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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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王十朋 上海餘見韋文榮晚年登第,夢五十朋以侍生帖來谒。

    時年已老,私念豈能鼎甲乎?後列三甲,除縣令。

    又夢十朋以治生帖來拜,不解其故。

    嗣選樂清,始悟前夢。

    至縣,遂修其墓,訪其子孫,又夢十朋來謝。

    未幾,獵人以虎皮送,雲是十朋墓所獲也。

     ○開吳淞江 同治十年冬,大府奏開吳淞江,合昆山、新陽、寶山、嘉定、華亭、婁縣、南彙、川沙、青浦、上海九縣一廳之民以赴役。

    餘時攝上海縣事。

    江之浚,起于青浦,訖于上海,共一萬一千餘丈。

    而江之在上境者十之七,故上海承派之工居十之四,彼八縣一廳僅得工十之六耳。

    上海圖止二百十有四,田止六十八萬餘畝,而承此大工,民力困甚。

    然自同治二年起已如此派法,不能不照章辦理。

    于是按圖分段,按畝出夫,搶攘一月有餘,自十年十二月起,至十一年正月初旬,民夫始陸續赴工興挑。

    遇雨即停止,雨止則戽水,水盡再挑,再雨再戽;春日多雨,戽水不勝其憊。

    且一遇天雨,夫即散歸,雨止後或來或不來,又須催提。

    蓋夫在本境近,歸家易,不若他縣長募之夫距家遠,不能歸,可坐守也。

    他縣他地少,夫常集,雨止晴挑,勢常逸,故見功易。

    上海分地多,夫易散,雨止而晴,不能即挑,勢常勞,故見功難。

    然同事一江,他縣竣工,而上海不能不随之竣,則追呼不可少緩也。

    他縣地少,皆并于一局,而呼應靈;且其财彙于一局,而用度便。

    上海地多,圖自為局,二百十四圖則二百十四局,意見不能無格,即指臂已不能自如;以往往有此圖之資已馨,或歸取,或商借,紛紛擾擾,不能歸一,則約束不可不嚴也。

    餘自正月初即赴工督辦,誘掖獎勸、督責,唇焦舌敝,曆一百餘日,居然不誤工,且先他縣完工;工程之寬深如式,甲于他縣。

    曆荷大府褒嘉,雖由董事之經理得宜、小民之赴工趨事,此其中殆有天幸焉。

    圖董中有文生張春沂者,年八十六歲,精力如少壯,從事四閱月,急公踴躍,未嘗告勞,且為他圖排解一切,绛縣老人,不足多矣。

    大工概蒇,餘因上海受工太钜,民力不勝,曆陳本邑凋敝情形,詳請大府:以後開浚之役,永遠減去二成。

    已荷批準立案。

    餘去任後,聞圖民已将憲批及餘詳文刊石垂永久,庶幾民困少蘇,餘亦藉告無罪于吾民耳。

    先是,雍正六年,家文勤相國奉世宗之命督開吳淞江時,松江府知府周公中钅宏勤其官而水死,優旨贈太仆寺卿,遺民感德,私祀之,屢著靈爽。

    道光七年,巡撫陶文毅公重浚此江,以公陰佑奏,奉特旨立廟江幹,春秋緻祭。

    方事之殷也,餘也公與先相國當日有共事之雅,虔禱公祠。

    半年之中,聚民夫數萬人于河上,風塵不驚,疾疫不作,工程克期,是非神助曷克臻此!故于竣事後,上一聯于神祠曰:“百四十年舊迹重開,念先人,誼切同舟,數典敢忘其祖?萬一千丈钜工告蒇,慶此日,江流順軌,惟公所存者神。

    ”以志神贶雲。

     開河有鐵沙,有陷沙,又曰滟沙。

    鐵沙不過費力,開一層,即深一層。

    陷沙則今日挑去若幹尺,明日以漲出若幹尺,工費最重。

    法當多集人夫,一日挑竣,放水壓之,乃可不漲,而挑至深處,一日又不能竣工,則須有烈日曬之亦可,此外更無别法。

    又有爛泥,亦非易挑者,挑遇泉眼,水湧溢噴出,一昔可以滿河。

    去以木桶圍之,而挑其旁,則不緻橫溢,而水亦随旁落。

    更有鼋窟之處,則水不能戽乾。

    是役也,遇有二窟,一在太仆廟上裡許,戽水一日,鼋自徙去,岸上見其足迹,次日遂涸。

    一在太仆廟下四、五裡,其窟最大,集人夫數百戽之,一日僅去水尺許,一昔如故,内中有老鼋探首出窺,頸大如甕,複有大紅鯉魚,長八、九尺,遊泳其中,戽數日,人力窮而工不竟,乃築防環其窟,而于其外施工焉。

    從來築城、築堤,但以土方計工,則開河則必兼水方。

    如此次浚江,先築壩戽水,水盡乃施挑工。

    每三十丈置一車,以備戽水,殊不知開挑既深,先則需二車相接,繼則三車相接,終則四車相接,四車不過抵一車之用,而人夫倍蓰矣。

    況三十丈之長,一車斷不敷用,則不能不添車,此即圖賠矣。

    初開不過去地一丈,二人一日可得土一方,受值裕如。

    至一丈五尺,四人竟日僅得土一方,而水已橫溢四出,又别需人運水,其運水需樁,需壩,乃得運土。

    運土定例,又須出土于十丈之外,而運者由下而上,往返計二百三四十步,人益勞,既深至二丈,則四人竟日尚不得土一方,而所定土方之值不能增。

    總局始事所計,但及土方之工,既束于成數,欲稍為變通,則土未及半,帑銀已竭,不能不聽各圖之自為籌畫,此又圖賠矣。

    圖安能賠?不過按田貼費而已。

    故上海素有“開河田還債”之謠,此等情形,餘均瀝陳于應敏齋方伯之前,方伯聞之,亦深怆恻,故減派一詳得以邀準。

    計是役,民間貼費不下五萬,勤而克集,餘所貼僅千金,而百姓顧頌餘不置,良足愧也。

    因詳記之,俾後來有所考焉。

     開河之先,必須兩頭将壩築住,而後可以戽水。

    築壩前一日,當事者先行祭壩,而後施工。

    祭過之後,雖河面數十丈之廣,河身數十裡之長,戽水之時一鱗不獲矣。

    若仍有魚,則壩必坍塌。

    餘在南彙開呂家浜,上海開吳淞江,皆是如是。

    謂非有神司之,可乎? ○劫運 鹹豐辛酉之冬,諸暨包立生初與賊拒時,賊屢以萬衆環攻之,立生率村衆出戰辄得大捷,每一陣,必斬刈千百,賊多束手就戮者。

    因相傳立生有異術,得仙靈護佑。

    及壬戌之夏,一敗塗地。

    初無神奇,人多不解其故。

    因憶家梅亭方伯嘗言,嘉慶初年,三省教匪作亂之際,方伯時為縣佐,解饷銀數萬赴大營,中途猝與賊遇。

    望見前山有一營官軍駐紮,急走依之,未及裡許,賊已蓦至,乃推饷車入深草中潛匿,己及人夫皆伏于車畔。

    賊大隊從旁吹唇而過,竟不之睹。

    以為山前必決鬥矣,及從草間遙望之,但見賊至營内,官軍并不接仗,皆延頸就戮,賊遂燒營而去。

    始相慶幸,不走入營盤得免死。

    然官軍所以不鬥之故,卒不能知。

    比教匪破敗時,官軍數十人追賊,可以斬殺數百千人,無一人格者,乃悟劫運使然,前後皆是氣之所懾。

    立生之勝敗亦此類也。

     ○冥王用通事 上海五方雜處,獄訟煩多,訊鞫閩、廣人之案不能不用通事,俾傳達言語。

    顧一省之中,口音亦複各别,即通事有不能盡解者,每以為苦。

    嘗戲與友人言:“此時滬上華、夷雜處,死者魂歸東嶽,恐冥王傾耳于侏離之音亦不能辦,必須亦廣用舌人矣。

    ”友人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