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卷十一 魏書十一 袁張涼國田王邴管傳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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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期於得達而已。

    」虞從之。

    疇乃歸,自選其家客與年少之勇壯慕從者二十騎俱往。

    虞自出祖而遣之。

    〔一〕既取道,疇乃更上西關,出塞,傍北方,直趣朔方,循閒徑去,遂至長安緻命。

    詔拜騎都尉。

    疇以為天子方蒙塵未安,不可以荷佩榮寵,固辭不受。

    朝廷高其義。

    三府並辟,皆不就。

    得報,馳還,未至,虞已為公孫瓚所害。

    疇至,謁祭虞墓,陳發章表,哭泣而去。

    瓚聞之大怒,購求獲疇,謂曰:「汝何自哭劉虞墓,而不送章報於我也?」疇答曰:「漢室衰穨,人懷異心,唯劉公不失忠節。

    章報所言,於將軍未美,恐非所樂聞,故不進也。

    且將軍方舉大事以求所欲,既滅無罪之君,又讎守義之臣,誠行此事,則燕、趙之士將皆蹈東海而死耳,豈忍有從將軍者乎!」瓚壯其對,釋不誅也。

    拘之軍下,禁其故人莫得與通。

    或說瓚曰:「田疇義士,君弗能禮,而又囚之,恐失眾心。

    」瓚乃縱遣疇。

     〔一〕 先賢行狀曰:疇將行,引虞密與議。

    疇因說虞曰:「今帝主幼弱,姦臣擅命,表上須報,懼失事機。

    且公孫瓚阻兵安忍,不早圖之,必有後悔。

    」虞不聽。

    
疇得北歸,率舉宗族他附從數百人,掃地而盟曰:「君仇不報,吾不可以立於世!」遂人徐無山中,營深險平敞地而居,躬耕以養父母。

    百姓歸之,數年閒至五千餘家。

    疇謂其父老曰:「諸君不以疇不肖,遠來相就。

    眾成都邑,而莫相統一,恐非久安之道,願推擇其賢長者以為之主。

    」皆曰:「善。

    」同僉推疇。

    疇曰:「今來在此,非苟安而已,將圖大事,復怨雪恥。

    竊恐未得其志,而輕薄之徒自相侵侮,偷快一時,無深計遠慮。

    疇有愚計,願與諸君共施之,可乎?」皆曰:「可。

    」疇乃為約束相殺傷、犯盜、諍訟之法,法重者至死,其次抵罪,二十餘條。

    又制為婚姻嫁娶之禮,興舉學校講授之業,班行其眾,眾皆便之,至道不拾遺。

    北邊翕然服其威信,烏丸、鮮卑並各遣譯使緻貢遺,疇悉撫納,令不為寇。

    袁紹數遣使招命,又即授將軍印,因安輯所統,疇皆拒不(當)〔受〕。

    紹死,其子尚又辟焉,疇終不行。

     疇常忿烏丸昔多賊殺其郡冠蓋,有欲討之意而力未能。

    建安十二年,太祖北征烏丸,未至,先遣使辟疇,又命田豫喻指。

    疇戒其門下趣治嚴。

    門人謂曰:「昔袁公慕君,禮命五至,君義不屈;今曹公使一來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疇笑而應之曰:「此非君所識也。

    」遂隨使者到軍,署司空戶曹掾,引見諮議。

    明日出令曰:「田子泰非吾所宜吏者。

    」即舉茂才,拜為蓨令,不之官,隨軍次無終。

    時方夏水雨,而濱海洿下,濘滯不通,虜亦遮守蹊要,軍不得進。

    太祖患之,以問疇。

    疇曰:「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淺不通車馬,深不載舟船,為難久矣。

    舊北平郡治在平岡,道出盧龍,達于柳城;自建武以來,陷壞斷絕,垂二百載,而尚有微徑可從。

    今虜將以大軍當由無終,不得進而退,懈弛無備。

    若嘿回軍,從盧龍口越白檀之險,出空虛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備,蹋頓之首可不戰而禽也。

    」太祖曰:「善。

    」乃引軍還,而署大木表于水側路傍曰:「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復進軍。

    」虜候騎見之,誠以為大軍去也。

    太祖令疇將其眾為鄉導,上徐無山,出盧龍,歷平岡,登白狼堆,去柳城二百餘裡,虜乃驚覺。

    單于身自臨陳,太祖與交戰,遂大斬獲,追奔逐北,至柳城。

    軍還入塞,論功行封,封疇亭侯,邑五百戶。

    〔一〕疇自以始為居難,率眾循逃,志義不立,反以為利,非本意也,固讓。

    太祖知其至心,許而不奪。

    〔二〕 〔一〕 先賢行狀載太祖表論疇功曰:「文雅優備,忠武又著,和於撫下,慎於事上,量時度理,進退合義。

    幽州始擾,胡、漢交萃,蕩析離居,靡所依懷。

    疇率宗人避難於無終山,北拒盧龍,南守要害,清靜隱約,耕而後食,人民化從,鹹共資奉。

    及袁紹父子威力加於朔野,遠結烏丸,與為首尾,前後召疇,終不陷撓。

    後臣奉命,軍次易縣,疇長驅自到,陳討胡之勢,猶廣武之建燕策,薛公之度淮南。

    又使部曲持臣露布,出誘胡眾,漢民或因亡來,烏丸聞之震蕩。

    王旅出塞,塗由山中九百餘裡,疇帥兵五百,啟導山谷,遂滅烏丸,蕩平塞表。

    疇文武有效,節義可嘉,誠應寵賞,以旌其美。

    」 〔二〕 魏書載太祖令曰:「昔伯成棄國,夏後不奪,將欲使高尚之士,優賢之主,不止於一世也。

    其聽疇所執。

    」
遼東斬送袁尚首,令「三軍敢有哭之者斬」。

    疇以嘗為尚所辟,乃往弔祭。

    太祖亦不問。

    〔一〕疇盡將其家屬及宗人三百餘家居鄴。

    太祖賜疇車馬穀帛,皆散之宗族和知。

    從征荊州還,太祖追念疇功殊美,恨前聽疇之讓,曰:「是成一人之志,而虧王法大制也。

    」於是乃復以前爵封疇。

    〔二〕疇上疏陳誠,以死自誓。

    太祖不聽,欲引拜之,至于數四,終不受。

    有司劾疇狷介違道,苟立小節,宜免官加刑。

    太祖重其事,依違者久之。

    乃下世子及大臣博議,世子以疇同於子文辭祿,申胥逃賞,宜勿奪以優其節。

    尚書令荀彧、司隸校尉鍾繇亦以為可聽。

    〔三〕太祖猶欲侯之。

    疇素與夏侯惇善,太祖語惇曰:「且往以情喻之,自從君所言,無告吾意也。

    」惇就疇宿,如太祖所戒。

    疇揣知其指,不復發言。

    惇臨去,乃拊疇背曰:「田君,主意殷勤,曾不能顧乎!」疇答曰:「是何言之過也!疇,負義逃竄之人耳,蒙恩全活,為幸多矣。

    豈可賣盧龍之塞,以易賞祿哉?縱國私疇,疇獨不愧於心乎?將軍雅知疇者,猶復如此,若必不得已,請願效死刎首於前。

    」言未卒,涕泣橫流。

    惇具答太祖。

    太祖喟然知不可屈,乃拜為議郎。

    年四十六卒。

    子又早死。

    文帝踐阼,高疇德義,賜疇從孫續爵關內侯,以奉其嗣。

     〔一〕 臣松之以為田疇不應袁紹父子之命,以其非正也。

    故盡規魏祖,建盧龍之策。

    緻使袁尚奔迸,授首遼東,皆疇之由也。

    既以明其為賊,胡為復弔祭其首乎?若以嘗被辟命,義在其中,則不應為人設謀,使其至此也。

    疇此舉止,良為進退無當,與王脩哭袁譚,貌同而心異也。

     〔二〕 先賢行狀載太祖命曰:「蓨令田疇,至節高尚,遭值州裡戎夏交亂,引身深山,研精味道,百姓從之,以成都邑。

    袁賊之盛,命召不屈。

    慷慨守志,以徼真主。

    及孤奉詔征定河北,遂服幽都,將定胡寇,時加禮命。

    疇即受署,陳建攻胡蹊路所由,率齊山民,一時向化,開塞導送,供承使役,路近而便,令虜不意。

    斬蹋頓于白狼,遂長驅于柳城,疇有力焉。

    及軍入塞,將圖其功,表封亭侯,食邑五百,而疇懇惻,前後辭賞。

    出入三載,歷年未賜,此為成一人之高,甚違王典,失之多矣。

    宜從表封,無久留吾過。

    」 〔三〕 魏書載世子議曰:「昔薳敖逃祿,傳載其美,所以激濁世,勵貪夫,賢於屍祿素餐之人也。

    故可得而小,不可得而毀。

    至于田疇,方斯近矣。

    免官加刑,於法為重。

    」魏略載教曰:「昔夷、齊棄爵而譏武王,可謂愚闇,孔子猶以為『求仁得仁』。

    疇之所守,雖不合道,但欲清高耳。

    使天下悉如疇志,即墨翟兼愛尚同之事,而老聃使民結繩之道也。

    外議雖善,為復使令司隸以決之。

    」魏書載荀彧議,以為「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期于為善而已。

    故匹夫守志,聖人各因而成之」。

    鍾繇以為「原思辭粟,仲尼不與,子路拒牛,謂之止善,雖可以激清勵濁,猶不足多也。

    疇雖不合大義,有益推讓之風,宜如世子議。

    」臣松之案呂氏春秋:「魯國之法,魯人有為臣妾於諸侯,有能贖之者取其金於府。

    子貢贖人而辭不取金,孔子曰:『賜失之矣。

    自今以來魯人不贖矣。

    』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

    孔子曰:『魯人必拯溺矣。

    』」案此語不與繇所引者相應,未詳為繇之事誤邪,而事將別有所出〔耳〕?
王脩字叔治,北海營陵人也。

    年七歲喪母。

    母以社日亡,來歲鄰裡社,脩感念母,哀甚。

    鄰裡聞之,為之罷社。

    年二十,遊學南陽,止張奉舍。

    奉舉家得疾病,無相視者,脩親隱恤之,病愈乃去。

    初平中,北海孔融召以為主簿,守高密令。

    高密孫氏素豪俠,人客數犯法。

    民有相劫者,賊入孫氏,吏不能執。

    脩將吏民圍之,孫氏拒守,吏民畏憚不敢近。

    脩令吏民:「敢有不攻者與同罪。

    」孫氏懼,乃出賊。

    由是豪彊懾服。

    舉孝廉,脩讓邴原,融不聽。

    〔一〕時天下亂,遂不行。

    頃之,郡中有反者。

    脩聞融有難,夜往奔融。

    賊初發,融謂左右曰:「能冒難來,唯王脩耳!」言終而脩至。

    復署功曹。

    時膠東多賊寇,復令脩守膠東令。

    膠東人公沙盧宗彊,自為營塹,不肯應發調。

    脩獨將數騎徑入其門,斬盧兄弟,公沙氏驚愕莫敢動。

    脩撫慰其餘,由是寇少止。

    融每有難,脩雖休歸在家,無不至。

    融常賴脩以免。

     〔一〕 融集有融答脩教曰:「原之賢也,吾已知之矣。

    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堯不能用,舜實舉之。

    原可謂不患無位之士。

    以遺後賢,不亦可乎!」脩重辭,融答曰:「掾清身絜己,歷試諸難,謀而鮮過,惠訓不倦。

    餘嘉乃勳,應乃懿德,用升爾于王庭,其可辭乎!」
袁譚在青州,辟脩為治中從事,別駕劉獻數毀短脩。

    後獻以事當死,脩理之,得免。

    時人益以此多焉。

    袁紹又辟脩除即墨令,後復為譚別駕。

    紹死,譚、尚有隙。

    尚攻譚,譚軍敗,脩率吏民往救譚。

    譚喜曰:「成吾軍者,王別駕也。

    」譚之敗,劉詢起兵漯陰,諸城皆應。

    譚歎息曰:「今舉州背叛,豈孤之不德邪!」脩曰:「東萊太守管統雖在海表,此人不反。

    必來。

    」後十餘日,統果棄其妻子來赴譚,妻子為賊所殺,譚更以統為樂安太守。

    譚復欲攻尚,脩諫曰:「兄弟還相攻擊,是敗亡之道也。

    」譚不悅,然知其志節。

    後又問脩:「計安出?」脩曰:「夫兄弟者,左右手也。

    譬人將鬥而斷其右手,而曰『我必勝』,若是者可乎?夫棄兄弟而不親,天下其誰親之!屬有讒人,固將交鬥其間,以求一朝之利,願明使君塞耳勿聽也。

    若斬佞臣數人,復相親睦,以禦四方,可以橫行天下。

    」譚不聽,遂與尚相攻擊,請救於太祖。

    太祖既破冀州,譚又叛。

    太祖遂引軍攻譚于南皮。

    脩時運糧在樂安,聞譚急,將所領兵及諸從事數十人往赴譚。

    至高密,聞譚死,下馬號哭曰:「無君焉歸?」遂詣太祖,乞收葬譚屍。

    太祖欲觀脩意,默然不應。

    脩復曰:「受袁氏厚恩,若得收斂譚屍,然後就戮,無所恨。

    」太祖嘉其義,聽之。

    〔一〕以脩為督軍糧,還樂安。

    譚之破,諸城皆服,唯管統以樂安不從命。

    太祖命脩取統首,脩以統亡國之忠臣,因解其縛,使詣太祖。

    太祖悅而赦之。

    袁氏政寬,在職勢者多畜聚。

    太祖破鄴,籍沒審配等家財物貲以萬數。

    及破南皮,閱脩家,穀不滿十斛,有書數百卷。

    太祖歎曰:「士不妄有名。

    」乃禮辟為司空掾,行司金中郎將,遷魏郡太守。

    為治,抑彊扶弱,明賞罰,百姓稱之。

    〔二〕魏國既建,為大司農郎中令。

    太祖議行肉刑,脩以為時未可行,太祖採其議。

    徙為奉尚。

    其後嚴才反,與其徒屬數十人攻掖門。

    脩聞變,召車馬未至,便將官屬步至宮門。

    太祖在銅爵臺望見之,曰:「彼來者必王叔治也。

    」相國鍾繇謂脩:「舊,京城有變,九卿各居其府。

    」脩曰:「食其祿,焉避其離?居府雖舊,非赴難之義。

    」頃之,病卒官。

    子忠,官至東萊太守、散騎常侍。

    初,脩識高柔于弱冠,異王基于幼童,終皆遠至,世稱其知人。

    〔三〕 〔一〕 傅子曰:太祖既誅袁譚,梟其首,令曰:「敢哭之者戮及妻子。

    」於是王叔治、田子泰相謂曰:「生受辟命,亡而不哭,非義也。

    畏死忘義,何以立世?」遂造其首而哭之,哀動三軍。

    軍正白行其戮,太祖曰:「義士也。

    」赦之。

    臣松之案田疇傳,疇為袁尚所辟,不被譚命。

    傅子合而言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