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六·補遺(起德宗至文宗)

關燈
:“郭令公不入琴,馬鎮西不入茶,田承嗣不入朝。

    ”馬知此,語之曰:“郎中言燧不入茶,請左顧為設也。

    ”即依期而往。

    時豪家食次,起羊肉一斤,層布于巨胡餅,隔中以椒豉,潤以酥,入爐迫之,候肉半熟食之,呼為“古樓子”。

    馬晨起啖古樓子以伫,士元至,馬喉乾如窯,即命急烹茶,各啜二十餘瓯。

    士元已老,虛冷腹脹,屢辭,馬辄曰:“‘馬鎮西不入茶’,何遽辭也?”如此又七瓯。

    士元固辭而起,及馬,氣液俱下。

    因病數旬,馬乃遺絹二百匹。

     貞元初,穆甯為和州刺史,其子故宛陵尚書及給事列侍甯前。

    時穆家法最峻,甯命諸子直馔,稍不如意,則杖之。

    諸子至直日,必探求珍異,羅列鼎俎,或不中意,未嘗免笞。

    一日給事直馔,鼎前有熊白及鹿,曰:“白肥而瘠相滋,其宜乎?”遂試以白裹改進,甯果再飯。

    宛陵諸季視之,喜形于色,曰:“非惟免笞,兼當受賞。

    ”甯飯訖,曰:“今日誰直?可與杖俱來。

    有此佳味,奚進之晚?” 寶應中,員外郎窦庭芝分司東都,敬事蔔者葫蘆生,言吉兇多中,往來甚頻。

    一日,入門甚歎惋,庭芝問之,曰:“君家大禍将至,舉族恐無遺類。

    ”庭芝惶恐,問所以避之者。

    雲:“非遇黃中君、鬼谷子,不可救。

    然黃中君難見,但見鬼谷子,當無患矣。

    ”具說形貌服飾,令浃旬求之。

    于是窦與兄弟群從,洎妻子奴仆,曉夕求訪于洛下。

    時李邺侯居憂于河清縣,騎驢入洛,至中橋南,遇大尹避道,驢驚逸而走,徑入庭芝所居,與仆者共造其門。

    值車馬将出,忽見邺侯,皆驚視之。

    俄有人出雲:“此是分司窦員外宅,所失驢收在馬廄,請客入座,員外嘗願修谒。

    ”如此者數四。

    不獲已,就其第。

    庭芝出,降階而拜,延接殷勤,遂至信宿。

    至于妻孥,鹹備家人之禮。

    數日告去,贈送甚厚,但雲:“貴達之日,願以一家為托。

    ”邺侯居于河清,信使旁午于道。

    (原注:庭芝初與邺侯相值,葫蘆生遽至其家,雲:“既遇此人,無複憂矣!”)及朱Г之亂,庭芝方為陝府觀察,德宗幸奉天,遂降;賊平,德宗首命誅之。

    邺侯自南嶽徵回,因第賊臣罪狀,請庭芝減死。

    上不許,雲:“卿以為甯王姻黨乎?”(原注:庭芝姊為甯王妃)邺侯具白以舊事,上乃原其罪。

    邺侯始奏,上密使中官夜乘傳陝州問之,與庭芝雲符合。

    德宗曰:“黃中君,蓋我也;謂卿為鬼谷子,何也?”(原注或雲:李氏之先君靈城,在清谷前、濁谷後,恐以此言之) 窦相易直,幼時名秘。

    家貧,就業田裡,其師事老叟有道術,而人不知。

    一日,忽風雪暴至,學童皆不果歸,宿于漏屋下。

    天寒,争近火,唯窦相寝于榻。

    夜深方覺,叟撫公令起,曰:“窦秘,君後為人臣,貴壽之極,勉自愛也!”及德宗幸奉天,易直方舉進士,亦随駕西行。

    乘一蹇驢至開遠門,路隘,門将阖,公懼勢不可進,聞一人叱驢,兼其後,得疾馳而出。

    顧見一黑衣卒呼曰:“秀才!他日莫忘闾倩。

    ”及拜相,訪得其子,提挈累至大官。

    趙、盧邁二相,皆吉州旅客,人人呼趙七、盧三。

    趙相自微而著,蓋為是姚廣女婿。

    姚與獨孤問俗善,因托之,得作湖南判官,累授官至監察。

    蕭複相代問俗為潭州,有人又薦于蕭,蕭留為判官,至侍禦史。

    蕭入,主留務,有美聲,聞于德宗,遂兼中丞,為湖南廉使。

    及李泌入相,不知之,俄而除替。

    既罷任,遂入京。

    李玄素知湖南政事多善,意甚慕之。

    閑居慕靜,深巷杜門不出,玄素訪之甚頻。

    玄素乃是泌相之徒弟也,原因其相訪,引玄素于青龍寺,謂之曰:“趙亦自有官職,誓不敢怨他人也。

    非偶然耳,蓋得于日者焉。

    ”遂同訪之,問玄素年命,謂之曰:“公亦富貴人也。

    ”玄素因自負,亦不言于泌相兄也。

    德宗忽記得,賜拜給事中。

    泌相不測其由。

    會有和戎使事,出新相關播為大使,張薦、張式為判官,泌因乃奏為副使。

    未至西蕃,右丞有阙,宰相上名,德宗曰:“趙堪為此官。

    ”進拜右丞。

    不數月,遷尚書左丞平章事,五年,薨于位。

    此乃吉州旅人趙七郎之變化也。

    苗晉卿困于科舉。

    一年,似得複落。

    春時,攜酒乘驢出都門,藉草而眠。

    既覺,有老父坐于旁,因以餘杯飲之。

    老父愧謝曰:“郎君萦悒耶?要知前事乎?”晉卿曰:“某應舉已久,有一第乎?”曰:“大有事,但問之。

    ”苗曰:“某久窮,羨一郡,甯可及乎?”曰:“更向上。

    ”“廉察乎?”曰:“更向上。

    ”苗乘酒,遂曰:“将相乎?”曰:“更向上。

    ”苗怒而不信,因揚言曰:“将相更向上,天子也?”老父曰:“真者不得,假者即得。

    ”苗以為怪誕,揖之而去。

    後果為将相。

    及德宗崩,攝冢宰三日。

     司空曾為楊丞相炎判官,故盧新州見忌,欲出之。

    公見桑道茂,道茂曰:“年内出官。

    ”官名遺忘。

    福壽果然。

     盧華州,予之堂舅氏也。

    嘗于元載宅門,見一人頻至其門,上下瞻顧。

    盧疑其人,乃邀以歸,且問“元相何如”?曰:“新相将出,舊者須去。

    吾已見新相矣,一人绯,一人紫;一人街西住,一人街東住:皆慘服也。

    然二人皆身小而不知姓名。

    ”不經旬日,王、元二相下獄。

    德宗以劉晏為門下,楊炎為中書,外皆傳說必定,疑其言不中。

    時國舅吳湊見王、元事訖,因賀德宗而啟之,曰:“新相欲用誰人?”德宗曰:“劉、楊。

    ”湊不語。

    上曰:“五舅意如何?言之無妨。

    ”吳曰:“二人俱曾用也,行當可見。

    陛下何不用後來俊傑?”上曰:“為誰?”吳乃奏常衮及某乙。

    翌日并用,拜二人為相,以代王、元,果如其說。

    绯紫、短小,街之東西,無不驗者。

     桑道茂之門有一妪,無所知,大開蔔肆。

    自桑而蔔回者,必曰:“妪于桑門賣蔔,必有異也。

    ”筮畢必來覆之。

    桑言休,則妪言咎;桑言咎,則妪言休。

    厥後中否,妪、桑各半。

     長安風俗:貞元侈于遊宴,其後或侈于書法、圖畫,或侈于博奕,或侈于蔔咒,或侈于服食,各有自也。

     順宗時,五坊鷹犬恣橫,州縣不能制。

    多于民間張罘,或有誤傷一鳥雀者,必多得金帛乃止,時謂“供奉鳥雀”。

     劉禹錫為屯田員外郎,旦夕有騰超之勢。

    知一僧有術數,寓直日邀至省。

    方欲問命,報韋秀才在門外,不得已見之,令僧坐簾下。

    韋獻卷已,略省之,意色頗倦。

    韋覺告去,僧籲歎良久,曰:“某欲言,員外心不惬,如何?員外後遷,乃本曹郎中也。

    然須待适來韋秀才知印處置。

    ”禹錫大怒,揖出之。

    不旬日,貶官。

    韋乃處厚相,二十餘年,在中書。

    禹錫轉為屯田郎中。

     韋崖州執誼自幼不喜聞嶺南州縣。

    拜相日,出外舍,一見《州郡圖》,遲回不敢看。

    良久,臨起誤視,乃《崖州圖》。

    後竟貶于此。

     裴晉公度少時羁寓洛中,嘗乘驢入皇城,上天津橋。

    時淮西用兵已數年矣。

    有二老人傍橋柱立,相語雲:“蔡州用兵日久,徵發正困于人,未知何時得平定?”忽睹裴公,驚愕而退。

    有仆攜書囊後行,相去稍遠,聞老人雲:“适憂蔡州未平,須待此人為将。

    ”既歸,其仆白之,裴曰:“見我龍鐘,相戲爾!”其秋東府鄉薦,明年登第。

    及為相,請讨伐淮西,遂平。

    後守洛時,對客每話天津橋老人事。

     裴中令應舉,詣葫蘆生問命。

    未之許,謂無科級之分。

    試日,排高上門,人馬擁并。

    見一婦人,類賈客之妻,從女奴皆衣服鮮潔,挈一合,以紫帕封。

    女奴力倦,置于門,門辟,失婦人所在,合複在傍,公以衫裾衛之,意為他人所購,冀其主複至。

    舉人悉集,公獨在門,日晏終不去。

    久之,婦人方悲号,公诘其冤抑,以狀答曰:“夫犯刑憲,其案已圓在朝夕。

    某家素豐,蓄一寶帶,會有能救護者,與數萬缗,至羅錦,悉不取,唯須此帶。

    今早晨親遣女使更持送,忽失所在,吾夫不免矣!”公識其主,即以予之。

    婦人再拜,泣謝而去。

    試不及,免罷一舉。

    他日複訪葫蘆生,生見公,驚曰:“君非去年相遇者耶?君将來及第,兼位極人臣,蓋近有陰德。

    ”裴晉公為盜所傷,隸人王義刃死之,乃自為文以祭之,厚給妻孥。

    是歲進士為《王義傳》者甚衆。

     皇甫氣貌剛質,性褊直。

    為尚書郎,乘酒使氣,忤同列;及醒,不自适,求分務洛都。

    值洛中仍歲乏食,正郎滞曹不遷,俸甚微,困悴甚。

    嘗因積雪,門無轍迹,廚突無煙。

    裴晉公保厘洛宅,人有以為言者,由是辟為留府從事,公常優容之。

    先是,公讨淮西日,恩賜钜萬,貯于集賢私第。

    公素奉佛,因盡舍所得,再修福先寺。

    既成,将請白居易為碑。

    曰:“近舍而遠徵白,信獲戾于門下矣!”公曰:“初不敢以仰煩,慮為大手筆見拒,是所願也。

    ”因請鬥酒而歸,獨飲其半,乘醉揮毫,立就。

    又明日,挈本以獻。

    文思高古,字複怪僻、公尋繹久之,歎曰:“木玄虛、郭景純、《江》、《海》之流也!”(原注:其碑在寺西北廊玉石童院,洛中人家往往有本)命小将以車馬缯彩器玩約千餘缗酬之。

    省書,擲于地,面叱小将曰:“寄謝侍中,何相待之薄也!之文,非常流之文也,曾與顧況為《集序》外,未嘗造次許人者;請制此碑,蓋受恩深厚耳,其詞約三千餘字,每字三匹絹,更減五分錢不得。

    ”小校具以白,公笑曰:“真不羁之才。

    ”立遣依數酬之(原注:其字共三千二百五十有四,計送絹九千七百六十有二。

    後寺之老僧曰師約者,細為人說,其數亦同)。

    自居守府及裡第,辇負相屬,洛人聚觀之。

    褊急之性,獨異于人。

    嘗為蜂螫手指,因大躁忿,命奴仆及裡中小兒,箕斂蜂窠,以厚價購之。

    頃之,聚于庭,則命以砧臼絞取其汁,以塗所痛。

    又其子松,嘗錄詩數首,字小誤,大罵躍呼,取杖不及,齒齧其臂,血流及肘。

     李公鎮宣武,好琴書。

    自造琴,取新舊桐材扣之,合律者裁而膠綴。

    所蓄二琴殊絕,其名“響泉”、“韻磬”者也。

    性不喜俗間聲音,有二寵奴,号秀奴、七七,善琴筝與歌,時遣奏之。

    有撰琴譜。

    兵部員外郎約,公之子也。

    以近屬宰相子,而有德量,多材藝,不迩聲色,善接引人物,而不好俗談。

    晨起,草裹頭,對客蹙容,便過一日。

    多蓄古器,在潤州嘗得古鐵一片,擊之清越。

    養一猿,名山公,常與相随。

    嘗月夜獨泛江,登金山,擊鐵鼓琴,猿必嘯和。

    高陸令趙亻參夫人韋氏,即兵部之姨妹也。

    說公徐夫人生二子;中年于徐夫人小乖,及兵部生,情好複初,而君于諸子中寶愛懸隔。

    在官所俸祿,付與從子,一不問數,唯給奉崔氏、元氏二孀姊。

    元氏亦有美行,祭酒華陰公為之傳。

    君初至金陵,于李亻參坐,屢贊招隐寺之美。

    一日,宴于寺中,明日謂君曰:“十郎常誇招隐寺,昨遊宴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