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韻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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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其事者鹹稱快。

    禀詞女自捉刀,辯論明暢,情詞哀楚,見者無不動容,傳誦一時,以是有女才子之稱。

    生歸,見瑞雲,問:“何來此麗人?”女曰:“此君之恩人也。

    将思何以圖報耶?”瑞雲乃為生緬述颠末。

     先是,瑞雲探知新臬使既至漢,改從水道,瑞舟綴之以行,或先之,或後之;時于船窗露半面,或現全身。

    臬使驟睹之,甚驚其豔,陰令仆從訪之舟人,則曰:“金陵名妓瑞雲。

    今已适人,不再抱琵琶彈别調矣。

    ”臬使思以重金,謀一夕歡,深慮不得。

    當宵深漏永,瑞雲悄然自至,燈下視之,愈形媚。

    臬使曰:“對此名花,不可無佳酒,惜日間未備,少此咄嗟筵何?”言未竟,瑞舟已送肴馔至,山珍海錯,無不畢具;以玉壺注酒,香冽異常。

    瑞即捧觞上獻曰:“聊盡寸心。

    ”應對之間,妙解人意。

    臬使大悅,昵之殊甚。

     泊舟幽僻處,一住十日。

    瑞雲于臬使左右,悉有賂遺。

    約以明日将别去,夜半,瑞雲忽泣。

    臬使以為不忍舍己也,曲意慰藉之。

    瑞雲曰:“妾固平湖陸秀才妾也。

    身有大冤未白,言之殊慘人懷。

    ”語未畢,嗚咽不成聲,淚珠堕枕函。

    臬使詢以何事,瑞雲乃言孫誣陷始終。

    臬使聞之,勃然曰:“此事若确,孫尚得為人哉?真人頭而畜鳴者矣,三尺法豈能為彼曲恕哉?俟餘莅任日,但以一紙禀詞來,當出汝夫于狴犴耳。

    剖冤雪枉,固餘分内事也。

    惟汝歸,勿再出。

    ”乃解身畔所佩玉贻之,曰:“以此贈汝,并志我過。

    ”生遂納瑞雲為室。

     逾半載,女患疾不起,綿綴時,囑生扶瑞雲為正室,言訖目瞑。

    期年,生将從女言,瑞雲執不可,曰:“妾勾欄賤質,曲院微姿,斷不可主蘋蘩,承祭祀。

    姨妹幼娟,年已逾笄,德容并擅,書史俱娴,何不聘之為繼室?”生不可,瑞雲強為之委禽焉。

    幼娟既來歸,與瑞雲尤相愛悅,衣■履舄,皆易着焉。

    生每思及女,拳拳不忘。

    領巷有吳媪者,常走陰司,每為人述陰中事及因果報應,時有驗。

    生問以曾見女否,若能通九泉消息,當有重酬。

    媪許之。

    逾十餘日,生往問媪。

    媪曰:“以君夫人故,特為多留三日,卒不得音耗。

    聞已生天上,不在陰間。

    餘有一姊,死三十年矣;生時得授太陰煉形之術,現服役于地仙府第。

    已托其訪君夫人蹤迹,當有以報命。

    ”浃旬,生又往。

    媪曰:“得之矣。

    茲在芙蓉城中作司花尉,班居第七。

    初告以郎君名,若不省;繼而述郎君思念綦苦,乃始憶及前事,淚熒然。

    特于裙帶上解玉藕一片以贻君,且曰:‘因此凡念一動,又須下履塵世矣。

    相見之期,當不遠也。

    ’”媪出玉授生。

    生視之,乃昔日殉葬物也,因悲不自勝。

     後生年至七十餘,尚矍铄善飯。

    瑞雲、幼娟,亦周花甲。

    降世重婚之說,竟不複驗,以為媪之讕言。

    偶遊滬上,宿于北關外,至小蓬萊箕壇。

    月明之夕,二三良友清興忽發,相與扶箕以問休咎。

    箕忽不扶自動,書降壇一絕句雲:兒家居近碧山西,懶把人間舊事題。

     下隔軟紅塵十丈,步虛聲裡過前溪。

     下書雲:餘李氏韻蘭也,現為蕊珠宮校書仙子。

    向在人間為陸郎妻。

    今知陸郎在此,故來相會。

    陸郎無恙否?陸生見之,老淚淋浪,下沾襟袖。

    因問:“前許重降塵寰,今生再結姻緣。

    何以不踐此約,豈鄰媪故作此虛語乎?”箕即書曰:芙蓉城主已許餘降生,特以餘年二八,幼娟妹當赴夜台,然後餘得締此良姻,心所不忍也。

    适蕊珠仙子見餘詩詞,甚相契合,遂令餘校理秘籍,于今四十六年矣。

    再臨塵世,久不作此绮想。

    餘告陸郎:世間一切皆幻,不獨富貴功名,有如鏡花水月,即夫婦兒女,亦同泡影露電,不久即滅。

    欲求長生不死者,隻有修仙一着耳。

    以郎慧質,本自不凡,惜為欲累牽。

    今老矣,亦當澈悟。

    記取挹翠軒書箧中有錦函秘籍,俱講養氣煉形之法,學之可成地仙。

    郎其勿忘。

    餘去矣。

    箕遂寂。

    生不久即逝世,不知能證正果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