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回 底裡難窺真色相 泛常誰識假儒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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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人俱喝采,昂昂然右揚鞭,左绾缰的東瞻西盼,越顯得風流俊逸。

    竟有個看殺潘安,想殺衛玠,被人擁擁擠擠,攔住了馬頭不肯放行。

    還有那些宦家富室的門,重簾之内,夫人、小姐見了這般似美女的一個小秀才,恐他容易走了過去,叫使女、仆婦出來攔住馬頭,不容他徑去,定要多看一會方才放行。

    居公子見簾内俱是婦女,越賣弄精神。

    手勒絲缰,斜翹兩镫,兩眼注目,射入簾中,兩邊觀看。

    一時就哄得這些夫人,小姐,以及婦女各笑嘻嘻,啟簾争看。

    内有年紀老成的,恨不得扯她下馬,摟入懷中叫聲兒子;内有年紀與她相仿的,恨不得一時湊合攏來,成了夫婦。

    就鬧得松江城裡城外,這些鄉紳富室,各着人來攔路邀截,要看居公子的标緻。

    居家的跟随人役,又不好變臉呵斥,隻得由他截去。

    先前還是順路,到了後來,不是順路,也來邀截。

    家人們怎肯依他,兩下吵吵嚷嚷,這邊不肯去,那邊又不肯放。

    公子在馬上暗笑不止。

    隻得說道:“索性做個人情,不可偏了一邊,由他去看罷了。

    ”那邊家人聽見居公子肯去,就來籠着馬頭,引到自家門首簾下,簾内的夫人、小姐竟看一回才肯放行。

    故此耽耽擱擱直到一更之後,方得到家。

    此時家中廳堂結彩,鼓瑟吹笙,肆筵排席。

    居行簡同居公子先拜謝了天地、宗親,然後與夫人坐下,受了八拜之禮。

    拜完,居公子推說辛苦了一日,不能飲酒,告辭入内。

    居行簡自同賀喜的親友飲酒,搬演戲文,歡飲終宵。

    居公子入内,将路上邀截看看的光景與母親細細說述,各笑一番不題。

    正是: 善戲谑兮豈是谑,多才必定逞奇才。

     如若認真迂而腐,迂腐之人何有哉! 這番舉動,果是有女之家,打聽得居公子尚未有親,俱央人說合。

    居行簡又隻得極力苦辭,說公子年還幼小,況且有志,必得中了進士,才肯議親。

    無奈愈辭愈有。

    又是一班新進的秀才,來約居公子去謝宗師,居行簡欲要回他不去,掌珠道:“若以宗師為父親的門生,孩兒不去亦可。

    今以孩兒為宗師的門生,似乎要去。

    況且孩兒案首,為諸生之領袖,豈有不去之理!”居行簡聽了,點頭許允。

    隻得同公子與一班新秀才來。

    到這一日,居公子與衆秀才,各穿戴了儒巾儒服,當堂拜見。

    拜見完,宗師發放了諸生出去,獨留居公子到後堂小酌。

    因請罪道:“愚兄今日榮幸,皆受尊公老師台之恩,以至如此。

    适才賢弟與衆生員,在公堂之上同行拜謝,使愚兄心有不安,賢弟似乎多贅矣!”居公子聽了,連連打恭說道:“老世兄與家嚴昔日之師生,小弟與老世兄亦今日之師生,焉敢缺典。

    ”說罷,飲酒間講論些文字、古今典谟,甚是雅饬。

    宗師笑問道:“愚兄在京時,聞得尊翁老師台為賢弟辭婚。

    隻不知賢弟近日可曾有聘定否?”居公子道:“家嚴隻因愚弟有執意欲得成名之後,議親不遲,故此尚然有待。

    ”宗師道:“此乃賢弟志士所為。

    異日走馬春風,看花上苑,少什麼金屋阿嬌!隻不知誰家有福,以作燕燕于飛也!”兩人說說笑笑飲夠多時,居公子再三辭行。

    宗師不能相強,隻得起身相送大門之外。

    居公子同了素琴走出轅門外來,忽見一個秀美少年翩翩迎面而來,兩下彼此注目而視,一時不便交言,各将手拱一拱,各自走開。

    居公子走得遠了,方回頭看少年。

    還立在那裡,有徘徊不忍欲去之态。

    居公子因對素琴說道:“誰知世間也有這般一個美步年在我眼中經過。

    ”素琴道:“果然生得神清秀美,豐韻飄然。

    據我素琴看來,到也與公子可以并驅中原。

    ”居公子一面走,一面又說道:“不知誰氏之子,隻怕徒具外觀,胸中無學,亦不足取也!”素琴正欲講談,早已有家人來接公子。

    公子坐入轎中,到了寓處。

    次日同父親回家不題。

    正是: 各抱奇姿各抱才,忽然相遇費疑猜。

     乍喜乍驚還脈脈,勾勾引引到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