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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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人,睹生衣冠殊異,群圍觀之,或有招生入舟者。

    生正欲覓女,而女适至,謂生曰:“今日為趁墟之期,歲凡四次。

    往返多或半月,少或十日,俱以谷果菜蔬易野味供烹饪,或得寶物,則易金錢。

    客囊若富,則遠賈異洲,往往不複再返。

    餘自經喪亂,視金銀如糞土,但求果腹,不作他想。

    ” 生因歎其賢。

    遂與女登舟共往。

    雲水蒼茫,煙波浩淼,幾莫能窮其所向。

    旋見海中現長堤一線,女指之曰:至矣。

    ”既傍堤岸,舍舟而車,生與女同車共載。

    馬甚神駿不凡,竹披耳峻,風入蹄輕,蹑電追,頃刻已抵墟市。

    市場周圍約數十裡,各國之人麇至,虬髯俠客,碧眼賈胡,無不出其中。

    亦有金衣公子,挾彈尋歡;玉貌佳人,當垆聲笑。

    生如行山陰道上,目不給賞。

    女笑謂生曰:“此亦足為君生平大觀矣。

    ”引生斜趨快捷方式,拾級登一高阜。

    是阜名曰寶山,凡遇有緣者,辄掘地得寶物,火齊、木難,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俯拾即是。

    女覓得一圓石,蹲伏若獅,以纖足蹑之,語生曰:“掘之。

    ”甫及寸許,即得一玉,五色俱備,上刻人物花卉,工細罕匹。

    又命生轉圓石,于石下得明珠百■,金鋼石一顆。

    女曰:“足矣。

    即此已富堪敵國。

    ”生入市售其珠,僅四之一,已得金錢數百枚。

    将歸,忽遇一當垆女子,似曾相識,手招入室,問生曰:“君何為來此?”生詢其姓氏。

    女子笑曰:“侬即鹭江之阿美也。

    曩于鼓浪嶼中邂逅,我子曾謀一夕歡,讵忘之耶?”生恍憶前事,轉邀女共入,則女已他去,追之,竟杳。

    生惶遽之情可掬。

    忽見前舟子于于而來,急詢女所在。

    曰:“已登舟矣。

    俟君至然後解纜,無恐也。

    君今富矣,盍以一樽酒為我洗塵?”遂入共酌。

    生解囊出金錢數之,阿美以目視生,俯耳囑生曰:“此篙工非善良者,君宜留意。

    否則有性命憂。

    ”語未畢,舟子已攫金錢入手,曰:“為君代儲之橐。

    ”出肆,生索金錢。

    舟子怒呵之,曰:“些子阿堵物,能值許事?何哓哓圂乃公為!”遽探懷出銅錢一串,铿然擲于地,掉臂竟去。

    生憚其勢橫,懲己力孤,默置弗校。

    欲往尋女,莫知适從,踯躅道旁,進退維谷。

    瞥見長須奴控一騎至,向生曰:“謝芳蕤何處不覓君,乃在此耶?請急發!”疾馳三裡許,抵一大院,高闳廣廈,霧閣雲窗,備極軒敞;四周皆小室,環以回欄,一院凡室三十有六。

    奴指謂生:“第九室為生下榻地,第十室乃芳蕤所居也。

    銅環既叩,雙扉遽辟,一女子出迓,玉潤花嫣,豐姿秀麗,裣衽緻詞,詢生來意。

    生因白芳蕤遣騎相召,故爾至此,兼述中途相失之故。

    女曰:“芳蕤侬舊時東鄰姊妹行也。

    是室為渠入市憩息之所,君少待之,渠必自至。

    ”阖扉遽入。

    生視室中陳設清雅,古鼎香爐,位置精潔,窗明幾淨,不着纖塵。

    辰午酉三時有饋餐者自外至,烹調甘美。

    居已十日,女杳不至。

    日夕與鄰女閑話,始知女姓麥,名,粵東人,而産于燕北。

    其母為西人外婦。

    幼時從母出洋,曾居日東學歌曲、習琵琶,能效天魔舞,身輕,人戲呼之為“飛燕後身”,因字燕嬌。

     及旋中土,舟覆遇拯,輾轉至此。

    初與芳蕤同居一村,女紅之暇,授以詩詞。

    女為易其字曰“亞蘭”,謂之曰:“妹後日回華,如尚念我,可寫妙法蓮花經千卷,投之洪波,我自能得。

    即此所以報也。

    ”數月前,女忽令亞蘭寄居于此,曰:“汝意中人不日将至,從此當再履塵世,以了前緣。

    ”逮生來,始知女言有因,但不解從何撮合,以此身将屬于生,舉動之際,悉以禮自持,從無一亵狎語。

    生亦敬憚之,弗敢犯。

    一夕,忽有偉丈夫排闼直入,曰:“奉氤氲使者命,送汝二人歸家。

    ”即乘以車,揚鞭捷駛。

    俄聞雞犬聲,燈火萬家,已在漳州城外。

     初生之應試榕城也,寓齋無事,生友戲以前人詩語蔔生之獲隽與否,偶得“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二句,不解所謂。

    及歸,生妻已沒,其言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