勒寺中去打那些野鴿。

    經過那永懿侯的後園,見一株大梅樹撲出牆來。

    他望着樹梢,要打他那個豆梅耍子。

    卻好見有一隻鳥兒,雨鸠的相似,那毛羽卻是異常。

    章甫道:“我眼裡并不曾見這怪鳥,打他下來看看。

    ”忽應手滴溜一彈,那鳥兒似一片殘梧葉落将下來。

     章甫連忙拾起觀看,腳上帶有小紫金牌一塊,上鑿“侯府麗鳥”四字。

    章甫吃了一驚道:“原來是侯府的養鳥,打死了他的怎麼處?”是日永侯不在家,這鳥兒飛到一個所在,便有幾個丫鬟看視。

    章甫打時,丫鬟隻聽得撲刺一聲響,隻道鳥兒飛出牆外,随即開了園門看時,見章甫拿這一隻死鳥在手歎息,又見他拿着弓兒,才曉得是他打死了。

    慌得隻是叫苦,三五個丫鬟上前緊緊的将章甫扯住。

    一個去報知巫姬,因鳥兒在園,他也坐在一個亭子上,聽得此話,隻是蹙眉跌腳,跌得個腳尖兒粉破,便急搶搶的走到園門首來,口叫道:“快拿那人進來,縛住見老爺。

    ”三五個丫鬟,似拖豬拖狗的一般,将章甫拖進園門,便把園門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