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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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七之為柒,亦有所因。

    惟捌、玖、拾三字,并無出處,為借用耳。

     ○鵝與雁本一種 親迎之禮,近代久不行矣,惟嘉興尚遵古禮。

    其奠雁也,以鵝代之。

    有杭客見而诮之曰:“此奠鵝耳,豈禮也哉?”餘解之曰:“今人呼鵝為家雁,其褐色者為雁鵝,而于雁之最大者則稱為天鵝,是鵝與雁本一種也。

    ”客以餘為強辨,不服。

    餘因取《唐書》所載“太宗時,吐蕃錄東贊上書謂:聖功遠被,雖雁飛于天,無是速也。

    鵝猶雁也。

    遂鑄金為鵝以獻”,雲雲。

    示之客,乃語绌而退。

     ○月忌 月忌為初五、十四、二十三,世俗相沿久矣。

    術家謂為“廉貞獨火”,故以為忌。

    其說不經,實乃《洛書》九宮數耳。

    宮數起于一,初一一宮,初二二宮,初三三宮,初四四宮,初五則入中宮,中宮為星位之極,至尊之地,在臣民當避忌,故曰月忌。

    初六六宮,初七七宮,初八八宮,初九九宮,而宮數盡。

    至初十複至一宮。

    循環數去,十四日又入中宮,二十三日又入中宮。

    是以初五、十四、二十三,為月忌也。

    再,正、五、九不上官之說,亦以月數當至尊之位,人臣宜避耳,非有所謂不祥也。

     ○閱卷宜慎 昔在金華張太守處閱書院卷,題為“宗廟之禮”一節。

    有用“樹靈單之鼓”者,同事者笑謂抄懷挾,誤寫“鼍”字。

    餘謂“單”本音駝,皮可冒鼓,字本不誤。

    今俗本李斯《上秦王書刻》作“靈鼍”者,乃真誤也。

    又有一卷用“酒清人渴,肉甘人饑”,閱者嫌其語似滑稽,抹之,既乃悟為《禮記》。

    是知閱卷不可輕于勒帛也。

     ○青紫不指服色言 唐以金紫、銀青光祿大夫皆為階官,此沿襲漢制金印紫绶、銀印青绶之稱也。

    漢丞相、太尉皆金印紫绶,禦史大夫銀印青绶,此三府官之極崇者。

    夏侯勝曰“經術苟明,取青紫如拾地芥”,蓋謂此也。

    自顔師古誤以青紫為卿大夫之服,今人言“取青紫如拾芥”事多因之,殊不知漢卿大夫蓋未有服青紫者也。

    故言青紫,當指绶,不當指服。

     ○破窯記亦有所本 宋呂文穆公蒙正之父龜圖與其母不相能,并文穆逐出之。

    困甚,龍門山利涉院僧識其為貴人,延至寺中,鑿山岩為龛居之。

    文穆居其間九年,乃出而應試,遂中狀元。

    又十二年為宰相。

    其後子孫即石龛以作公祠,名曰“肄業”。

    富丞相弼為之作記。

    今人演劇為《破窯記》者,蓋本此也。

     ○傳名之有幸有不幸 古人建功立名,其傳者亦有幸有不幸焉。

    蘇武、于什門均以抗節著,而人但稱蘇武;王{土}、李冰共疏二江,厥功相并,冰廟食千秋,威靈赫濯,{土}之勞則并無人知之者矣。

    臾兒、易牙皆齊之知味者也,牙作亂,負桓公,人本不足道,以孟子稱之,遂流傳到今;臾兒之名,僅一見于《淮南子》而已。

    豈非有幸有不幸哉? ○資秉之異 《南史》載:劉穆之内總朝政,外供軍旅,決斷如流,事無壅滞。

    賓客輻集,求訴百端,遠近咨禀,盈階滿室。

    目覽詞訟,手答箋記,耳行聽受,口并酬對,不相參錯,悉皆瞻舉。

    裁有閑暇,手自寫書,尋覽篇章,校定書籍。

    其精力聰給,自古未有如此者。

    宋王疑之,謂人心無二用,安有五官兼應如此,而事事皆當,無幾微錯謬之理?謬謂《史》言之過。

    殊不知資禀之異,世所恒有,特顯晦有時,無人為表白之,遂湮沒不彰耳。

    家康齋弟其晉言:伊本生祖寶摩公,嘉慶年間,自山陰教谕引疾歸裡,有山陰老友笠舫王君衍梅拿舟相訪,公治具款之,延同裡朱茲泉先生兆熊作陪,王固名士,朱亦才士也,譚次,公以一圖囑王題百韻詩,時琴齋兄其泰尚幼,命之來,背經書十餘本,笠翁心維手寫,耳聽背書,口談經史,遇兄所背或有訛處,立即指摘,曆曆不爽,可謂五官并用矣。

    席間,二公各競所能,王舉是科《鄉試同門錄》閱一過,自解元至榜末,其人之年貌、籍貫、三代履曆,背誦如流。

    朱以本年曆本纟番一周,自元旦至除夕行下幹支、星建、吉兇神煞,亦默誦無一字訛。

    因互相折服焉。

    然王雖舉進士,乃以知縣用,複因微罪罷官,落拓以死。

    朱則僅中副貢,官止龍泉教谕。

    有《茲泉文稿》行世,稿中“邦畿千裡”二句題文,他省抄襲者,兩中解元,而先生不沾一第。

    至其子仁山先生拭之,乃中嘉慶戊辰解元,道光壬年進士雲。

     仁山先生為茲翁長子,亦禀異質。

    生彌月後,喃喃能誦堂中對聯。

    四歲就學,學師授以《學庸》,甫讀,即能背誦。

    登進士,授山東東阿縣知縣,以不長吏治,改京秩,官禮曹二十年,殚心文學,各省名下士入都者,大抵踵門執經問業,門下士幾半天下。

    而先生虛懷,樂善,愛才,不啻若自口出。

    餘己亥科試,列一等一名,卷歸禮部磨勘,先生見餘文而賞之。

    會琴齋兄以會試至都,先生以餘名詢,誦其文如素習,琴齋甚驚。

    不知先生任東阿時,縣試文三百餘首,老年猶能記憶,其過目不忘又如此。

    年六旬,病噎症,夢數吏報升天曹官。

    醒即處分後事,克日而沒。

    噫!以笠翁之五官并用,及二朱先生之過目不忘觀之,則劉穆之亦未足多矣。

    王君之見何其小哉! ○關侯嶽侯之封谥 關侯,蜀始谥壯缪,宋谥義勇,我朝高宗皇帝特谥為忠義,并敕于史書均改正焉。

    道光年間,又加仁勇二字。

    至封号,則明已加封三界伏魔大帝。

    嶽侯,南宋始谥忠愍,繼更武穆,中改忠武,又改忠文。

    元加保義二字,明萬曆亦加封三界靖魔大帝,與關侯并焉。

     ○鑒别書畫無真識 世之稱鑒别書畫,大抵皆憑一己之見,不必盡真識也。

    其識之精者,不過能辨妍媸耳。

    近年重錢唐戴文節公山水,雖一扇一楮,價抵兼金,好事者争收藏之。

    世侄錢伯聲太守承其家石宗伯畫法,花卉妙一時,初不以山水名也。

    近以世重戴畫,偶一臨摹,辄覺逼肖,因時時作小幅,署戴名,人争購之。

    伯聲時告餘以為笑。

    前年消夏無事,以文節名作冊頁十二幅,裝潢,交陳仙海司馬,戲索廿四金。

    時某廉訪備兵上海,留意翰墨,适欲購文節畫,陳以錢作示之,廉訪極為賞鑒,即留不還。

    陳懼以欺獲咎,因以實告,廉訪笑曰:“此子不忍割愛,故造作此語耳!”亟取金如數予之。

    伯聲得重值焉。

    伯聲之畫為張子青尚書賞識,餘偶舉是事告之,尚書言:“鹹豐年間,偕祁春圃相國入直南書房,蒙文宗召觀内府珍秘。

    見一巨然畫手卷,曆代名人題跋,無不精絕,驚歎希有。

    比出,相國告以此卷前曾兩見之,于今而三;究之孰真孰赝,卻未能辨别也。

    ”則收藏一事,豈易言哉! ○左宗棠奏停武職捐例 自事例之開,文武皆有捐納。

    同治五年,左爵相總督閩浙時,奏請永遠停止武職捐例。

    大略謂:武營捐班太多,流品混雜,勢豪策名右職,藉為護符;劣弁巧躐升階,專為牟利。

    一旦夤緣得缺,竟敢靡惡不為。

    從前報捐之多,實為軍政之蠹。

    至捐例,原為籌饷起見,武職官階捐納例銀,本屬無多,實亦得不償失雲。

    旋奉俞旨,饬部永遠停止。

    迄今十餘年來,武官無複捐班,營伍較前肅清,實爵相一奏之力。

    然自軍興到今,以戰功得官者,尚不勝其擁擠,雖曾文正公奏請以大銜借補小缺,有功之人猶未能盡登仕版。

    門生周廣才以花翎參将考補千總,忻喜不置,數年來究未得缺,則以員數猥多,大府亦實無疏通之善策也。

     ○鑒别書畫真僞之不易 國初,宋牧仲尚書自謂精于鑒别,凡法書名畫,隻須遠望,便能辨為某人所作,自記于《筠廊偶筆》中,人頗奇之。

    餘謂宋公閱書畫多,能辨識其氣韻耳,至其本之是否臨摹,恐亦未必即能審定也。

    昔東坡初未識秦少遊,少遊知其将過維揚,作坡筆語題壁于一山寺中,東坡果不能辨,大驚。

    及見孫莘老出少遊詩詞數百篇,讀之,乃歎曰:“向書壁者,豈此郎耶?”夫以東坡當時且不能辨少遊之書為己書,則千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