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卷五十二 吳書七 張顧諸葛步傳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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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東下,武陵蠻夷蠢動,權遂命騭上益陽。

    備既敗績,而零、桂諸郡猶相驚擾,處處阻兵;騭周旋征討,皆平之。

    黃武二年,遷右將軍左護軍,改封臨湘侯。

    五年,假節,徙屯漚口。

     權稱尊號,拜驃騎將軍,領冀州牧。

    是歲,都督西陵,代陸遜撫二境,頃以冀州在蜀分,解牧職。

    時權太子登駐武昌,愛人好善,與騭書曰:「夫賢人君子,所以興隆大化,佐理時務者也。

    受性闇蔽,不達道數,雖實區區欲盡心於明德,歸分於君子,至於遠近士人,先後之宜,猶或緬焉,未之能詳。

    傳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斯其義也,豈非所望於君子哉!」騭於是條于時事業在荊州界者,諸葛瑾、陸遜、朱然、程普、潘濬、裴玄、夏侯承、衛旌、李肅、〔一〕周條、石幹十一人,甄別行狀,因上疏獎勸曰:「臣聞人君不親小事,百官有司各任其職。

    故舜命九賢,則無所用心,彈五弦之琴,詠南風之詩,不下堂廟而天下治也。

    齊桓用管仲,被髮載車,齊國既治,又緻匡合。

    近漢高祖攬三傑以興帝業,西楚失雄俊以喪成功。

    汲黯在朝,淮南寢謀;郅都守邊,匈奴竄跡。

    故賢人所在,折衝萬裡,信國家之利器,崇替之所由也。

    方今王化未被於漢北,河、洛之濱尚有僭逆之醜,誠攬英雄拔俊任賢之時心。

    願明太子重以輕意,則天下幸甚。

    」 〔一〕 吳書曰:肅字偉恭,南陽人。

    少以才聞,善論議,臧否得中,甄奇錄異,薦跡後進,題目品藻,曲有條貫,眾人以此服之。

    權擢以為〔選曹尚書〕,選舉號為得才。

    求出補吏,為桂陽太守,吏民悅服。

    徵為卿。

    會卒,知與不知,並痛惜焉。

    
後中書呂壹典校文書,多所糾舉,騭上疏曰:「伏聞諸典校擿抉細微,吹毛求瑕,重案深誣,輒欲陷人以成威福;無罪無辜,橫受大刑,是以使民跼天蹐地,誰不戰慄?昔之獄官,惟賢是任,故臯陶作士,呂侯贖刑,張、于廷尉,民無冤枉,休泰之祚,實由此興。

    今之小臣,動與古異,獄以賄成,輕忽人命,歸咎于上,為國速怨。

    夫一人籲嗟,王道為虧,甚可仇疾。

    明德慎罰,哲人惟刑,書傳所美。

    自今蔽獄,都下則宜諮顧雍,武昌則陸遜、潘濬,平心專意,務在得情,騭黨神明,受罪何恨?」又曰:「天子父天母地,故宮室百官,動法列宿。

    若施政令,欽順時節,官得其人,則陰陽和平,七曜循度。

    至於今日,官寮多闕,雖有大臣,復不信任,如此天地焉得無變?故頻年枯旱,亢陽之應也。

    又嘉禾六年五月十四日,赤烏二年正月一日及二十七日,地皆震動。

    地陰類,臣之象,陰氣盛故動,臣下專政之故也。

    夫天地見異,所以警悟人主,可不深思其意哉!」又曰:「丞相顧雍、上大將軍陸遜、太常潘濬,憂深責重,志在謁誠,夙夜兢兢,寢食不寧,念欲安國利民,建久長之計,可謂心膂股肱,社稷之臣矣。

    宜各委任,不使他官監其所司,責其成效,課其負殿。

    此三臣者,思慮不到則已,豈敢專擅威福欺負所天乎?」又曰:「縣賞以顯善,設刑以威姦,任賢而使能,審明於法術,則何功而不成,何事而不辨,何聽而不聞,何視而不睹哉?若今郡守百裡,皆各得其人,共相經緯,如是,庶政豈不康哉?竊聞諸縣並有備吏,吏多民煩,俗以之弊。

    但小人因緣銜命,不務奉公而作威福,無益視聽,更為民害,愚以為可一切罷省。

    」權亦覺梧,遂誅呂壹。

    騭前後薦達屈滯,救解患難,書數十上。

    權雖不能悉納,然時采其言,多蒙濟賴。

    〔一〕 〔一〕 吳錄雲:騭表言曰:「北降人王潛等說,北相部伍,圖以東向,多作布囊,欲以盛沙塞江,以大向荊州。

    夫備不豫設,難以應卒,宜為之防。

    」權曰:「此曹衰弱,何能有圖?必不敢來。

    若不如孤言,當以牛千頭,為君作主人。

    」後有呂範、諸葛恪為說騭所言,雲:「每讀步騭表,輒失笑。

    此江與開闢俱生,寧有可以沙囊塞理也!」
赤烏九年,代陸遜為丞相,猶誨育門生,手不釋書,被服居處有如儒生。

    然門內妻妾服飾奢綺,頗以此見譏。

    在西陵二十年,鄰敵敬其威信。

    性寬弘得眾,喜怒不形於聲色,而外內肅然。

     十(一)年卒,子協嗣,統騭所領,加撫軍將軍。

    協卒,子璣嗣侯。

    協弟闡,繼業為西陵督,加昭武將軍,封西亭侯。

    鳳皇元年,召為繞帳督。

    闡累世在西陵,卒被徵命,自以失職,又懼有讒禍,於是據城降晉。

    遣璣與弟璿詣洛陽為任,晉以闡為都督西陵諸軍事、衛將軍、儀同三司,加侍中,假節領交州牧,封宜都公;璣監江陵諸軍事、左將軍,加散騎常侍,領廬陵太守,改封江陵侯;璿給事中、宣威將軍,封都鄉侯。

    命車騎將軍羊祜、荊州刺史楊肇往赴救闡。

    孫皓使陸抗西行,祜等遁退。

    抗陷城,斬闡等,步氏泯滅,惟璿紹祀。

     潁川周昭著書稱步騭及嚴畯等曰:「古今賢士大夫所以失名喪身傾家害國者,其由非一也,然要其大歸,總其常患,四者而已。

    急論議一也,爭名勢二也,重朋黨三也,務欲速四也。

    急論議則傷人,爭名勢則敗友,重朋黨則蔽主,務欲速則失德,此四者不除,未有能全也。

    當世君子能不然者,亦比有之,豈獨古人乎!然論其絕異,未若顧豫章、諸葛使君、步丞相、嚴衛尉、張奮威之為美也。

    論語言『夫子恂恂然善誘人』,又曰『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豫章有之矣。

    『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使君體之矣。

    『恭而安,威而不猛』,丞相履之矣。

    學不求祿,心無苟得,衛尉、奮威蹈之矣。

    此五君者,雖德實有差,輕重不同,至於趣舍大檢,不犯四者,俱一揆也。

    昔丁諝出於孤家,吾粲由於牧豎,豫章揚其善,以並陸、全之列,是以人無幽滯而風俗厚焉。

    使君、丞相、衛尉三君,昔以布衣俱相友善,諸論者因各敘其優劣。

    初,先衛尉,次丞相,而後有使君也;其後並事明主,經營世務,出處之才有不同,先後之名須反其初,此世常人決勤薄也。

    至於三君分好,卒無虧損,豈非古人交哉!又魯橫江昔杖萬兵,屯據陸口,當世之美業也,能與不能,孰不願焉?而橫江既亡,衛尉應其選,自以才非將帥,深辭固讓,終於不就。

    後徙九列,遷典八座,榮不足以自曜,祿不足以自奉。

    至於二君,皆位為上將,窮富極貴。

    衛尉既無求欲,二君又不稱薦,各守所志,保其名好。

    孔子曰:『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

    』斯有風矣。

    又奮威之名,亦三君之次也,當一方之戍,受上將之任,與使君、丞相不異也。

    然歷國事,論功勞,實有先後,故爵位之榮殊焉。

    而奮威將處此,決能明其部分,心無失道之欲,事無充詘之求,每升朝堂,循禮而動,辭氣謇謇,罔不惟忠。

    叔嗣雖親貴,言憂其敗,蔡文至雖疏賤,談稱其賢。

    女配太子,受禮若弔,慷愾之趨,惟篤人物,成敗得失,皆如所慮,可謂守道見機,好古之士也。

    若乃經國家,當軍旅,於馳騖之際,立霸王之功,此五者未為過人。

    至其純粹履道,求不苟得,升降當世,保全名行,邈然絕俗,實有所師。

    故粗論其事,以示後之君子。

    」周昭者字恭遠,與韋曜、薛瑩、華覈並述吳書,後為中書郎,坐事下獄,覈表救之,孫休不聽,遂伏法雲。

     評曰:張昭受遺輔佐,功勳克舉,忠謇方直,動不為己;而以嚴見憚,以高見外,既不處宰相,又不登師保,從容閭巷,養老而已,以此明權之不及策也。

    顧雍依杖素業,而將之智局,故能究極榮位。

    諸葛瑾、步騭並以德度規檢見器當世,張承、顧邵虛心長者,好尚人物,周昭之論,稱之甚美,故詳錄焉。

    譚獻納在公,有忠貞之節。

    休、承脩志,鹹庶為善。

    愛惡相攻,流播南裔,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