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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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

    酒罷,具湯沐浴竟,左右以吉服進。

    生覓故衣,曰:“已付婢媪浣濯矣。

    ”問女何不來?匿笑不對。

    俄聞外堂樂作,箫管悠揚,女兄趨入曰:“舍妹以君為當代奇人,英雄儒雅,二者兼之,願委身以事君子,執箕帚之役,而備巾栉之數。

    今夕即為合卺吉期,君其毋辭。

    ”生驚喜合并,無以措詞。

    方欲有言,衆樂競奏,傧相入催,至于再三,導者已或推之,或挽之,出堂面北立。

    女亦紅巾首而至,不覺盈盈其俱拜也。

    既入洞房,卻扇定情,女儀态萬方,天然媚。

    生倍深眷戀,愛若明珠,雖鸾皇之和鳴雲路,翡翠之戲影蘭苕,不是過也。

     說劍之暇,細詢家世,始知女姓程,名楞仙,字香嚴;其兄名南,字秋浦,曾為武進士,授職都阃,不睦于營員,以是罷官;女父亦武弁,好結客,江湖術士至其門有所丐貸,無不立應,有“小孟嘗”之稱,坐是落其家。

     女生四五歲,即喜操弓矢,弄彈丸,于百步外懸物為的,每發必中。

    偶與群兒馳逐嬉戲,鐵脊僧适過,見之,驚曰:“此異材也。

    ”往谒女父,願教以諸藝。

    女父遂留僧于家,令女兄亦從之學。

    女出拜師,雖幼,若成人。

    僧奇愛之,悉心教授,三年業成,笑曰:“吾術有傳人矣!汝可出與天下角,當無不靡。

    ” 女術能窮極變化,納須彌山于芥子中。

    劍一,彈丸二,日夕随身,時于口中吐劍,指上出丸,取人首于十裡之外。

    前日鐵脊僧過女處,偶贊生能,且謂與生有前緣,當不讓磨鏡者流也。

    因是聊施狡狯耳。

    法顯亦僧之高足,豔女美,欲得為世外眷屬。

    女聞之,銜恨刺骨,思有以報之,贅生後,日以秘法授生,令與法顯角。

    教之一年,試使演鬥,笑曰:“尚未可也。

    ”法顯聞女已适人,憤甚,欲以力取之,憚師,不敢發。

     适五台山寺方丈覺果以寺中有怪物夜出迷僧衆,被其惑者,即為所食,前後已及百人,飛劄召僧,令運慧劍以斬之。

    鐵僧欣然命駕行。

    僧甫行而法顯之書亦至,其書雲:女菩薩心中有一法顯,法顯心中有一女菩薩也久矣。

    苟能以秘密法結歡喜緣,則法顯将化身為十萬金鈴,常護名花,永不相犯;若其耽外道,戀情魔,則将于一剎那間,取汝頭顱于衽席之上。

    毋謂法顯三尺霜鋒必不利也。

    女閱之,憤焰中燒,謂生曰:“明日我隐形汝身,随汝俱往,汝可與之鬥劍,使其神注力酣之時,我猝出殺之,以洩此忿,何如?”生曰:“妙則妙矣,殺人者抵,國有常刑。

    聊其如我何?”女曰:“然則使之抱病而斃何如?”遂相約刻期鬥劍于相國寺。

     屆日生往,法顯問:“女菩薩何不來?”生曰:“閨閣女子,豈容輕見方外?”語未畢,劍已突出。

    生急出劍相抵,兩劍騰躍空中,夭矯若龍。

    法顯口吐雙丸,直奔生面,忽一劍自生鼻出,徑入僧口,僧倒地稱腹痛,遂罷鬥。

    末後之劍,蓋女身所化也。

    僧知為女所算,急詣秦中求師忏悔,半道而卒。

    女乃還。

    計女隐形法顯腹中者凡六十日,技亦神矣哉!安見紅線聶隐娘之流,天壤間無之哉!金鏡秋金鏡秋,蘭陵世家子。

    少好讀書,能明大義,不屑為章句之學,塾師授以貼括,笑曰:“此何等文字?乃欲令餘俯首下心以求之哉!”由是日從事于詩古文詞。

    時作近遊,登山臨水,偶有感觸,辄寄之于吟詠。

    有友人宦于閩省,适補授廈門同知,馳書招之前往。

    生欣然命駕,即乘輪舶航海而南。

    行至中途,飓風大作,雖雙輪迅駛,而颠簸異常,将近福州,舟忽擱于礁石,遽沈波底。

    舟中人各趨小艇。

    生時魂已離身,心尚明了,業委性命于驚濤駭浪之中,自艇失足堕海,浮沈波際,莫辨晝夜。

    忽聞耳畔有呼“玉卿”者,啟眸視之,乃其中表昆弟行,維揚吳生也。

     吳生去歲以疫病亡,生早已得其兇耗:“玉卿”則生幼時名也。

    生見吳在側,疑己亦死,頓念老母在堂,無人侍奉,不禁哀從中來,泫然出涕,詢吳曰:“此豈尚是人間耶?”吳曰:“此乃在台州萬山中,靈境缥缈,仙真往來,雖非天上,遠勝人間。

    餘昔時非死,特屍解耳。

    斯世滔滔,不過聊一遊戲,豈可久居哉?” 因出藥丸授生,嘔水鬥餘,胸鬲頓爽。

    呼妻出見,乃一十七八歲女郎也,豐姿綽約,麗絕塵寰。

    吳命以叔嫂禮見,女盈盈下拜。

    生不覺膝之自屈也。

    吳結廬在山半,屋後皆蒼松翠柏,匝地參天,雖盛夏無暑意。

    門前方塘如鑒,多種藕花,紅嫣白媚,風景自殊。

    吳乃為生易去濕衣,令改羽士裝。

    生亦甚喜,謂自此盡捐塵念,永絕世緣,願随吳在山中修行,藉以證道。

    吳笑曰:“恐未必然。

    ”遂令僮仆灑掃西齋,以宿生。

    生視齋室甚幽,齋外短牆,僅可及肩,修篁叢筱,蔽日拂雲,日暮涼風四起,頓有蕭條之感。

     既夕,孤燈耿壁,寒蛩鳴砌,獨坐靜聽,益形索寞,不得已展衾遽卧。

    頭甫着枕,即入睡鄉。

    忽見一仆持刺迳入,白曰:“某司馬遣騎來迓。

    ”生不覺随之俱行,攬辔疾馳,頃刻已十數裡,遙睹衙署巍峨,吏胥隸役,垂手侍立者百餘人。

    甫至大堂,友人已盛服出迎,執手慰藉。

    生言适罹水厄,幾不得相見,今仍獲托宇下,殆有天幸。

    友亦為之欷■。

    言次已設筵于衙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