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十一 詐平民恃官滅法 置美妾藉妓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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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已成空,赢得一身孽重。
如夢,如夢,說着旁人心痛。
右調《如夢令》 昔管子說得好:“禮義廉恥,是為四維。
”孟氏有言:“無羞惡之心,非人也。
”可見這一點廉恥之心,是最要緊的。
苟不顧廉恥,但把一生精神智慮都用在銅錢眼子裡,必至無所不為,害得人家冰銷瓦解,弄得自己身敗名裂。
把他所做的事說出來,人也不敢相信,孰知這等人竟是有的。
始初不過一個窮秀才,僥幸搏得一官半職,倘能依着天理做去,福祿富貴自然有的。
那居高聽卑不恤下民,理上取不得的财,偏生要财;理上行不去的事,偏生要行。
奇貪極酷,造下無窮業障。
及至罷任歸來,恐怕下半世寂寞,就是烏龜亡八,隻圖有利到手,倒也做他一做。
分明糞缸裡的蛆蟲,自己不覺穢臭,直到兩腳一挺,男受人騙,女被人拐,将此一堆臭錢敗得幹幹淨淨,枉做一場話把。
你道這等人可歎不可歎?可憐不可憐? 話說前朝有一官人,姓蓋,是《百家姓》上一個僻姓,雙名有之。
本貫廣西人氏。
從小質地聰明,隻是一件毛病,見了人的東西,便也過目不忘,不起發到手不止。
自幼在書館中,墨頭紙角,取得一些,也是好的。
及至自家東西,又分毫不舍得與人。
更兼秉性刁帖,同窗中一言不合,他便怒氣相加,揪發扯胸,揮磚擲瓦,不占一分便宜不歇。
這是胞胎中帶來的心性,天也奈何他不得。
到了二十歲,腹内也有半瓶醋,便進了學。
那知不上一年,父母俱死,單存夫婦兩人。
死喪相繼,家道日窮,隻得在鄉黨中兜攬些公事,武斷鄉曲,吃些白食,究竟過不得日子。
有的勸他道:“既做了秀才,還是訓蒙為活,自己亦不至荒廢學業。
”他也道說得是,就在自己門首貼了開學招子,凡學生來從他念書的,不論好歹,來的就收。
自己又耐煩一一教導,大學生背小學生的書,張學生把李學生的筆,也不管學生的書背得出背不出,字寫得好寫不好,把書上點了幾點,字上判一個日子,便算一日功課。
念錯了聲音也不管。
擺了一本講章,坐在上面,把那些學生,大的小的,如口口一般,都攏在一處;把那講章上說話念過一遍,不管人聽不聽,省得不省得,就算講過了書了。
有那開筆做文章的,并不講題旨題脈,行文虛實,開合反正,該斷做,該順口氣做,或兩截,或對局,怎樣是題前,怎樣是題後,丢個題目與他,憑他亂話,胡亂點幾點,抹幾抹,驢頭對不着馬嘴,批兩個字在上面就算了。
有那肯問的學生去問他長短,他便裝起一個模樣來,吆喝道:“你難道到場裡也敢去問宗師麼?”這是遮飾之言,其實自己答應不出。
學生買部坊刻叫他選擇,把些好的反置不選,單單把些陳腐淺近的選來教他讀。
又且喜歡閑走,十日内倒育五六日不在館中。
至若要起束修來,比那錢糧更緊。
今年從他,來年另從了别位先生,他就如拿逃軍一般,定要勾你轉來,除非主人家變了臉,結了仇才罷。
若有學生家道富厚的,隻跟他讀一句“趙錢孫李”,年年來要撮要借,應得不甚爽快,私下把學生扭打,還要用呈子告他毆師罪名,紮詐個不了。
所以生平相與的人,大約成仇結恨的居多。
一年,有人請他去教書,講定自膳,帶了妻子同去。
坐不上半年,其妻病死,館主人隻得将一年束修都撮與他,買棺成殓。
他袖了銀子,托言買棺,一去不來。
時值炎天,死屍臭爛起來,弄得不可向迩。
主人走去尋他,推言棺尚未買,再停幾日來殓。
主人急得沒法,便道:“棺木我再去買,求你速去盛殓。
”他又發話道:“我妻子被你們接待不周,活活氣死的,等他死屍爛着便了”主人見他有圖詐的意思,隻得央人去說,除盛殓費用外,再送他五兩銀子。
他又以為少,足足詐了十兩元絲,方來收殓。
屍身上的蛆,已是成團結塊了。
主人恨入骨髓。
從此以後,把告書的招牌,寫了杜絕文書,守在家中,又苦毫無生發,雖隻一身一口,坐吃不過。
從來說道:“僧道吃十方。
”他要吃起二十四方來。
指了讀書養靜為名,走到一個張仙廟裡住着,與道士講定,吃他的飯,每日四分。
那道士供給了一年,銅錢不見一個。
道士與人家念一日經,分的那供獻的馍馍點心,燈鬥裡的糧食,念經的襯錢,藏在袖裡的茶餅,辛苦一日,三四日受用不了,自從蓋有之在廟,供給他一張嘴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