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七回 内府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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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有五六分鐘光景,倒使我非常的不安起來。

     “不行!”隔了半晌,伊才離開了那鏡子,很沉郁地說道:“我們如今是不能象從前那樣的好看了!臉上似乎一些活氣都沒有,怎麼能戴起這樣鮮明的飾物來呢?但是,這一副耳環卻委實太惹人歡喜了;過一天,待我們以歡樂的日子,精神也許可比較振作一些的時候,我們少不得要用到它們的!” 想不到我這一個很興奮的建議,竟觸起了伊如許深沉的感慨,倒教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了。

     幸而伊也并不再味愁悶下去,——其實愁悶也沒用,已老了人怎能再回複到少年時候呢?——就依舊将那一副耳環放到了錦匣裡去,再從那其餘兩個錦匣裡,揀起了一對玉镯來。

    這一對玉镯的原料是純粹的白玉,白得象羊脂一般;雖然沒有象翡翠一樣鮮豔的綠色,但玉質的堅緻,和光澤的瑩潤,卻也自有它的可愛之處。

    尤其難得的是它們也一般絕無斑駁,任你把它們去耀在日光裡照着,也不能照出一絲一點雜紋。

    我們從日常所見的各種玉器的每多斑駁或裂紋來推想這一對玉镯,便不由不驚歎着它的純潔無疵的可貴了!由此更可想見張之洞為着要搜覓這樣兩塊勻淨的翡翠,和純粹的白玉而所費的代價,必然也是大足驚人了!如其再替他加上了因雕琢而所費的工銀,這個數目可真難得有人會猜中的了。

     太後把這到玉镯托在伊自己的掌上默默地撫摩着,似乎它們的光潔滑潤,已發生了一種使伊感覺十分舒适的滋味,甚至使伊撫摩了許久,還是不忍釋去;但最後,伊又觸動了愁思,懶洋洋地把它們放回了原處去。

     “便是這一對镯子,也不是我們如今所能穿戴的了!” 伊又重複的說了三四遍,這意思就是說,伊這一句話确然是不能否認的事實了。

    “我們如今所穿戴的簪環钗镯之類,最适宜的無過于竹石色的珊瑚所做成的東西了!它們的顔色比較深一些而暗一些,可以不緻和我們這一副老憊的倦容,以及兩個失神的眸子發生多大的沖突,而人家看起來,也不緻怎樣的觸目。

    ”伊這一套自行檢舉的話,實在是半些都不錯的,我雖竭力的想制造幾句話出來撫慰伊,但立刻就覺得太不易措辭而縮住了,同時更極明顯地使我推想到何以這幾年以來,伊老人家每次在更換某種飾物的時候,總得經過一二十分鐘甚至一二小時的沉思和剔選,無非也是為着有些太鮮明的東西,已不适于伊那已老的容顔的緣故。

    據說當伊正在妙齡的時代,對于一切飾物的選擇更比現在加倍的注意,高興時往往會一天換過幾次的;那時候鹹豐真象寶貝一般的寵愛着伊,常不斷的派人出去覓取種種價值連城的珠翠來供伊裝點,那些珠翠也因得了伊那嬌豔的容光的掩映,似乎更覺生色了。

    現在呢,伊已是一位老太太了,從前所用的那些珠翠,自然不再能和伊的容顔相配了;不過無論如何,伊的美貌畢竟是不會全部毀滅的,至少還有三四分留存着咧!假使逢到伊心上覺得很快樂的日子,或者是隔夜并無失眠的情形,躺的時間很充足,那末伊的精神就會突然的振作起來,紅潤的血針對,猶如朝霞一般的湧現在伊的雙頰上,頓時仿佛減輕了一二十年的年紀;雖然伊那前額上的幾條皺紋,還是無可掩飾地存留着。

    可是伊少年時代的豐姿,在這些日子中,确乎還有十分之三四能夠回轉來了。

     太後瞧我們對于伊的表示不能穿戴這幾件玉器的舉動毫不重視,深恐我們不能領會伊的意思,便又舉出一個現實的便證來做說明。

    伊說道:“你們可還記得三四天之前,肅王福晉到宮中來的情形嗎?” 這是三天以前的事,我們當然都還記得的!肅王福晉也是一位很有名的美婦人,常進宮内來朝見太後。

    可是當伊這一次來了之後,我們背地裡就起了一陣議論,大家都說伊的容貌,似乎沒有從前那般的妍麗了;而且大家都覺得伊那天身上所穿戴的衣飾之中,有一件似乎很觸目而不相稱,可是誰也不能确切地指明出來。

    太後雖然并不曾有多少時候和伊盤醒,然而伊已經很清楚地發現了,到今天,伊就順便把它來解釋給我們聽。

     “現在,肅王福晉已不能再算是一個年輕的婦人了!無論伊怎樣的施朱敷粉,伊臉上的許多隐隐約約的皺紋,再也逃不過别人的眼睛了!上次伊來的時候,尤其見老了許多,這是什麼緣故呢?你們可能理解得出來嗎?其實還是很簡單的,隻一句話,就是伊不曾懂得穿戴翡翠或玉制的飾物的秘密。

    翡翠或玉制的飾物,誠然是一種很美觀,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