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八 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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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速死之為愈也。

    彼曰:“可矣。

    ”此曰:“夜未央,且多一時刻,亦可少洩吾忿。

    ”曰:“何忿?”曰:“吾子死于子媳,實死于是人。

    ”彼問其詳。

    曰:“難言也。

    ”又許時,火床頓無,身卧涼地,渴極乞飲,二人曰:“請少待。

    與飲時勿謂少拂尊意,大怼吾二人。

    ”某見二人移一巨甕來,以錢實其中。

    某曰:“此錢何來?”二人曰:“悉汝集聚,但取之不義耳。

    ”二人旁設三足錡,爨以幹柴,未幾火旺錡紅,取錢入錡,熔為銅汁,以鐵勺挹汁灌某,流唇外則皮脫泡浮,入咽喉則髒傷腑敗。

    平素患得,此時欲失而不得也。

    汁盡,夢始醒。

      某嗜食雞犬,其所食者,必活縛之,用沸湯泡去其毛而後殺。

    雞犬哀死之聲,人不忍聞,彼獨視之以為樂。

    繼夢赤身倒地,雞犬圍傷之。

    雞啄其眼,犬裂其腎。

    欲揮之,而手足不能動。

    旁有三人席地共飲,呼其救拯,袖如充耳,心甚恨之。

    一時許,三人自起,共逐雞犬,某轉德之。

    乃三人縛某于樁,用沸湯順頭澆之,統體糜爛,而雞鳴狗吠若各有欣喜之意。

    約夜半,人與雞犬始不見。

    某欲歸,不識路徑,半裡之外,忽睹村落。

    近視之,止一人家,外戶虛掩。

    某欲尋人問途,十扣不應。

    闖入,見冠者五、六同桌共飲。

    其妻抱琵琶對席彈唱。

    一人擁其女,交頭接吻,狎亵備至。

    某大怒,握拳毆妻,誤傷女眼。

    某怒方盛,而妻、女與人俱杳。

    欲出,一惡鬼執巨錘迎謂曰:“汝淫人婦女,人亦淫汝妻子,何怒為?”以錘擊某首。

    某醒,尚頭疼如破。

    見女眼青,問之,女含羞對曰:“夜夢父傷,父忘之耶?”某聞之凄然。

    複問妻曰:“汝實言,吾不尤汝。

    ”婦曰:“君初得惡夢之夜,夢神人令吾率女為娼,以敵君淫惡之孽。

    ”某慚愧交集,無可如何。

    嗣鐵鎖穿肋,銅刀刮面,挖眼擊膝而并受,禫肩刷皮之難堪,千辛萬苦,悉由夢受,至十日始已。

     某精神衰甚,飲食少思,若大病初愈,而每食因餓夢難堪。

    知乞人之苦,凡有乞丐到門,必令家人多少速與之,使彼轉乞。

    一憶夢兇,不勝觳觫,恐夢情複惡,因思禱神祗以解除之,附近庵觀,緻祭殆遍。

    至十日,所夢如故,惟餓夢不再。

    每夢醒,辄非神聖,謂:“土木偶何與因果?吾若勢力所及,必改天下寺院為孤貧栖流所。

    ”某自計連夢已及十日,再受一夜之痛,亦可少休,猶不幸中之幸。

    及夜鄉晨,有人執鐵鈎将拔其舌。

    某驚曰:“此前此未有之事。

    吾又作何孽,而複以此加之?”其人曰:“非毀神聖之所緻。

    ”某聞言,知罪由自召,忍痛受拔而不出聲。

    及醒,自咬其舌,鮮血滿口。

    某以餓夢之不複,拔舌之更添,知禍福皆由自求,于是反素行,改新過,拔舌之責,不期免而免。

    嗣外财不貪,銅汁不入于口;葷腥不茹,沸湯不及于身;收屠人之本資,身不化為豕;絕私交之婦女,妻不夢為娼。

    諸事斟酌,不敢妄為。

    十夜之苦,月馀得去其七。

    自知罪孽深重,一時不能盡消,不知若何行為,全消夢魔也。

    人言孝能感動鬼神,逢兇化吉。

    自思父母雙亡,孝無由進,乃結茅屋于父母墓側,謹具庶馐楮帛,竭誠祭掃。

    因念夢懲之苦無所告,不禁大恸曰:“兒不孝,不能竭力事生,悔之無及。

    今願從于地下,少進定省,以報大德。

    ”哭已,伏地不起。

    晚宿茅屋中,每日晨、午、暮三次緻祭,兩越月,果無惡夢。

    裡人喜其改過,勸歸之。

    惟夢身居冰中,十日一次。

    忽憶為尼之女及笄,贖回,擇婿嫁之。

    寒冰之獄亦絕。

     虛白道人曰:聞之至人無夢,無欲故也。

    以是知夢之吉兇,各有由緻。

    世之得惡夢者,勿謂幻夢無系關,必旦晝之所為寓惡意,意念之所存反中行,神人假之以示儆,亦假以罪之,使暗自忍受也。

    語雲:欲禳惡夢,諸侯修德,大夫修官,士修身,則災禍自散矣。

      有此惡夢,可以補王法之所不及,庶惡人稍知自戢。

    楊子厚 天下之怙惡不悛者多矣,何無此惡夢以儆之?吾欲問諸趾離。

    上元李瑜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