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一回 女官和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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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這一次上奉天去,為車輛的容積所限,一切的排場,都大事緊縮;就是貼身服侍伊的女官和宮女,伊也不能多帶;除我們八個女官全跟着伊同行之外,伊隻帶着十六名宮女,這些人都是不拿一文薪工的,算是義務職。

    我們這些女官的來曆,差不多全是滿清高級官吏的女兒;而那些宮女,卻是從許多滿清兵将的女兒裡頭挑選出來的最美麗的。

    在名義上講,女官當然是比宮女來得高貴,但從實際上着想,我相信有許多地方,确是做宮女的比做女官的舒服。

     在清宮裡當女官,不但拿不到俸給,而且還是一個颠倒要賠錢的苦差使。

    老實說:當和我的妹妹在宮裡面的時候,我父親時常要拿錢送進來給我們使用。

    每個月,我和容齡兩人,光是賞給那些廚夫的錢,就是整整的一百兩;禁不起太後還要不時賞賜東西給我們,那就花費得越發厲害了。

    因為太後把東西賞賜給我們,總得教太監捧着送來的,這些太監就非給他們力錢不可;而且他們都有一副充滿着商業化底思想的頭腦,要如太後一次賞給我們六七件東西,他們就會每人拿一樣,分着六七次送來,他們這樣一弄手段,我們的錢就格外容易出去了! 譬如六七件東西在一次送來,那我們隻須給他們二三十兩銀子的力錢就行了;他們分成了六七次,我們每次至少就得給十兩,合并起來,便是六七十兩了。

    這種情形,我們雖明知是太監們的搗鬼,可是誰敢給太後說呢?因為拿力錢,讨賞錢的習慣,在宮裡已成一種牢不可破的陋規;就是太後知道了,也隻能付諸一笑而已。

    在這列火車上,有一個太監是專門給我收拾床鋪,并照料洗臉漱口等事的,我少不得又須重賞他一番。

     據我自己混統算起來,就拿我們在宮裡頭或頤和園裡過的日子算,每一天平均必須支出賞錢二十兩,合如今的銀币三十元左右,再加動不動還有特殊的開銷,我父親真給我們累得夠了!可是我和我的妹妹都是絕對不會打算盤的人,所以父親究竟花了多少錢,才把我們維持在宮内,若是之久,我們真說不出确數來;隻知道那是決非一個小小的數目!其中的大部分是用來買東西貢呈太後的。

    貢呈太後的東西當然以尤精貴為尤妙,其價值也就可以想見了。

     上面已經說過,所有的女官,都是滿籍的高級官吏的女兒;我和我的妹妹容齡,便是裕庚公爵的愛女。

    我父親很早便受了朝廷的命令,到各國去充任出使大臣;所以我們自小便受西洋教育。

    恕我誇口!在那時候象我們一般的能夠曉洋文的女人,真是絕無僅有;因此太後對我們姐妹兩個人,也格外的看重一些,而别的人,更是羨慕我們到了極點!當時雖沒有“首席女官”等特殊的名号,但在事實上,我們的确算是全體女官的領袖。

     女官中有兩個是慶親王的女兒。

    其時慶親王正充着軍機大臣的職務,自然也是一個頂大頂大的大官了!還有一個是順王福晉。

    說起這個人的來曆,倒是又是很大的。

    伊和隆裕皇後是同胞的姐妹,皇太後也就是伊的姑母,關系原該是非常密切的;伊之所以被選入宮中來充女官的緣故,是皇太後想給些好處給伊自己的親戚。

    這樣說來,皇太後必然是很能體恤伊自己的親戚的了。

    然而事實恰巧相反!不知道為了什麼緣故,——我至今也還不曾明白,或者也是一種神經變态玻伊對于那些皇族,和伊自己的母家這些較近的至戚,都是很切齒地痛恨着的。

    伊雖握着中國全部的政權,盡可随意把任何官員更動,但伊竟從不曾使伊的那些親戚當過一個位置比較重要,撈錢比較容易的官;所以凡跟伊有直接關系的親戚,除卻極少數的一部分之外,大多全窮得和下等人差不多了。

     還有一點很值得說一說的,便是太後生前對于溥儀——即此刻在東三省給日本人當傀儡的溥儀,——那一家人,更是特别的痛惡嫉妒;每逢有人提起他們,伊就要蹙額不歡了。

     我說太後的那些至戚都是窮得不可開交,讀者也許不能相信吧?但事實的确如此!而且他們之所以窮,還是太後給他們促成的!我常常懷疑伊是故意想出這些特别的方法來捉弄他們的:因為每隔不多時候伊總要揀幾樣東西去送給伊的親戚。

    這些東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