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八·補遺(無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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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禦史不得特奏,威權大減。

    天寶中,宰相任人不專清白,朝為清介,暮易其守,順情希旨,綱維稍紊。

    禦史羅希猜毒,吉溫頗苛細,時稱“羅鉗吉網,望風氣懾。

    ”開元已前,諸節制并無憲官,自張守為幽州節度,加禦史大夫,幕府始帶憲官,由是方面威權益重。

    遊宦之士,至以朝廷為閑地,謂幕府為要津。

    遷騰倏忽,坐緻郎省,彈劾之職,遂不複舉。

    禦史舊例:初入台,陪直二十五日,節假五日,謂之“伏豹”,亦曰“豹直”。

    百司州縣初授官陪直者,皆有此名。

    杜易簡解“伏豹”之義雲:“宿直者,離家獨宿,人情所貴。

    其人初蒙策拜,故以此相處。

    伏豹者,言衆官皆出,此人獨留,如伏藏之豹,伺候待搏,故雲‘伏豹’耳。

    ”韓琬則解為“爆直”,言如燒竹,遇節則爆。

    餘以為南山赤豹,愛其毛體,每雪霜雨霧,諸禽獸皆出取食。

    唯赤豹深藏不出,古人以喻賢者隐居避世。

    鮑明遠《賦》雲:“豈若南山赤豹,避雨霧而深藏。

    ”此言“伏豹”、“豹直”者,蓋取不出之意。

    初官陪直,已有“伏豹”之名,何必以遇節而比燒竹之“爆”也?杜說雖不甚明,粗得其意;韓則疏矣。

     新官并宿本署,曰“爆直”,佥作“爆”進之字。

    惠郎中實雲:“合作虎‘豹’字。

    ”言豹性潔,善服氣,雖雪雨霜霧,伏而不出,慮污其身。

     唐制十八道節度,其後号九節度。

    其後河朔三鎮,及四兇、二豎之亂,可考大略。

    明皇天寶元年,置十節度經略使以備邊:曰安西、曰北庭、曰河西,以備西邊;曰朔方、曰河東、曰範陽,以備北邊;曰平盧,以備東邊;曰隴右、曰劍南,以備西邊;曰嶺南五府經略,以備南邊。

    節度之立,其初固止于沿邊十道耳。

    自安祿山之亂,則内地始置九節度以讨之,曰:朔方郭子儀,淮西魯炅,興平李,滑濮許叔冀,鎮西李嗣業,鄭蔡李廣琛,河東李光弼,澤潞王思禮,河南崔光遠。

    内地之置節度,其初猶止于九道耳。

    自朱氏之倡亂中原也,則自國門之外,皆方鎮矣。

    蓋其先也,欲以方鎮禦四夷,而其後也,則以方鎮禦方鎮。

    十道既已兆亂,則内地必置九道,以除其亂;九道又兆亂,則關外近郡又不得不置矣。

    至代宗廣德元年,以田承嗣為魏博節度,李懷仙為盧龍節度,李寶臣為成德節度,是謂河北三鎮,各有其地。

    其風俗犷戾,過于蠻貊,吾知其河北之地,非複朝廷有矣。

    至于大曆九年,相推戴而謂之四王:朱滔稱冀王,田悅稱魏王,王武俊稱趙王,李納稱齊王。

    李希烈又以淮西稱帝,朱Г又以關中稱帝。

    裂土假王者“四兇”,滔天僭帝者“二豎”;紛紛籍籍,不知其幾也。

    蓋唐之亂,非藩鎮無以平之,而亦藩鎮有以亂之。

    其初跋扈陸梁者,必得藩鎮而後可以戡定其禍亂,而其後戡定禍亂者,亦足以稱禍而緻亂。

    故其所以去唐之亂者,藩鎮也;而所以緻唐之亂者,亦藩鎮也。

    試以其一二論之。

    安氏之亂,懷恩平之也;而留三鎮以遺患者,亦一懷恩也。

    将兵至京師,冒雨寒而來,姚令言之功也,而所以迎朱Г而趨京師者,亦一令言也。

    擒子期破田悅者,李寶臣之功,而釋承嗣以為己資者,亦寶臣也。

    卒至于終唐之世,莫敢誰何者,由三鎮始也。

     露布,捷書之别名也。

    諸軍破賊,則以帛書建諸竽上,兵部謂之“露布”。

    蓋自漢以來有其名。

    所以露布者,謂不封檢,露而宣布,欲四方之速聞也。

    亦謂之“露闆”。

    魏晉奏事,雲“有警急,辄露闆插羽”是也。

    宋時沈璞為盱眙太守,與臧質固拒魏軍,軍退,質謂璞城主,使自上露闆。

    後魏韓顯宗大破齊軍,不作露布,高祖怪而問之,對曰:“頃間諸将,獲賊二三,驢馬,皆為露布,臣每哂之。

    近雖仰憑威靈,得摧醜豎,斬擒不多,脫複高曳長缣,虛張功捷,尤而效之,其罪彌甚。

    所以斂毫卷帛,解上而已。

    ”然則露布、露闆,古今通名也。

    隋文帝诏太常卿奇章公撰宣露布儀。

    開皇九年平陳,元帥晉王以ㄞ上露布,兵部請依新禮:“集百官及四方客使于朝堂,内史令稱有诏,在位者皆拜;宣露布訖,蹈舞者三,又拜。

    郡縣皆同。

    ”唐因其體。

    然露布于大抵皆張皇國威,廣談帝德,動逾數千字,其能體要不煩者,鮮矣。

     古者閹尹擅權專制者多矣,其間不無忠孝,亦存編簡。

    唐自安史以來,兵難氵存臻,天子插越,親衡戎柄,皆付大閹,魚朝恩、窦文場乃其魁也。

    爾後置左右軍、十二衛,觀軍容、處置、樞密、宣徽四院使,拟于四相也。

    十六宮使,皆宦者為之,分卿寺之職,朝廷班行備員而已。

    供奉官紫衣入侍,後軍容使楊複恭俾具钅笏宣導,自複恭改作也。

    嚴遵美,内谒之最良也。

    嘗典戎,唐末緻仕于蜀郡,鄙叟庸夫,時得親狎。

    其子仕蜀,至ト門使。

    曾為一僧緻紫袈裟,僧來感謝之,書記所謝之語于掌中,方屬炎天,手汗模糊,文字莫辨。

    折腰而趨,流汗喘之,隻雲:“伏以軍容……”寂無所道,抵視掌心良久,雲:“貌寝人微,凡事無能。

    ”嚴曰:“不敢,不敢。

    ”退而大哈。

    嚴公物故,蜀朝冊命贈,給事中窦雍堅不承命。

    雖偏霸之世,亦不苟且,士人多之。

     鄒山,古之峄山,始皇刻碑處,文字分明。

    始皇乘羊車以上,其路猶存。

    案:此地,春秋時邾文公蔔遷于繹者也。

    始皇刻石紀功,其文李斯小篆。

    後魏太武帝登山,使人排倒之。

    然曆代摹拓以為楷則,邑人疲于供命,聚薪其下,因野火焚之,由是殘缺,不堪摹寫,然由上官求請,行李登陟,人吏轉益勞弊。

    有縣宰取舊文勒于石碑之上,凡成數片,置之縣廨,須則拓取。

    自是山下之人,邑中之吏,得以息。

    今人間有《峄山碑》,皆新刻之碑也。

    其文雲“刻此樂石”,學者不曉“樂石”之意,顔師古謂取泗濱磬石作此碑。

    始皇于琅琊、會稽諸山刻石,皆無此意,唯《峄山碑》有之,故知然也。

     墓前碑碣,未詳所起。

    案《儀禮》:廟中有碑,所以系牲,并視日景。

    《禮記》雲:“公室視豐碑,三家視桓楹。

    ”豐碑、桓楹、天子、諸侯葬時下棺之柱,其上有孔,以穿纟卒索,懸棺而下,取其安審,事畢即閉圹中。

    臣子或書君父勳閥于碑上,後又立之于隧口,故謂之“神道碑”,言神靈之道也。

    古碑上往往有孔,是貫纟卒之遺象。

    前漢碑甚少,後漢蔡邕、崔瑗之徒,多為人立碑;魏晉之後,其流浸盛。

    碣亦碑之類也。

    《周禮》:“凡金玉錫石,曷而玺之。

    ”注雲:“曷,如今題署物。

    ”《漢書》雲:“瘗寺前,揭著其姓名。

    ”注雲:“曷,弋也,弋于瘗處而書死者之姓名。

    曷音揭。

    ”然則物有标榜,皆謂之“曷”。

    郭景純《江賦》雲:“峨眉為泉揚之曷。

    ”又變為“碣”,《說文》雲:“碣,特立石也。

    ”據此則從木、從石兩體皆通。

    隋之制:五品以上立碑,螭首龜趺,上不得過四尺,載在《喪葬令》。

    近代碑碣稍衆,有力之家多辇金帛以祈作者。

    雖人子罔極之心,順情虛飾,遂成風俗。

    蔡邕雲:“吾為人作碑多矣,唯郭有道無愧詞。

    ”隋文帝子齊王攸薨,僚佐請立碑,帝曰:“欲求名,一卷史書足矣;若不能,徒為後人作鎮石耳。

    ”誠哉是言! 石碑皆有圓空。

    蓋碑者,悲也,本墟墓間物。

    每一墓有四焉。

    初葬,穿繩于孔以下棺,乃古懸窆之禮。

    《禮》曰:“公室視豐碑,三家視桓楹。

    ”人因就紀其德,由是遂有碑表。

    數十年前,時有樹德政碑,亦制圓空,不知根本甚矣。

    後有悟之者,遂改焉。

     人道尚右,以右為尊。

    禮先賓客,故西讓客,主人在東,蓋自卑也。

    後人或以東讓客,非禮也。

    蓋緣見所在地,所主在東,俗有東行南頭之戲,此乃貴為一方一境之主也。

    《記》曰:“天子無客禮,莫敢為主焉。

    故君适其臣,升自阼階,不敢有其室也。

    ”注:“明飨君,非也。

    ”唐之方鎮及刺史,入本部,于令長已下,禮絕賓主,猶近君臣。

    至于藩鎮經管内支郡,則俱是古南面諸侯,但以使職監臨,如台省之官至外地耳。

    即通宴飨,則異君臣,而用古天子升階之儀,非禮也。

     近代風俗,人子在膝下,每生日有酒食之事;孤露之後,不宜複以為歡會。

    梁孝元帝少時,每以載誕之辰,辄設齋講經,洎阮修容殁後,此事亦絕少。

    太宗曾以降誕日感泣。

    中宗常以降誕日宴侍臣内庭,與學士聯句《柏梁體詩》。

    然則唐以來,此日皆有宴會。

    開元十七年,丞相張說奏:以八月端午降誕日為千秋節,又改為天長節。

    肅宗因之,誕日為地平天成節。

    代宗雖不為節,猶受四方進獻。

    德宗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