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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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燕奇,字玉叔,闵之汀州人。

    其母夢玉燕投懷而生,故自幼呼曰“燕兒”。

    及長,美豐儀,性殊倜傥,喜交遊。

    讀書甚聰敏,年未弱冠,已入邑庠。

    偶閱謝清高《海錄》,躍然起曰:“海外必多奇境,願一覽其風景,以擴見聞。

    ”自是遇裡中人由海上歸者,必詢其行程,詳其風土。

    裡人又誇述瑰異,粉飾其詞,生聽之,辄為神往。

    偶值秋試下第,傺無聊,同試士子有回台島者,勸生偕行,曰:“何不訪求紅毛赤嵌之古迹,搜輯鹿耳鲲身之遺蹤,一豁襟抱乎?”生本有乘槎想,欣然曰:“乘風破浪,固素志也。

    ”遂與同往。

     不意舟甫出洋,飓風雨大作,樯折帆摧,簸蕩莫定,經三晝夜,擱于一荒島。

    舟師考諸圖經,莫知其處。

    蓋向來所未載也。

    舟中諸人瞑眩已久,至此方慶更生。

    食後,相約登岸。

    行二三裡許,杳不見一人。

    途徑荦确,林樹蔽虧,以遠鏡踞高窺之,并無廬舍。

    正疑訝間,島忽移動。

    頃之,其行漸速,奔濤駭浪,去若激箭。

    生神魂飛越,罔知所以,但猬伏于巨石下,耳畔惟聞風雜沓聲。

    久之寂然,啟眸四顧,船人俱杳,惟海水渺茫,與長天而一色。

    腹中饑腸雷鳴,無所得食。

    強起覓徑而行,徘徊眺望,步步凄恻,自分葬身于異域。

    夕陽欲下,見塢中縷縷有炊煙起,急奔赴之,則茅屋十數椽,鱗次栉比,人家三五,零星雜居。

    前往叩扉。

    有童子出應,膚黑發鬈,其狀如鬼;語又啁啾不可辨。

    生見之,大驚卻步,童亦返身入内。

    須臾,一妪扶杖而出,雞皮鶴發,若六十許歲人,口操中原南方音,問:“何以得至此間,殆航海失事耶?”生應曰:“然。

    ”一語未畢,淚随聲堕。

    媪曰:“既已飄流至此,請即入室小憩。

    ”導生登中堂,居客座。

    媪即趺坐于臨窗白木榻上,詢生何處人、并姓名年齒。

    生俱以告。

    媪自述:“南宋之末,天下大亂,由杭州避居溫郡,繼渡海而南,從閩抵粵。

    崖州之難,知事不可為,全家入海,任舶所之,匝月始得泊此。

    舟中固攜有谷蔬諸種,力耕自食。

    久之,諸人皆物故,惟老身與一女一孫僅存。

    今彼二人往前山市場鬻米粟去矣,計程半月可旋。

    君盍居此待之?”又指童子謂生曰:“此巫來由種類,從槟榔嶼飄至此間,屈指計之,亦将百年,彼喜操方言,尚未能通華語也。

    ”山中晨夕三餐,皆供白粲,并無肴馔可供下箸。

    屋後有二酒窖,酒自石隙出,涓涓不絕,下注缸中,從無盈溢時;惟有紅白二色,紅者為百花釀,白者為五谷漿,味俱甘芳醇厚,多飲亦無醉意,但覺微倦欲眠耳。

    山中四時皆如春日,芳樹成陰,雜花鬥妍,翠鳥千百,飛鳴枝幹間,從未見有開落榮謝時。

    生居十餘日,了無所事,頓覺塵慮胥捐,俗氣盡滌。

     一日,方閑步後園,忽聞前庭有笑語聲,出視之,則見一女子,年二十許,雲鬟霧,綽約可憐;一童子僅十四五歲許,眉目清晰,美秀而文。

    庭中雜置兔鹿凫雉之屬。

    媪謂二人曰:“有遠客在此,盍招來相見?”觌面問訊,始知女姓謝,字芳蕤;童子名璧,字珩伯。

    知生為秀才,競來問字,或诘以四書五經中難義,賞奇析疑,辨論百出。

    生有時默寫經書中語與之觀,辄笑其謬誤。

    或及詩詞,則唐宋諸大家作,皆能背誦如流。

    生偶及元明詩人,則不能答。

    山中無紙筆,削木為管,摘葉代箋,互相吟詠,亦複不俗。

    女工韻語,所著有《望月亭稿》,其紀日或曰“哉生明”,或曰“旁死霸”,或曰“”,或曰“望”,或曰上下弦,或曰“晦”。

    生問“何以紀此?豈欲以此測天乎?”女曰:“山中無日月,以此代曆耳。

    ”生問:“所讀之書,何以與中土今日稍有異同?”女曰:“少時授自父師,亦不自知其故。

    ”生因問:“自泛舟來此,亦攜書籍乎?”女曰:“有之。

    今尚藏于石室。

    ”爰導生往觀,則皆北宋精本,缃帙牙簽,若手未觸。

    生于是每日賦閑,辄往誦讀。

     偶晨起聞海畔耶許聲,履出視,但見小艇十餘艘,中儲谷蔬,操舟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