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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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九言之始,然非通首皆九言也。

    《珊瑚網》載:元時天目山僧明本有《梅花詩》雲:“昨夜東風吹折中林梢,渡口小艇滾入沙灘坳。

    野樹古梅獨卧寒屋角,疏影橫斜暗上書窗敲。

    半枯半活幾個蓓蕾,欲開未開數點含香苞。

    縱使畫工善畫也縮手,我愛清香故把新詩嘲。

    ”此則通首皆九言也。

    至升庵亦有《梅花詩》雲:“元冬小春十月微陽回,綠萼梅蕊早傍南枝開。

    折贈未寄陸凱隴頭去,相思忽到盧仝窗下來。

    歌殘水調沉珠明月浦,舞破山竿碎玉淩風台。

    錯認高樓三弄叫雲笛,無奈二十四番花信催。

    ”此則又創為九言律矣。

    (元遺山《答張教授仲文》詩,通首皆七古,中獨有一句系九言,“疑作金荃怨曲蘭畹詞”雲雲。

    自注雲:七言長體,于中一句獨九言,韋郎有此體,長吉亦有此體。

    ) 十言十一言《懷麓堂詩話》又謂:詩有十字者,太白詩“黃帝鑄鼎于荊山煉丹砂,丹砂成騎龍飛上太清家”是也。

    有十一字者,少陵詩“玉郎酒酣拔劍斫地歌莫哀,我能拔爾抑塞磊落之奇才”,東坡詩“山中故人應有招我歸來篇”是也。

     五七律排五七律及排律雖創于初唐沈、宋諸人,然六朝已開其端。

    劉勰雲:左礙而尋右,末滞而讨前。

    則聲轉于吻,玲玲如振玉,詞靡于耳,累累如貫珠。

    似已研究聲律。

    沈約《八詠詩》雲:“登台望秋月,會圃臨春風。

    秋至憫衰草,寒來悲落桐。

    夕行聞野鶴,晨征聽曉鴻。

    解佩去朝市,被褐守山東。

    ”已全是五律,惟七八兩句失粘耳。

    至陰铿《安樂宮詩》:“新宮實壯哉,雲裡望樓台。

    迢遞翔仰,聯翩賀燕來。

    重檐寒霧宿,丹井夏蓮開。

    砌石披新錦,雕梁畫早梅。

    欲知安樂盛,歌管雜塵埃。

    ”則已全乎律體。

    梁簡文《春情》一首,溫子升《搗衣》一首,王《北山》一首,陳後主《聽筝》一首,又皆七言,屬對絕似七律,惟篇未雜以五言二句耳。

    薛道衡《昔昔鹽》:“垂柳覆金堤,蘼蕪葉複齊。

    水溢芙蓉沼,花飛桃李蹊。

    采桑秦氏女,織錦窦家妻。

    關山别蕩子,風月守空闱。

    常斂千金笑,長垂雙玉啼。

    盤龍随鏡隐,新鳳逐帷低。

    飛魂同野鵲,倦寝憶晨雞。

    暗牖通蛛網,空梁落燕泥。

    前年過代北,今歲往遼西。

    一去無消息,誰能惜馬蹄。

    ”此又五排濫觞也。

    蔡孚《打球篇》雲:“德陽宮北苑東陬,雲作高台月作樓。

    金錘玉蓥千金地,寶仗綢紋七寶球。

    窦融一家尚三主,梁冀頻封萬戶侯。

    容色從來荷恩顧,意氣平生事俠遊。

    共道用兵如斷蔗,俱能走馬入長楸。

    紅鬣錦環風驟骥,黃絡青絲電紫骝。

    奔星亂下花場裡,初月飛來畫杖頭。

    自有長鳴須決勝,能馳駿足滿先籌。

    曹王漫說彈棋妙,劇孟休矜六博投。

    薄暮漢宮愉樂罷,還歸堯室繞垂旒。

    ”此又七排濫觞也。

     絕句楊伯謙雲:五言絕句,唐初變六朝《子夜》體也。

    七言絕句,初唐尚少,中唐漸甚。

    然梁簡文《夜望單雁》一首,已是七絕雲雲。

    今按《南史》宋晉熙王昶奔魏,在道慷慨為斷句詩雲:“白雲滿鄣來,黃塵半天起。

    關山四面絕,故鄉幾千裡。

    ”梁元帝降魏,在幽逼時制詩四絕,其一曰:“南風且絕唱,西陵最可悲。

    今日還蒿裡,終非封禅時。

    ”曰斷句,曰絕句,則宋、梁時已稱絕句也。

    柳恽《和梁武景陽樓篇》雲:“太液滄波起,長楊高樹秋。

    翠華承漢遠,雕辇逐風流。

    ”陳文帝時,陳寶應起兵,沙門慧标作詩送之,曰:“送馬猶臨水,離旗稍引風。

    好看今夜月,當照紫微宮。

    ”隋炀帝宮中侯夫人詩:“飲泣不成淚,悲來翻強歌。

    庭花方爛熳,無計奈春何。

    ”蕭子雲《玉笥山》詩:“千載雲霞一徑通,暖煙遲日鎖溶溶。

    鳥啼春晝桃花坼,獨步溪頭探碧茸。

    ”虞世南《袁寶兒》詩:“學畫鴉兒半未成,垂肩大袖太憨生。

    緣憨卻得君王寵,長把花枝傍辇行。

    ”其時尚未有律詩,而音節和諧已若此,豈非五、七絕之濫觞乎?《詩注源流》雲:絕句,截句也。

    如後兩句對者,有截律詩前半首;前兩句對者,是截律詩後半首;四句皆對者,是截中四句;四句皆不對者,是截前後四句也。

    故唐人稱絕句為律詩。

    李漢編《昌黎集》,凡絕句皆收入律詩。

    白香山亦以絕句編入格詩。

     三五七言三五七言詩起于李太白:“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寒鴉栖複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此其濫觞也。

    劉長卿《送陸澧》詩雲:“新安路,人來去。

    早潮複晚潮,明日知何處。

    潮水無情亦解歸,自憐長在新安住。

    ”宋寇萊公《江南春》詩雲:“波渺渺柳依依。

    孤村芳草遠,斜日杏花飛。

    江南春盡離腸斷,蘋滿汀洲人未歸。

    ”金趙秉文詩雲:“秋風清,明月明。

    白露夜深重,白雲秋曉輕。

    夢回酒渴呼童起,枕上辘轳三兩聲。

    ”近日查初白《詠簾》一首,自一字至七字,又為創體。

     長短詩《三百篇》中間有用長短句者,如“山有榛,隰有苓”一章,真絕調也。

    至漢而益多,《安世房中歌》“我定曆數”一章,四言、七言、三言紛沓成篇。

    樂府《日出入》一首雲:肅若舊典,“日出入安窮,時世與人不同。

    故春非我春,夏非我夏,秋非我秋,冬非我冬。

    泊如四海之池,遍觀是邪謂何?吾知所樂,獨樂六龍。

    六龍之調,使我心若。

    訾黃其何不來下!”此後世長短句之祖也。

    又漢武帝《李夫人歌》:“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珊珊其來遲。

    ”《漢書》《燕王歌》:“歸空城兮,狗不吠,雞不鳴。

    橫術何廣廣兮,固知國之無人。

    ” 樂府《漢書·禮樂志》:武帝定郊祀之禮,乃立樂府,采詩夜誦。

    有趙、代、秦、楚之讴,以李延年為協律都尉,多舉司馬相如等造詩賦,以合八音之調,作十九章之歌。

    師古曰:樂府之名,蓋起于此。

    (按史遷《樂書》雲:今上即位,作十九章,令延年次序其聲雲雲。

    則十九章樂府有漢武自作者。

    按十九章中有非臣下所敢言者,如《日出入》之“春非我春,夏非我夏”等句,豈代言者所為耶?)又《樂志》雲:漢郊廟詩歌,内有掖廷材人,外有上林樂府,皆以鄭聲施于朝廷,故哀帝時罷之。

    然百姓漸漬日久,湛沔自若。

    《文心雕龍》曰:漢武立樂府,總趙代之音,撮齊楚之氣。

    延年以曼聲協律,朱、馬以騷體制歌。

    桂華雜曲,麗而不經。

    赤雁群篇,靡而非典。

    河間獻雅而不禦,故汲黯緻譏于天馬。

    然則樂府本非雅樂也。

    又雲:軒代鼓吹,漢世铙挽,并出樂府。

    故樂府有铙吹等曲。

     六句律詩律詩有六句便成一首者。

    李太白《送羽林陶将軍》雲:“将軍出使擁樓船,江上旌旗拂紫煙。

    萬裡橫戈探虎穴,三懷拔劍舞龍泉。

    莫道同人無膽氣,臨行将贈繞朝鞭。

    ”此為六句律詩之首,以後惟白香山最多。

    如《寒閨夜》一首,《縣西郊秋寄馬造》一首,《留題杭州郡齋》一首,《感芍藥花寄正一上人》一首,《孤山寺石榴花》一首,《盧侍禦妓乞詩》一首,皆用此體。

    《昌黎集》中亦間有之,如《謝李員外寄紙筆》一首雲:“題是臨池後,分從起草餘。

    兔尖針莫并,繭淨雪難如。

    莫怪殷勤謝,虞卿正著書。

    ”此又五言之六句律詩體也。

     拗體七律拗體七律,如“鄭縣亭子澗之濱,獨立缥缈之飛樓”之類,《杜少陵集》最多,乃專用古體,不諧平仄。

    中唐以後,則李商隐、趙嘏輩創為一種,以第三、第五字平仄互易,如“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之類,别有擊撞波折之緻。

    至元遺山又創一種,拗在第五、六字,如“來時珥筆誇健訟,去日攀車餘淚痕”,“太行秀發眉宇見,老阮亡來樽俎間”,“雞豚鄉社相勞苦,花木禅房時往還”,“肺腸未潰猶可活,灰土已寒甯複燃”,“市聲浩浩如欲沸,世路悠悠殊未涯”,“冷猿挂夢山月瞑,老雁叫群江渚深”,“春波淡淡沙鳥沒,野色荒荒煙樹平”,“青山兩岸多古木,平地數峰如畫屏”,“長虹夜飲海欲竭,老雁叫群秋更哀”,“東門太傅多祖道,北阙詩人休上書”之類,集中不可枚舉,然後人習用者少。

     律詩不屬對唐人律詩第三四句有不屬對者。

    如李太白《牛渚西江夜》、崔灏《黃鶴樓》詩之類。

    然第五、六則未有不對。

    惟白樂天有通首不對,但平仄甚調者,自編在格詩中。

    如《重題西甯寺牡丹憶元九》詩雲:“往年曾向東都去,曾歎花時君未回。

    今年況作臨江别,惆怅花前又獨來。

    隻愁離别長如此,不道明年花不開。

    ”則律詩中又有此一種也。

    然白之外亦少有作此者。

     律詩兼用兩韻鄭谷與僧齊己等共定今體詩格,一曰葫蘆,一曰辘轳,一曰進退。

    所謂葫蘆韻者,先二後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