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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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情之同然者,難為峻卻。

    如呈請多帶員役,又恐于體制未合。

    将來行時,當得帶随幾許員弁,多少部曲;從陸道起若幹人馬,或從水道作何儲頓;又冠帶衣服用何品色,統祈早賜開示,庶得預先備辦入觐,以合禮儀。

    且天朝諱避條禁;下邦始奉内屬,未得一一詳知。

    竊願俯賜明教,庶不緻冥行徑造,以取重戾。

    又本國自李、陳、黎氏都于升隆城,天朝恩命于此贲臨。

    迩來地氣衰歇,今本國富春以南,疆界較前代稍廣,設都建國,惟安為土中,已于其地之鳳凰山前置為本國中都,業經陳達左江湯道官知照。

    向後一切公文往複,比升隆城日期又多一倍。

    仰維體照,幸免稽延之咎。

    家兒光垂方當學禮,玉樹生庭之譽,未敢披襟。

    蒙贶吉祥如意、錦緞多珍,一家父子,均沐恩波,拜領之榮,實深感佩。

    至如家将吳文楚先後赴,乃其職分内事,并蒙彩币之賜,愛屋及烏,頂戴又何如也。

    再奉鈞谕,本國初立,事事草創,一切服用,有缺欠須備用之處,列摺呈達,當為采買送來。

    竊惟衣服所以華躬,中州服色彩章之美,深所景慕。

    所有龍蛟袍樣,謹奉别摺開列,希下織坊,照樣織造,工竣之後,發付奉領,為小邦朝宴之服。

    陳請為渎,萬望鑒原。

    臨紙向轅翹瞻肫切,肅禀。

    乾隆五十五年正月十日。

     此上兩廣制軍福文襄函也。

    又一紙是緻粵西中丞之牍。

    兩文皆婉委曲折,亦可想見蠻夷大長書記翩翩矣。

    董司農恂為題“安南阮氏遺牍”六大字,觀察自題二絕句雲:“黎氏凋零阮氏雄,禾刀木落後先同。

    可憐十道将軍印,都付先遊一令公。

    ”“鬥大華闾古法鄉,蝸涎犬迹總荒唐。

    請看二阮須臾事,又是南柯夢一場。

    ”今安南已為法蘭西所據,其王僅擁虛位,将來不知若何更變矣。

     ○假乩語止變 扶鸾本幹例禁,然亦可佐政治所不及,所謂神道設教也。

    青浦新泾鎮有劉猛将廟,每當報賽出會之時,四鄉土地神皆舁其像來會,鄉民聚至數萬,喧嘩雜沓,不可禁止。

    廟左近有一橋,将坍損,尚未修葺,餘恐賽會時人衆橋壞,或有溺斃者,因檄鎮之巡檢,禁會不作。

    而鄉民洶洶不聽,勢且滋事,巡檢不能遏,飛禀來報。

    餘方拟親往曉谕,旋又報事已安貼矣。

    詢其故,則有董事陸某扶乩,假猛将語止之而定。

    餘笑曰:“此真是劉公一紙書賢于十萬兵也。

    ”猛将載在祀典,而不知何神。

    按《怡庵載錄》雲:“宋景定四年,旱蝗,上敕封劉武穆琦為揚威侯、天曹猛将之神,蝗遂殄滅。

    ”而《畿輔通志》載:“劉猛将軍名承忠,廣東吳川縣人,元末官指揮,有‘猛将’之号。

    江淮蝗旱,督兵逐捕,蝗盡殛死。

    後因元亡,自沉于河,土人詞祀之。

    ”二說不一,豈神亦有更替耶?然忠義之士,生而護國,死而佑民,其為神則一,固不必辨其孰是孰非也。

     ○宋儒信釋氏施食 先大父臨終遺命,子孫不許作佛事。

    餘家世遵守之。

    或謂忏悔解冤,事理彰著,胡可廢也?餘曰:“子不讀佛書耶?佛于過去生中,曾為盜殺人,比成道後,報至,金槍穿體,佛飛至空中,槍亦随之,不勝其苦,諸大弟子皆悲泣而莫能救。

    夫以佛之功德,不克解己之厄,諸大弟子之法力,不得解師之冤;而謂今日之僧衆捧數卷經文,能忏一生罪業,有是理乎?人第當自省此身,不作害人害物之事可耳。

    ”其人無詞而退。

    然僧家施斛請客一節,卻甚有驗。

    嘉慶年間,先大夫在福建需次時,舍館夙稱兇宅,初不之信,入居後,家人時嘩鬼祟,病者接踵。

    未幾,先大夫亦病且甚,先太夫人醫禱皆窮,乃延僧施食。

    是夕,先大夫于朦胧中,忽見男女數十人,皆青衣小冠,結隊自床後出,時以憊甚,不能诘也。

    未幾,又見此數十人連袂自門入,每人皆至床前叩首而去,心甚疑訝,然喑不能言。

    比先太夫人入,告以故,太夫人驚曰:“今夕延僧施食,豈鬼來相謝耶?”然自後病良已,宅亦從此清吉。

    先大夫嘗與人言之。

    故餘家雖不禮忏,而施食一事,嘗舉行之。

    茲閱南宋車若水《腳氣集》所論施食之說,頗有相合者。

    若水在宋為講學家,所見如此,故采錄之。

    大略謂:自先王之禮不行,人心放恣,被釋氏乘虛而入,冠禮、喪禮、葬禮、祭禮,皆被他将蠻夷之法來奪了。

    冠禮如他初削發受戒之類。

    喪禮則有七七、百日之說。

    葬是順,火化是大逆。

    今貧民無地可葬,又被他說火化上天,是喪葬之禮亦被奪了。

    施斛一節,既薦祖先,又與祖先請客而共享之。

    夫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蓋是理之必然者。

    乃後世小人,但知自己饑餓,何曾有思親之心?往往雖有子孫,亦是若敖,如此則施斛之說,尚不失為長厚也。

    畢竟是一個祭祀,以僧代巫,而求達于鬼神,請父母而又與請客,緻死緻生之道,容或有是理也。

    予先室死,曾施斛祭之。

    友朋來問雲:“君素不信佛老,何為施斛?”予曰:“我自不信,我自施斛。

    ”既而友人呂居中雲:“鄭忄造堂先生,亦不信佛老,亦不廢施斛,曾有所感也。

    以僧代巫,卻要擇僧。

    ”雲雲。

    其說于理甚明。

    昔邵康節先生不廢紙錢,其亦此義乎?又福州梁ぇ林中丞《退庵随筆》載:康熙時,韓文懿公病困時,李文貞公往候之。

    公曰:“正有一事,欲仗大筆傳信。

    病中見得幽冥之故,灼然不爽。

    吾初疾,原非大症,止因衆祟繞榻,徹夜叫歡,連旬不能合眼,以緻病勢日增。

    其日,諸鬼忽相約于西河沿赴席,甫晡,相率而去,吾竟得安寝達旦。

    使人訪問,則西河沿人果于是夜普度施食。

    自是後,諸鬼複還,吾亦遂不寐,以至于困。

    ”李曰:“今諸鬼在何處?”曰:“見君在坐,退處榻後矣。

    此事向不以為信,今将紀錄示後,病不能執筆,故以相屬。

    ”後文貞以此事載之語錄中。

    夫文貞為一代理學名臣,目擊韓文懿之事,而著之書,則施食一節,可無緻疑矣。

     ○古今海菜價之貴賤 若水又謂:“天下有貴物乃不如賤者。

    隻如眼前海菜,以紫菜為貴。

    海藻次之,海藻所謂大菜也。

    苔為下。

    紫菜爽口,乃發百病。

    大菜病人可食。

    苔之好者,真勝前兩菜,且無渣滓,本草謂能消食也。

    貴公子隻是吃貴物。

    ”雲雲。

    按紫菜此時并不貴重,而海藻則稍貴于紫菜,亦是常物,非貴人所屑食者。

    今之海菜,則海參也,魚翅也,而推燕窩為首,佳者價至三四十金一斤,較紫菜價百倍矣。

    何古今食品之殊若此?豈古尚儉而今愈奢耶? ○黃岩杜鵑 若水謂:“杜陵《杜鵑詩》雲:‘生子百鳥巢,百鳥不敢嗔。

    殷勤哺其子,禮若奉至尊。

    ’其說不然。

    杜鵑,鹞屬,枭之徒也。

    飛入鳥巢,鳥見之而去,于是生子于其巢。

    鳥歸,不知是别子也,遂為育之。

    既長,乃欲敢母。

    ”其說甚奇,古人初無是說。

    豈黃岩之杜鵑若是?若水親見之而雲然耶?記之,以俟世之博物者。

     ○關侯祀典 關聖廟中,除子平及周倉外,無從祀者。

    按《吳志呂岱傳》:安成長吳、中郎将袁龍首尾關雲長,複為反亂,據攸縣,龍在醴陵。

    權遣魯肅攻攸,得突走。

    岱攻醴陵,遂擒斬龍。

    是龍、皆蜀漢忠臣,關聖心膂,龍又殉節,乃廟中不祀,何耶?又世傳侯生于戊午年五月十三日,四柱皆是戊午,故祀典于是日緻祭一次。

    然以《長曆》考之,是年五月無戊午日,是四柱戊午之說已不足憑。

    又遂安餘國桢所著《劬庵類稿》謂:正史,侯殉義在建安二十五年,歲在庚子,年五十八歲。

    則侯受生之歲是癸卯,非戊午也。

    餘又考:由戊午至庚子僅四十三年,而獻帝初平元年侯已從先主讨董卓,以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