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憐阿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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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憐,琴川人,家住虞山下。

    父兄素業農,種負郭田十餘畝,差足自給。

    女自少即具媚态,又嬌憨善俟意旨,能取人憐,故字之曰“阿憐”。

    及長,姿首妍麗,靡曼風流,尤能目挑眉語。

    附近少年子見之,無不攝魂喪魄,神志颠倒。

     琴川故多詞史,以此緻富者殊不乏人。

    女由此亦習歌曲,彈琵琶,漸作倚門生活。

    聞滬上為繁華勝地,遂以一舸載之來。

    妝入王家勾欄,易名寶珠。

    章台既進,豔名噪一時,枇杷巷裡,賓從如雲。

    同時有兩寶珠,并溢芳譽,因冠以小字别之。

     時有琴溪某公子者,天下豪俊士也。

    于書無所不覽,悉能通其大意,尤好兵家言。

    求天下奇士,陰識之于窮鄉僻處、俦人廣衆中,厚相結納,曰:“以備他日用。

    ”于形勝要所在,了如指掌。

    往往憑眺登臨,徘徊不忍去。

    喜舞長劍,躍駿馬,嘗欲居颍亳之間,選募壯士,教以兵法,以期拔戟自成一隊,嘗以一聯标其門曰:“家有八千子弟,胸藏十萬甲兵。

    ” 東遊日本,購求異書之外,出重價得倭刀十餘柄,皆數百年物也,霜鋒■利,斲鐵如泥,時時出而拂拭把玩之。

    天南遁叟航海東渡,小住神戶,與之相見,宴于草閣中。

    雷雨乍過,長虹竟天。

    琴溪公子彈铗作歌,脫匣出刀示遁叟曰:“以此直入十萬軍中,迳斲樓蘭頭懸于肘後,複何羨乎鬥大金印哉!”遁臾曰:“壯哉!請為浮一大白。

    ” 琴溪既東泛扶桑,西窮身毒,複作汗漫遊,冀環地球一周。

    未發,先經滬渎。

    友朋嬲之遊狹邪,問柳尋花,俟有所屬。

    生視粉黛如土,買笑當筵,迄無當意者。

    最後友人呼一妓來侑觞,一見生,停睇含笑,似曾相識。

    生亦目屬之。

    因詢其字。

    曰:“寶珠。

    ”友曰:“何如?”生曰:“豐神旖旎,我見猶憐。

    ”友曰:“願以讓君。

    ”因命侍坐于旁。

     由此開筵置酒,日夕往來,頭之費,初不計也。

    然始終不及于亂。

    生既與諸友朋畢平原十日之飲,慨然就道,放美洲。

    目之所經,身之所曆,皆屬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因是深悉洋務,洞垣一方,于格緻、機器、輿圖、天算之學,鹹欲探其阃奧,窮厥源流,而于語言文字,先為入門,久之,竟能操西國土音。

     三年既屆,鼓輪而旋,重返中原,幾若别一世界。

    息裝申浦,少洗塵嚣,諸友招飲,巡環舉酒屬賀。

    座有遁叟,非花不醉,立折赫蹄一角,招其所眷來,娉婷秀倩,果冠群花,指謂生曰:“此陸氏解語花也,小字月舫。

    霧裡看花客曾集詩句作楹聯贈之雲:‘清風明月不用買,東船西舫悄無言。

    ’當請大才人椽筆書之,為花國增光寵。

    ”生曰:“諾。

    ”生有舊所識姊妹花者,尚在平康,實時招緻。

    至則豐韻如前,苗條勝昔。

    生躍然起曰:“此真一朵能行白牡丹也。

    彼魏紫姚黃,浪得名譽耳!”洗盞更酌,賓主極歡,鬥轉參橫,始各散去。

     是姬本姓霍,小字宛玉,生長金阊。

    姊妹數人,姬年最幼,行次當天上匏星之數,及笄年華,芳聲遠着,諱言尚未梳攏,其實早有所屬矣。

    北裡結習,大抵皆然,蓋鹾茵纨固無難設法牢籠,使堕彀中也。

    姬名“阿愛”,言客見之者,無不愛也。

    是夕見生,兩情相印,幾有願為夫子妾之意。

     翌日,設席于天香小榭,招生往飲。

    生午醉甫醒,忽聞承塵上有聲,若兩鼠相鬥。

    俄隐隐聞人語雲:“渠現于海外挾厚資而歸,若何設計消耗之,使盡歸我橐中耶?”旁似又有一人曰:“此亦何難,隻憐愛兩妮子足以了之矣。

    ”生叱之,聲遽寂。

    方拟披衣起,倏見一碩腹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