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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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計其有無酬謝也,有甚貧者款之于家,病愈而遣之。

     一日,有道人款門求醫,萬診之曰:“師病痞膈,服藥數十劑,可以平複。

    ”道人曰:“來自廬山,奈往返何?”因留治之。

    月餘果瘳。

    崇祯末年間事也。

    其時流寇猖獗,所在患其突至,君谟憂之,道人曰:“公有力可徙避之乎?”君谟曰:“餬口之外,毫無長物資生,且無别業栖托,奈何?”臨行,道人令君谟取土鬥許咒之,命藏于功德堂中,晨夕焚香。

    猝有賊至,取升許土撒前後門,閉戶不出,隻吃炒米,不舉火食,度賊退後乃出。

     賊入城數次,及官兵至,俱用此法,絕無所損。

    鄰人有回視者雲:“但見雲霧而已。

    ”及土用完,世已太平。

     沙彌思老虎 五台山某禅師收一沙彌,年甫三歲。

    五台山最高,師徒在山頂修行,從不一下山。

    後十餘年,禅師同弟子下山,沙彌見牛馬雞犬,皆不識也,師因指而告之曰:“此牛也,可以耕田;此馬也,可以騎;此雞、犬也,可以報曉,可以守門。

    ”沙彌唯唯。

    少頃,一少年女子走過,沙彌驚問:“此又是何物?”師慮其動心,正色告之曰:“此名老虎,人近之者,必遭咬死,屍骨無存。

    ”沙彌唯唯。

     晚間上山,師問:“汝今日在山下所見之物,可有心上思想他的否?”曰:“一切物我都不想,隻想那吃人的老虎,心上總覺舍他不得。

    ” 子不語娘娘 固安鄉人劉瑞,販雞為生,年二十,頗有姿貌。

    一日,驅十餘雞往城中販賣,将近城門,見一女子容态絕世,呼曰:“劉郎來耶,請坐石上,與郎有言。

    我仙人也,與郎有緣,故坐此等君。

    君不須驚怕,決不害君,且有益于君,但可惜前緣止有三年耳。

    君此去賣雞,必遇一人全買,可以掃擔而空,錢可得八千四百文。

    ”劉唯唯前行,心終恐懼。

     及至城中賣雞,果如所言。

    心愈驚疑,以為鬼魅,思避之,乃繞道從别路歸家,則此女已坐其家中矣,笑曰:“前緣早定,豈君所能避耶?”劉不得已,竟與成親,宛然人也。

    及旦,謂劉曰:“住房太小,我住不慣,須改造數間。

    ”劉曰:“我但有雞價八千,何能造屋?”女曰:“君不須慮及于此。

    我知此房地主亦非君産,是君叔劉癞子地乎?”曰:“然。

    ”曰:“此時癞子在賭錢場上輸了二千五百文,君速往,他必向君借銀,君如數與之,地可得也。

    ”劉往賭錢處,果見乃叔被人索賭債捆縛樹上,見劉瑞,喜不自勝,曰:“侄肯為我還賭錢,我情願将房地立契奉贈。

    ”劉與錢,立契而歸。

    女在其屋旁添造樓三間,頗為宏敞,頃刻家夥俱全,亦不知其何從來也。

     鄉鄰聞之,争來請見。

    劉歸問女:“可使得否?”女曰:“何妨一見,但鄉鄰中有王五者,素行不端,我惡其人,叫他不必來。

    ”劉告以王,王不肯,曰:“衆鄰皆見,何獨外我?”遂與群鄰一哄而入。

    群鄰齊作揖,呼嫂問安,女答禮回問,顔甚溫和。

    王五笑曰:“阿嫂昨宵受用否?”女罵曰:“我早知汝積惡種種,原不許汝來,還敢如此撒野!”厲聲喝曰:“捆起來!”王五雙手反接跪矣。

    又喝曰:“掌嘴!”王五自己披頰不已。

    于是衆鄰齊跪,代為讨饒。

    女曰:“看諸鄰面上,叉他出去!”王五踉跄倒爬而出,嗣後遠逃,不敢再住村中。

    女為劉生一子,眉目清秀,端重寡言,劉家業小康,不複販雞矣。

     一日,女忽置酒,抱其兒置劉懷中而痛哭不已,劉驚問故,曰:“郎不記我從前三年緣滿之說乎?今三年矣!天定之數,絲毫不爽,不能多也。

    但我去後,君不妨續娶,囑後妻善撫我兒,須知我常常要來看兒。

    我能見人,人不能見我也。

    ”劉聞之大恸。

     女起身徑行,劉牽其衣曰:“我因卿來之後,家業小康,今卿去後,我何以為生?”女曰:“所慮甚是,我亦思量到此。

    ”乃袖中出一木偶,長寸餘,贈劉曰:“此人姓子,名不語,服事我之婢也,能知過去未來之事。

    君打掃一樓供養之,諸生意事可請教而行。

    ”劉驚曰:“子不語,得非是怪乎?”曰:“然。

    ”劉曰:“怪可供養乎?”女曰:“我亦怪也,君何以與我為夫妻耶?君須知萬類不齊,有人類而不如怪者,有怪類而賢于人者,不可執一論也。

    但此婢貌最醜怪,故我以『子不語』名之,不肯與人相見,但供養樓中,聽其聲響可也。

    ” 劉從之,置木偶于樓中,供以香燭。

    呼“子不語娘娘”,則應聲如響,舉家聞其聲,不見其形也。

    有酒食送樓上,盤盤皆空,但聞哺啜之聲。

    踏梯腳迹,弓鞋甚小。

    女臨去時,猶與劉抱卧三晝夜,早起撫之,渺然不見,窗戶不開,不知從何處去也。

    供子不語三年,有問必答,有謀必利。

     忽一日,此女從空而歸,執劉手曰:“汝家财可有三千金乎?”曰:“有。

    ”曰:“有則君之福量足矣,不特妾去,子不語娘娘妾亦攜之而去也。

    ”嗣後向樓呼之,無人答矣。

     其子名钊,入固安縣學,華騰霄守備親見之。

     枯骨自贊 蘇州上方山有僧寺,揚州汪姓者寓寺中,白日聞階下喃喃人語。

    召他客聽之,皆有所聞。

    疑有鬼訴冤,糾僧衆用犁鋤掘之,深五尺許,得一朽棺,中藏枯骨一具,此外并無他物,乃依舊掩埋。

    未半刻,又聞地下人語喃喃,若聲自棺中出者。

    衆人齊傾耳焉,終不能辨其一字,群相驚疑。

    或曰:“西房有德音禅師,德行甚高,能通鬼語,盍請渠一聽。

    ”汪即與衆人請禅師來。

    禅師伛偻于地,良久谇曰:“不必睬他。

    此鬼前世作大官,好人奉承,死後無人奉承,故時時在棺材中自稱自贊耳。

    ”衆人大笑而散,土中聲亦漸漸微矣。

    藤花送終 吏部衙門有藤花一枝,系千年之物,古幹如龍,一人不能合抱;葉覆三間堂寝,夏日尤涼,每與牡丹齊開。

    乾隆六年,冢宰甘公汝來與果毅公納親選官堂上,甫唱名抽簽,而甘公薨于椅上,手猶執筆未落也。

    納公奏聞,上賞銀一千兩,命所屬經紀其喪。

    其夕藤花盛開,結蕊發花,大香三日,較暮春時更盛十倍,不知是何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