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回 涼雨關懷二童口角 深宵治疾一士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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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嘗謂丹初之輩,世所謂清客耳,譬猶博古廚,法書名畫,亦世家不可或無。

    矧世父寵遇日隆,孰能問之者。

    且彼尚謙謹,來嘗開罪于吾侪。

    即如叔願,丹初竟去,而老人無以娛閑,必有繼丹初而至者。

    倘來者陰險,則奪會計一席,易如反掌。

    損人勿利己,智者勿為。

    何如各司所事,不相侵犯。

    譬之梁燕去留,其權操之屋主。

    吾侪亦依屋下,悻悻奚為哉。

    敢告恣肆,吾言已盡,願叔父熟權利害,從否所勿暇計。

    夜已深,吾欲寝矣。

    ”言已,飄然迳出。

    利生呼之勿顧,不禁大怒。

    顧敏甫已去,無可洩其憤,取煙袋狂吸之,噓氣如雲,一室為滿。

    久之,嗒然而睡。

    細味乃侄之言,亦頗有理。

    且為遠大一語所中,覺此未冠少年,見識高出己上,無怪德芳愛之。

    而己之居此,賴其增光不鮮。

    适間沖撞,渙然冰釋,既而歎曰:“吾家阿牛若是者,吾何憂耶?”自是之後,仇視丹初之心,雖未能泯,然利害所系,不得不稍迹斂。

    其第一着,凡園中所需材料,大不如往日之留難,俾丹初得以進行。

    丹初智囊,庸讵知解圍者,乃為敏甫。

    此少年誠能消患無形之矣。

    雖然,貪利無厭如利生,可謂已極。

    然識淺膽小,生平持積少成多之願,為狀有如鐵剉。

    日積月累,瑣屑而成巨數。

    受其剝削者,創痛未深,尚可忍也。

    乃自敏甫開張聖聽,一旦變其宗旨,異日時機一至,不惜昧其天良,棄小剉,而施以巨斧。

    此誠楊公之不幸,亦敏甫階之厲耳。

     是歲,入秋多雨,涼燠無定,午間蒸悶尤甚。

    時近重陽,無異七月。

    初九日天始開晴。

    楊公與二三老友,宴于東山僧院,作登高之會。

    先期約丹初,而丹初督工綦忙,不獲追陪杖履,撷珊既不欲往,敏甫亦托故先出。

    惟瑤叔之性與溪山風月為近,聞語滋喜,遂命輿而同行焉。

    孰料午後二時許,風雨交至,天氣驟冷。

    衣夾者尚覺勿支。

    丹初歸而加衣,聞廳前庭中,有人語曰:“吾何處不尋汝,乃在此。

    ”頃上房傳語,問穎少爺去時,服何衣者。

    察其聲為阿壽。

    蓋主人之出,必令楊升随,壽則出入上房。

    童年玲琍,與婢仆輩無嫌耳。

    阿壽言已,一人作笑聲曰:“不外長衫短褂,奚待問者?”曰:“吾豈勿知,特去時天熱,而雨後驟涼。

    不知登輿時,曾挈衣箧否?”言次,聞有聲似移盆盎。

    久之,答曰:“彷彿衣元青之褂,衣箧帶否,吾乃未覺。

    ”阿壽冷笑曰:“好,汝非供事書樓耶。

    所司何事,乃主人衣物,毫勿經意。

    ”語未已,答者亦笑曰:“奇哉此語。

    試思少爺輩,既非孩提,吾又職非乳姆,噓寒噢暖奚為哉。

    ”阿壽怒聲曰:“趣閉爾口。

    此上房傳問,與吾何預。

    爾若勿信,自往辯之。

    ”答者乾笑曰:“雞毛當令箭,本汝優為。

    吾告汝,汝仍窮诘勿已,似嚴父之斥子,吾豈畏汝者?”阿壽聞而益怒,厥聲漸揚。

    丹初出視,則答者為福生,泥污兩手,似方掏蟋蟀,花盆散置于地。

    阿壽指丹初,目視福生曰:“此等盆供,于先生剪紮培壅,不知費幾許心力。

    汝今任意作踐,主人歸,吾必告之。

    ”福生急曰:“吾當複其舊位,于先生長者,不受汝激也。

    ”丹初兩解之。

    二僮将罷哄,忽廚夫阿三,與打雜韓妪二人,聞聲俱集,互詢争哄之由。

    于是各述所言,複加騰辯。

    正于此時,有嬌聲呼阿壽者,丹初謂二僮曰:“馥小姐來矣。

    ”二僮肅然。

    見馥馥立門外,既斥阿壽,又怒目視福生。

    二僮乃散,廚夫與韓妪,亦讪讪而退。

    是晚楊公将返,為在席黃道邀緻,宴于彼新寓之河房,蓋輿夫歸報者。

    晚膳時,僅撷敏與丹初三人,敏甫偶述黃道家世,謂黃号岚垣,其先為漢口布商,捐道員,聽鼓于此,未久也。

    其人能下士,恥為資郎,頗喜攀交清貴。

    撷珊羼言曰:“于先生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