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七 仗義施恩非望報 臨危獲救适相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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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氣沖冠,奸雙喪魄,魍魉登時滅。
笑談歸去,照人肝膽如雪。
羽書相約從軍,龍泉懸寶帶,掃清妖孽。
密計無成,獄底陰霾日月。
救出香閨,珠簾初識,認須眉巾帼。
功銘竹鼎,至今遺事傳說。
右調《念奴嬌》 古語雲:“施德不望報。
”蓋育望報之心,必沾焉先計其人之所以報我何如,而後結之以恩;受其愚者,亦逆計其所以施德之意,原為圖報而設,則感之也亦不深。
此所謂市交也,後來必至兇終隙末。
欲銜恩于前,圖報于後,何可得哉?唯有慷慨丈夫,濟困扶危,視為分内之事,不伐其功,不矜其能,雖不望報,人則切切于心,必思有以報之。
救人之難,人亦救其難;脫人于死,人亦脫其死,則救人不啻自救。
世間大便宜事,莫過于此。
話說前朝萬曆年間,有一豪傑公子,姓曾,名英,字志遠。
原籍四川人。
父官河南副使,罷任後,以洛陽為天下之中,遂家于此。
公子年甫十三,父母俱亡,三年孝滿,十七歲以祥符藉入泮。
公子雖習儒業,然不屑拘文牽義,家業富有,慷慨有大志,人有緩急,求無不應。
又生有神力,兩臂能舉千鈞,愛居城外莊子上,春夏讀書,秋冬射獵,思量練就一副出人頭地的本事,以為異日建功立業之地。
性情落拓,常歎世無知己,每至欷噓泣下。
年已二十,尚未有室。
要曉得公子父親雖已去世,門第聲勢猶在,一時監司大吏,非其年親,即其故舊;又年少多才,凡富家貴室皆欲得之為婿。
公子卻别有一種意思,凡有來議親者,一概謝絕。
人問其故,公子笑道:“丈夫志在四方,大事正多,溫柔鄉何足貪戀?且古人三十有室,吾年僅弱冠,猶不為晚。
”因此,說親者也就不來纏擾了。
一夜,公子燈下看書,時交二鼓前後,正欲上床就睡,聞後面人聲沸亂。
公子疑是家人失火,即忙開了房門,出來觀看。
家人報道:“後面倉房内捉住一賊。
”公子吩咐:“拿來見我。
”便走至廳上來,見衆人綁縛一人,蜂擁而至。
那人當廳跪下。
公子問道:“你系何處人,敢來我家行竊?”那人道:“小的是貴州人,來此投親不遇,行囊罄盡,回去不得。
昨晚見莊門尚開,故潛身入内,思欲愉些東西,以作路費,緻被捉住。
望相公開恩釋放!”公子道:“你偷過人家幾次了?”那人哭道:“才做一次,就被拿住了。
”公子道:“我若送官究治,便害汝終身,永為賊犯。
我今放汝回去,倘若仍舊做賊,重複做出來,犯法問罪,不是我白白放你了麼?那人道:“如蒙釋放,以後便餓死道路,決不做賊”公子道:“隻怕餓不過,還要走這條路。
”那人道:“小人如今沿途乞食,掙得這性命回去,就感大愚不淺!”公子吩咐家人放了綁縛,取出十兩銀子,拿在手中,道:“我念你異鄉之人,給你十兩銀子,以作路費。
今後學做好人,切不可再蹈前轍。
”那人扒在地上,隻管磕頭。
公子道:“不必如此,隻要學做好人,去罷。
”命家人領他從後門送出。
那人再欲叩謝,公子已轉身進内去了。
衆人問公子道:“捉住了賊,不把他送官懲治,已是從寬了,公子何又給他銀子?”公子道:“我見他衣服檻縷,面黃肌瘦,确系窮途流落之人,非積慣做賊的,給他些路費,使他得到家鄉,複為良民,何處不是方便?古人雲:‘救人須救徹’,此之謂也。
要知此人初次做賊,被爾等捉住,倘遇一好手段的賊人,大塊愉去,不過嗚官捉拿罷了。
況此人初次犯法,若一送到官,便落了做賊的痕迹,他即有心改悔,衙門捕快日逐需索,必要逼他去偷竊。
是此人終身為賊,不啻我教之使然,不如得放且放,使他做一好人,不好麼?”說了一回,衆人俱諾諾而退。
到了明日,公子因歸德太守生日,欲往拜壽,因囑家人道:“此去有幾日盤桓,你們在家,諸事小心,不可生事。
”叮囑罷,帶了幾個家人,擔了禮物,竟自出門去了。
今且按下不表。
再說歸德府甯陵縣積善村有一小民,姓陸,名必大。
妻子張氏。
夫妻兩口,隻生一女。
有田數十畝,自耕自種,閑時又做些小生意,頗可過得日子。
女名金姐,雖是小戶人家,卻也情性幽閑,女工針指,一學便會。
張氏見他生得好,又替他纏了一雙小腳。
到十六歲上,竟長成一個出色女子了。
平日在家,不過相幫母親做些生活,從未出門一步。
一日,有一鄰家女子燒香回來,笑嘻嘻的走來,說道:“前去裡許,有一尼庵,地極幽靜,房舍精潔,尼姑數衆,俱極和氣。
庵中景緻甚多,真是洞天福地,好頑耍的所在。
大娘何不同了大姐也去走走?”說了一回,起身去了。
金姐是孩子性情,便向母親道:“方才說的所在,想他們去得,我們也去得。
母親可與爹爹說知,同去遊玩一番也好。
”張氏道:“久聞有一三妙尼庵,離此不遠,庵中菩薩甚靈。
揀一好日,買些香燭去燒燒香。
你從未出門,借此散步散步,看看外邊景緻,也是一舉兩得。
”歇了一回,陸必大回來,其妻便說起到庵燒香。
必大道:“燒香,人家常事,你母女同去走走便了。
”隻因必大于妻子言語本不敢違,又見女兒高興要去,不忍拂他的意思,故絕不攔阻。
那知此一去竟生出事來了。
話說庵中共有四個尼姑,俱是不守清規的,專一走富家大戶,結識幾個大老官護法,身上穿綢着絹,收拾得房宇極其精雅。
有一班少年浪蕩子弟常在庵中過宿,把一個修行佛地當作楚館秦樓,故布施不求而至,絕不煩在外抄化。
内中有一當家的,法号靜修,年紀不上三十,語言伶俐,舉止風騷,待人接客,尤極識機知趣。
相與一個城中富戶,姓顧,名克昌,是一貪淫好色之人。
家中有妻有妾,猶為未足,專在外邊做些穿花問柳的勾當。
見靜修風流狂蕩,遂與結識往來,一月中倒有半月在庵過夜。
克昌恃育家資,交結地棍豪霸,出入衙門,欺良壓善,以故在庵中往來自由,絕無人敢麻煩他。
靜修亦知自己作事不端,左右鄰近将些小恩惠結識他,鄉裡人是貪小的,所以人人道好,誰去說他不是?陸必大家雖相去不遠,因是本分人,不管閑事,故絕不知其所為。
是日,母女兩個絕早起來,打扮停當,同來燒香。
一進庵門,尼姑殷勤相接。
拜過菩薩,留進客座奉茶,引他各處遊玩。
果然深廊曲室,潔淨清雅,堂中器皿物件擺設得齊齊整整,比自己家裡大不相同。
母女稱贊不絕。
那知克昌是夜正在那裡過宿,鬧了一夜,方始起身,聞有女客燒香,遂來偷看。
見前面一個中年婦人,不過村妝模樣,後面随一十六七歲的女子,容顔姣好,體态溫柔,頓時神魂飄蕩,恨不得一口水吞他下去,恐怕他撞見男子反要遮遮掩掩,遂躲入後面密室中,從壁縫中偷觑。
尼姑知趣,即引他中間客坐内坐下,又将點心擺列。
陸家母女愛他地方幽雅,又一衆尼姑俱是大娘長、大姐短,滿口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