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關燈
太平守将首變志,煌言遣兵複取太平,斬其将。

     大清軍水陸邀煌言,楚将羅八,戰艘數百,已渡安慶。

    煌言恐衆寡不敵,勒全軍指繁昌,欲以艨艟徑趨鄱陽,合召義旅,回旗再取四郡。

    進次銅陵,衆散,與麾下數百人至無為州。

    焚舟登岸,曆桐城黃金棚入霍山界,以書通于陽山賊帥褚良輔,求借屯,不納。

    移劄東溪嶺,思走英山,為追騎所及。

    将士疲困,皆竄山谷。

    煌言突圍,得土人為導,乘月變服,夜行兩日,至高河埠,投逆旅。

    有徽豪金某、徐某,揣知煌言,入見,曰:“江上未解嚴,誰能為蘆中丈人者?”乃匿煌言于家。

    數日, 由枞陽出江,渡黃溢,走徽嚴,山行道東陽、天台,以達海需。

    海濱人傳張兵部得生還,相與悲喜久之。

     先是,羅子木在江中遮說,道路屬目,遂奉其父從大軍入閩。

    庚子,煌言收燼于浙,駐師林門,子木複奉父北行,至三山,父被執去,子木詣林門,以家國之難,恸哭告煌言邀成功再舉兵。

    煌言曰:“我力不獨克,彼意似不欲本朝複興,徒以我素謹弱,為彼禦定關,通中原音息,故不我圖,且彼無愛民之心,來亦正毒百姓,姑待之。

    ”子木遂留事煌言。

     及大清遷界,海上饷絕,佐煌言開屯南田。

    順治十八年辛醜,成功攻台灣,煌言以書力谏。

    是年,移軍沙埕。

    康熙元年,壬寅,聞緬甸信欲複擁戴魯王,上啟言:“莽移漢祚,光武申興;丕廢山陽,照烈踐祚;懷愍北狩,晉元稱制;徽欽蒙塵,宋高繼立;以視今日,誰曰不然?顧島上勳貴,罔識春秋大義。

     而臣實兵微将寡,饷匮援窮,既見宗國之亡而不能救,猶幸舊主之在而不能扶。

    所以中夜椎心淚盡,而繼之以血也。

    謹遣官赉獻膳銀,南望倉皇,罔知所措。

    ” 時成功已入台灣,僭帝制。

    王在金門,不免饑寒。

    煌言以舊從歲時供億。

    又慮鄭氏見疑,十年未敢入觐。

    成功死,海上解散,煌言益不振。

    衆議入雞籠島,煌言謂:“偷生朝露,甯以一死立信。

    ”卒不行。

    癸卯,王殂于金門。

     甲辰,移營桃花山買米,舡為補陀僧所獲,降人孫執法引張傑兵襲煌言,遂被執。

    從者羅子木及守備葉雲、王發、侍童觀毓。

    七月十九日至甯波,方巾葛衣,轎而入,觀者如堵牆。

     張傑舉酒屬煌言曰:“遲公久矣!”答曰:“父死不能葬,國亡不能救,死有餘罪。

    ”常進功謂子木:“海上知我名否?” 子木曰:“但識張司馬,何知常進功?”他有問,大笑,不為語。

    至杭州,總督趙廷臣禮以上賓,聽故部曲來庭谒,司道府 縣至者,但拱手,不起,列坐于側。

    士民賂守者求視,煌言翰墨酬接無虛日,九月七日死于弼教坊。

    有絕命詞曰:“我年四十五,恰逢九月七,大廈已不支,成仁萬事畢。

    ”候卒緻詞請坐,與子木同畢命。

    觀毓大聲曰:“我亦不跪者”雲,發面煌言跪。

    是日,驟雨晝晦,杭人知不知,皆恸哭。

    同郡萬斯大、仁和張文嘉與僧超直,葬之西湖南屏山。

     夫人董,與嗣子先羁管杭州,防久而疏。

    煌言遣力士引嗣子出,曰:“母可偕乎?我獨往,母必死。

    ”敬拜力士而辭。

     有勸煌言納媵者,曰:“吾妻子如是,何忍?倡義以來,未嘗一近女色。

    且死生成敗殊未料,多累何為?”馬信将陳木叔女奉煌言,謝曰:“忠臣之裔,不可以辱。

    吾義不再娶。

    ”厚贈遣之。

    病不飲藥,大洋中能自運舵。

    每歎曰:“沿海膏脂盡矣!幸其出戰勝,則進取。

    否則一跳海中,畢吾事耳。

    ” 嘗與葉振名論古今人物,曰:“紹興死節者多,吾慕之,清夜嘗愧之。

    ”曆十九載,卒踐其言。

    故其經故裡詩有:“蘇武管甯,求仁得仁。

    ”句雲。

     自煌言仗節,甯波士風振起,同時如諸生華夏、楊文瓚等,皆以死殉義,知名當世。

    子木名綸,嘗為書責成功,浙中傳之。

     振名字介韬,以隻雞,哭煌言于越王岑,其文累數千字。

    死于康熙壬戌,窮無子女,壽七十餘。

    有張司馬二客傳。

     論曰:“王文成公有言:“死天下事易,成天下事難。

    ” 此責成于可成之日,不以一死塞也。

    若以律文天祥、張世傑,豈其然哉?世傳己亥長江之役,有壬午舉人方會試下第歸,對其家人如醒如呓,咄咄仰天曰:“同年生作何等事,而我自顧爾乎?”信由斯言。

    煌言固死而不死,不成而真有成也。

    餘未得見先生,而曾讀《冰槎集》、《奇零草》,悲其志。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