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回 紀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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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撤霰珠,檐排冰箸,老梅三五株,冒寒著花,盈盈欲笑,此非絕好一幅歲寒圖耶。

    仲堪以同年訂約,舣舟江浒急欲相将而往,先遣奚僮挈囊箧去。

    仲堪向舅妗肅拜,次及阮母,阮母絮絮述吉利語,仲堪遜謝者再。

    缪蓮仙所謂轎歇門前,妻送堂前,仲堪已不堪回首,惟是雪花如掌,亂撲征袍,如此風霜,令人凄絕。

    仲堪毅然請命,略無留戀,人謂其功名心熱,而不知固别有感觸者在也。

    仲堪同行者,同年生二。

    一黃姓,字瘦菊,系閩縣籍;一林姓,字步蟾,即仲堪小阮也。

    帆當懸處腹,勁飽風柁,到轉時,臍圓旋水。

    鑼聲一棒,桅影半空。

    招飐黃旗,大書禮部會試字樣。

    斯時,兩岸山色,一江水光,俱黯然相送,而琪葩瑤草,珠阙銀台,又若别開生面,以供我眺覽者。

    舟行裡許,即報下椗,蓋應吉日,以發不拘程,亦不限時也。

    紅樹賣鲈,綠籬撥酒,彼此縱話,雜以諧笑。

    仲堪亦不覺離索之苦。

    但聯吟對飲以永晨夕而已。

    不數日,已入浙境,潆洄平遠,蘊藉沖和,道出蘭江。

    命奚僮購蘭薰數十肘,以為分饷汴中同鄉者,越晚頓嚴陵關下,有人道五茄皮酒美,乃出攜數瓶至,炖蘭薰以為之侑。

    傾觞賭勝,一鬥不醉。

    正喧呶間,忽聞琵琶聲起于水上。

    仲堪雖非浔陽白傅,而青衫之濕,自在意中,但不解此聲之胡為乎來也。

    于是三人默坐者有間。

     黃粱飯熟,白糁羹香,榜人助奚僮捧晚餐至。

    仲堪即以所聞者詢之,榜人曰:“此非隔舟雛姬,弄弦索以自娛耶,否則酒綠燈紅,金迷紙醉,必有客肆筵于舟招以侑酒者。

    ”仲堪益惑不解,二生亦願聞其略,乃堅令榜人詳述之,舟子曰:“吾輩往來此江,相傳有九姓漁船者,分泊于衢州、龍遊、蘭溪、嚴關、富春一帶,而以羅刹江上者為翹楚,越江而容與于聞堰義橋者下驷耳。

    此輩浮家泛宅,足不履岸,其眷屬則借管弦以向客。

    所謂一曲笙歌一束绫,美人猶是意嫌輕者,庶幾近之。

    或稱陳友諒親屬,明祖罰之充賤役。

    諸君均是讀書人,想史乘上總亦解得,若欲見其人不妨招之至,酬以墨金一餅足矣。

    否則亦可聯藝,往茶酌團龍,煙噴香麝,竊恐諸君皆翩翩年少,不免堕其情網耳。

    ”榜人一笑去。

    仲堪與二生飯罷,拟趣舟子往召,瘦菊曰:“一宵之泊,一面之緣,何苦乃爾,不如至杭州時,作平原十日飲也。

    ” 仲堪初甚怦怦,繼亦以愁裡光陰,何必借此消遣,且杭州尚有父執,必需往谒,但不知王謝堂前燕,曾否飛入尋常百姓家耳。

    仲堪花雖秀發,蔗是旁生,乃父曾以一官宦浙,晉會稽太守者數年,玉潔冰清,一塵不染。

    仲堪本暮年所得者,老夫少妻,枯楊果華,不逾時而仲堪孤矣。

    生母亦随之殉宦,囊如洗,旅榇難歸,舅氏沈老仗義扶持,得以教養,仲堪每聆舅氏言,知杭州同僚尚有某某,皆當時醵赀相贈者,誼聯管鮑,交訂紀群,徐孺偶來,陳蕃或堪榻下,王粲既至,蔡邕何借屣迎。

    故仲堪于杭州頗為注重,以為蠟孤山之屐,泛聖湖之舟,指日可待,而孰料又添此一重公案耶。

    嚴灘十八,積雪方消,順水行舟,大有風利不得泊之勢,徒聽舟于相告曰:此桐盧、此富陽而已。

    又越一程,遠見塔影寺影,出沒帆樯起落間,而浪花相簇,舟葉頓輕。

    舟子改篷擊纜,沈錨水底,猶恐其激蕩者。

    仲堪曰:“日未銜山,霞猶亘水,何遲遲吾行如是?”舟子曰:“嘻,潮将至矣。

    ”步蟾曰:“潮何害?”瘦菊曰:“枚乘七發,觀濤于廣陵之曲,江惟八月乃有潮,今何時耶,而亦有潮?舟子特讆言耳。

    ”言競舟已欲簸,台杌床帳俱震,曆炊許始小息。

    舟子曰:“江潮晝夜凡兩至,此泛之小者,已足驚旅客,若龛赭皆白,天地俱青,勢将登陸避之。

    ”然秋潮實一巨觀也,風定濤落,舟子乃沽酒市脯歸,寒月船唇,嚴霜篷背,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