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華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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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而眠。

    朦胧間身忽在德州道上,見有躍駿馬前來者,與生執手為禮,視之,正少年也。

    少年曰:“餘全家寄食京華,待子久矣。

    餘昨以捧檄至山左勾當公事,半月後即可遄返,與君相見于旅邸也。

    ”拍肩疾馳去,生蘧然而覺。

     越十餘日,有投刺入者,曰何華,訝非素識。

    及出見,則少年也。

    歡然道故,情意益親。

    少年曰:“此間狹隘嚣塵,不可以居。

    何不遷至弟所?”遽令仆從七八人舁生行李,而與生同車共載,迳詣其室。

    既至,則甲第崇闳,宛然世族,門外健仆前來捉缰控馬。

    生随少年登堂,堂上一老翁降階相迓。

    少年曰:“此家伯也。

    ”生視其貌瘦神清,須發蒼古,急執子侄禮。

    生請入内拜母。

    少年許之,導入中樓。

    須臾,數侍婢簇擁一老媪出,年約四十許,舉止殊有大家風範,囑少年曰:“汝哥初來,風塵勞頓,宜少偃息,勿多勸杯杓。

    ”又指年長一婢謂生曰:“此侍兒頗有慧心,素在老身左右。

    今令其司服役,凡百所需,可悉告渠,勿稍客氣見外也。

    ”生唯唯緻謝而出。

    自此生居少年家,供食之豐,服禦之華,于王侯。

    少年或與生巡欄覓句,擊缽聯吟,或于酒間互征僻典,負者骈兩指擊腕為罰,友朋之樂,固有勝于尋常者。

    年長之婢,小字绛珠,頗識字,通書史,偶見生不在側時,竊弄其筆硯。

    生初疑出自閨中手筆,頗生歆羨,每欲詢其所自來,未啟齒也。

     一日,少年約赴佛寺看花。

    生以忘攜素帕,返身往取,見婢正伏案作書,瞥睹生至,紅潮暈頰,垂手旁侍。

    生取觀之,字迹娟媚,亟贊曰:“你!”見其媚态含羞,益複生憐。

    探手入懷,将緩結束。

    婢薄拒之,曰:“青天白日,甯不畏人?郎如有意,請以今宵。

    ”生急解身上佩玉贻之,曰:“以此定情。

    倘若爽約,當請之堂上,作乞紫雲故事,不憂不為餘掌中珍也。

    ” 既夕,婢果至。

    含苞初綻,真處子也。

    婢曰:“葳蕤之質,一旦已為君破,始亂之,終成之,是所望也。

    若視同牆外柳,陌上花,則妾甯同玉碎,不作瓦全!”生矢天日以自明。

    一夕,攜一詩箋至,曰:“此珍姑作也,求郎筆削。

    ”生略為點竄數字,作和章。

    會試傍出,生名列第五;殿試入二甲,登詞林。

    賀者盈門,執柯求婚者亦踵至。

    夕間,婢謂生曰:“連日聞議姻事者,往來道中,有如梭織,郎可有意中人乎?不知将置夜度娘于何地?”言訖,嗚咽不勝。

    生抱置諸膝曰:“個妮子想吃楊梅矣!餘安忍負卿哉?月先星後,理也。

    十二钗中,卿自當為班首。

    ”婢曰:“世間娶妻,不外才色二字,一堕勢利想,則入俗見矣。

    ”生曰:“餘亦猶是耳。

    自古品評闱阃,才調容華,缺一不可。

    ”婢曰:“然則我家珍姑,當在首選,郎盍遣冰人往求之?若渠得歸郎君,妾必在媵列,不煩再說。

    ”生曰:“餘貧士也,家無長物。

    渠乃豪宗貴族,事懼不諧。

    ”婢曰:“郎君前日已以二十八字為詩媒,珍姑業已首肯,何慮弗成?”生從之,使往,一切如命。

     蓋少年同氣三人,伯姊華瓊,字玉奴,字德州盧氏,固閥閱家也,前日往德州,備嫁事也;次即少年;其妹華珍,字璧君,年甫及笄,貌為一族冠。

    婚盟既定,擇吉行禮。

    少年代生賃廣廈,先以奁贈萬金畀生,曰:“以此布置;苟有短绌,予取予求,不汝疵也。

    ”親迎之日,香燈彩仗,前後擁護,驺從之華,陳設之麗,一時罕俪。

     生後仕至成都太守。

    女勸生歸隐,曰:“宦海中風波,豈有定哉?君前程止此,久戀雞肋何為?”生遂乞病挂冠言旋,優遊享林下之福者三十年。

    女亦無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