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卷九 魏書九 諸夏侯曹傳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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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此數者,懿實兼之。

    臣抱空名而處其右,天下之人將謂臣以宗室見私,知進而不知退。

    陛下岐嶷,克明克類,如有以察臣之言,臣以為宜以懿為太傅、大司馬,上昭陛下進賢之明,中顯懿身文武之實,下使愚臣免於謗誚。

    」於是帝使中書監劉放令孫資為詔曰:「昔吳漢佐光武,有征定四方之功,為大司馬,名稱于今。

    太尉體履正直,功蓋海內,先帝本以前後欲更其位者輒不彌久,是以遲遲不施行耳。

    今大將軍薦太尉宜為大司馬,既合先帝本旨,又放推讓,進德尚勳,乃欲明賢良、辯等列、順長少也。

    雖旦、奭之屬,宗師呂望,念在引領以處其下,何以過哉!朕甚嘉焉。

    朕惟先帝固知君子樂天知命,纖芥細疑,不足為忌,當顧柏人彭亡之文,故用低佪,有意未遂耳!斯亦先帝敬重大臣,恩愛深厚之至也。

    昔成王建保傅之官,近漢顯宗以鄧禹為太傅,皆所以優崇雋乂,必有尊也。

    其以太尉為太傅。

    」 〔二〕 世語曰:偉字世英,馮翊人。

    明帝治宮室,偉諫曰:「今作宮室,斬伐生民墓上松柏,毀壞碑獸石柱,辜及亡人,傷孝子心,不可以為後世之法則。

    」 〔三〕 漢晉春秋曰:司馬宣王謂夏侯玄曰:「春秋責大德重,昔武皇帝再入漢中,幾至大敗,君所知也。

    今興平路勢至險,蜀已先據;若進不獲戰,退見徼絕,覆軍必矣。

    將何以任其責!」玄懼,言於爽,引軍退。

    費禕進兵據三嶺以截爽,爽爭嶮苦戰,僅乃得過。

    所發牛馬運轉者,死失略盡,羌、胡怨嘆,而關右悉虛耗矣。

     初,爽以宣王年德並高,恆父事之,不敢專行。

    及晏等進用,鹹共推戴,說爽以權重不宜委之於人。

    乃以晏、颺、謐為尚書,晏典選舉,軌司隸校尉,勝河南尹,諸事希復由宣王。

    宣王遂稱疾避爽〔一〕。

    晏等專政,共分割洛陽、野王典農部桑田數百頃,及壞湯沐地以為產業,承勢竊取官物,因緣求欲州郡。

    有司望風,莫敢忤旨。

    晏等與廷尉盧毓素有不平,因毓吏微過,深文緻毓法,使主者先收毓印綬,然後奏聞。

    其作威如此。

    爽飲食車服,擬於乘輿;尚方珍玩,充牣其家;妻妾盈後庭,又私取先帝才人七八人,及將吏、師工、鼓吹、良家子女三十三人,皆以為伎樂。

    詐作詔書,發才人五十七人送鄴臺,使先帝婕妤教習為伎。

    擅取太樂樂器,武庫禁兵。

    作窟室,綺疏四周,數與晏等會其中,飲酒作樂。

    羲深以為大憂,數諫止之。

    又著書三篇,陳驕淫盈溢之緻禍敗,辭旨甚切,不敢斥爽,託戒諸弟以示爽。

    爽知其為己發也,甚不悅。

    羲或時以諫喻不納,涕泣而起。

    宣王密為之備。

    九年冬,李勝出為荊州刺史,往詣宣王。

    宣王稱疾困篤,示以羸形。

    勝不能覺,謂之信然。

    〔二〕 〔一〕 初,宣王以爽魏之肺腑,每推先之,爽以宣王名重,亦引身卑下,當時稱焉。

    丁謐、畢軌等既進用,數言于爽曰:「宣王有大志而甚得民心,不可以推誠委之。

    」由是爽恆猜防焉。

    禮貌雖存,而諸所興造,皆不復由宣王。

    宣王力不能爭,且懼其禍,故避之。

     〔二〕 魏末傳曰:爽等令勝辭宣王,并伺察焉。

    宣王見勝,勝自陳無他功勞,橫蒙特恩,當為本州,詣閤拜辭,不悟加恩,得蒙引見。

    宣王令兩婢侍邊,持衣,衣落;復上指口,言渴求飲,婢進粥,宣王持盃飲粥,粥皆流出沾胸。

    勝愍然,為之涕泣,謂宣王曰:「今主上尚幼,天下恃賴明公。

    然眾情謂明公方舊風疾發,何意尊體乃爾!」宣王徐更寬言,才令氣息相屬,說:「年老沈疾,死在旦夕。

    君當屈并州,并州近胡,好善為之,恐不復相見,如何!」勝曰:「當還忝本州,非并州也。

    」宣王乃復陽為昏謬,曰:「君方到并州,努力自愛!」錯亂其辭,狀如荒語。

    勝復曰:「當忝荊州,非并州也。

    」宣王乃若微悟者,謂勝曰:「懿年老,意荒忽,不解君言。

    今還為本州刺史,盛德壯烈,好建功勳。

    今當與君別,自顧氣力轉微,後必不更會,因欲自力,設薄主人,生死共別。

    令師、昭兄弟結君為友,不可相舍去,副懿區區之心。

    」因流涕哽咽。

    勝亦長嘆,答曰:「輒當承教,須待敕命。

    」勝辭出,與爽等相見,說:「太傅語言錯誤,口不攝杯,指南為北。

    又雲吾當作并州,吾答言當還為荊州,非并州也。

    徐徐與語,有識人時,乃知當還為荊州耳。

    又欲設主人祖送。

    不可舍去,宜須待之。

    」更向爽等垂淚雲:「太傅患不可復濟,令人愴然。

    」
十年正月,車駕朝高平陵,爽兄弟皆從。

    〔一〕宣王部勒兵馬,先據武庫,遂出屯洛水浮橋。

    奏爽曰:「臣昔從遼東還,先帝詔陛下、秦王及臣升禦床,把臣臂,深以後事為念。

    臣言『二祖亦屬臣以後事,(為念)此自陛下所見,無所憂苦;萬一有不如意,臣當以死奉明詔』。

    黃門令董箕等,才人侍疾者,皆所聞知。

    今大將軍爽背棄顧命,敗亂國典,內則僭擬,外專威權;破壞諸營,盡據禁兵,群官要職,皆置所親;殿中宿衛,歷世舊人皆復斥出,欲置新人以樹私計;根據槃互,縱恣日甚。

    外既如此,又以黃門張當為都監,專共交關,看察至尊,侯伺神器,離間二宮,傷害骨肉。

    天下洶洶,人懷危懼,陛下但為寄坐,豈得久安!此非先帝詔陛下及臣升禦床之本意也。

    臣雖朽邁,敢忘枉言?昔趙高極意,秦氏以滅;呂、霍早斷,漢祚永世。

    此乃陛下之大鑒,臣受命之時也。

    太尉臣濟、尚書令臣孚等,皆以爽為有無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衛,奏永寧宮。

    皇太後令敕臣如奏施行。

    臣輒敕主者及黃門令罷爽、羲、訓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車駕;敢有稽留,便以軍法從事。

    臣輒力疾,將兵屯洛水浮橋,伺察非常。

    」〔二〕 〔一〕 世語曰:爽兄弟先是數俱出遊,桓範謂曰:「總萬機,典禁兵,不宜並出,若有閉城門,誰復內入者?」爽曰:「誰敢爾邪!」由此不復並行。

    至是乃盡出也。

     〔二〕 世語曰:初,宣王勒兵從闕下趨武庫,當爽門,人逼車住。

    爽妻劉怖,出至廳事,謂帳下守督曰:「公在外。

    今兵起,如何?」督曰:「夫人勿憂。

    」乃上門樓,引弩注箭欲發。

    將孫謙在後牽止之曰:「天下事未可知!」如此者三,宣王遂得過去。

    
爽得宣王奏事,不通,迫窘不知所為。

    〔一〕大司農沛國桓範聞兵起,不應太後召,矯詔開平昌門,拔取劍戟,略將門候,南奔爽。

    宣王知,曰:「範畫策,爽必不能用範計。

    」範說爽使車駕幸許昌,招外兵。

    爽兄弟猶豫未決,範重謂羲曰:「當今日,卿門戶求貧賤復可得乎?且匹夫持質一人,尚欲望活,今卿與天子相隨,令於天下,誰敢不應者?」羲猶不能納。

    侍中許允、尚書陳泰說爽,使早自歸罪。

    爽於是遣允、泰詣宣王,歸罪請死,乃通宣王奏事。

    〔二〕遂免爽兄弟,以侯還第。

    〔三〕 〔一〕 幹寶晉紀曰:爽留車駕宿伊水南,伐木為鹿角,發屯甲兵數千人以為衛。

    魏末傳曰:宣王語弟孚,陛下在外不可露宿,促送帳幔、太官食具詣行在所。

     〔二〕 幹寶晉書曰:桓範出赴爽,宣王謂蔣濟曰:「智囊往矣。

    」濟曰:「範則智矣,駑馬戀棧豆,爽必不能用也。

    」世語曰:宣王使許允、陳泰解語爽,蔣濟亦與書達宣王之旨,又使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謂爽,唯免官而已,以洛水為誓。

    爽信之,罷兵。

    魏氏春秋曰:爽既罷兵,曰:「我不失作富家翁。

    」範哭曰:「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犢耳!何圖今日坐汝等族滅矣!」 〔三〕 魏末傳曰:爽兄弟歸家,敕洛陽縣發民八百人,使尉部圍爽第四角,角作高樓,令人在上望視爽兄弟舉動。

    爽計窮愁悶,持彈到後園中,樓上人便唱言「故大將軍東南行!」爽還廳事上,與兄弟共議,未知宣王意深淺,作書與宣王曰:「賤子爽哀惶恐怖,無狀招禍,分受屠滅,前遣家人迎糧,于今未反,數日乏匱,當煩見餉,以繼旦夕。

    」宣王得書大驚,即答書曰:「初不知乏糧,甚懷踧踖。

    令緻米一百斛,并肉脯、鹽豉、大豆。

    」尋送。

    爽兄弟不達變數,即便喜歡,自謂不死。

    
初,張當私以所擇才人張、何等與爽。

    疑其有姦,收當治罪。

    當陳爽與晏等陰謀反逆,並先習兵,須三月中欲發,於是收晏等下獄。

    會公卿朝臣廷議,以為「春秋之義,『君親無將,將而必誅』。

    爽以支屬,世蒙殊寵,親受先帝握手遺詔,託以天下,而包藏禍心,蔑棄顧命,乃與晏、颺及當等謀圖神器,範黨同罪人,皆為大逆不道」。

    於是收爽、羲、訓、晏、颺、謐、軌、勝、範、當等,皆伏誅,夷三族。

    〔一〕嘉平中,紹功臣世,封真族孫熙為新昌亭侯,邑三百戶,以奉真後。

    〔二〕 〔一〕 魏略曰:鄧颺字玄茂,鄧禹後也。

    少得士名於京師。

    明帝時為尚書郎,除洛陽令,坐事免,拜中郎,又入兼中書郎。

    初,颺與李勝等為浮華友,及在中書,浮華事發,被斥出,遂不復用。

    正始初,乃出為潁川太守,轉大將軍長史,遷侍中尚書。

    颺為人好貨,前在內職,許臧艾授以顯官,艾以父妾與颺,故京師為之語曰:「以官易婦鄧玄茂。

    」每所薦達,多如此比。

    故何晏選舉不得人,頗由颺之不公忠,遂同其罪,蓋由交友非其才。

    丁謐,字彥靖。

    父斐,字文侯。

    初,斐隨太祖,太祖以斐鄉裡,特饒愛之。

    斐性好貨,數請求犯法,輒得原宥。

    為典軍校尉,總攝內外,每所陳說,多見從之。

    建安末,從太祖征吳。

    斐隨行,自以家牛羸困,乃私易官牛,為人所白,被收送獄,奪官。

    其後太祖問斐曰:「文侯,印綬所在?」斐亦知見戲,對曰:「以易餅耳。

    」太祖笑,顧謂左右曰:「東曹毛掾數白此家,欲令我重治,我非不知此人不清,良有以也。

    我之有斐,譬如人家有盜狗而善捕鼠,盜雖有小損,而完我囊貯。

    」遂復斐官,聽用如初。

    後數歲,病亡。

    謐少不肯交遊,但博觀書傳。

    為人沈毅,頗有才略。

    太和中,常住鄴,借人空屋,居其中。

    而諸王亦欲借之,不知謐已得,直開門入。

    謐望見王,交腳臥而不起,而呼其奴客曰:「此何等人?促呵使去。

    」王怒其無禮,還具上言。

    明帝收謐,繫鄴獄,以其功臣子,原出。

    後帝聞其有父風,召拜度支郎中。

    曹爽宿與相親,時爽為武衛將軍,數為帝稱其可大用。

    會帝崩,爽輔政,乃拔謐為散騎常侍,遂轉尚書。

    謐為人外似疏略,而內多忌。

    其在臺閣,數有所彈駮,臺中患之,事不得行。

    又其意輕貴,多所忽略,雖與何晏、鄧颺等同位,而皆少之,唯以勢屈於爽。

    爽亦敬之,言無不從。

    故于時謗書,謂「臺中有三狗,二狗崖柴不可當,一狗憑默作疽囊。

    」三狗,謂何、鄧、丁也。

    默者,爽小字也。

    其意言三狗皆欲嚙人,而謐尤甚也。

    奏使郭太後出居別宮,及遣樂安王使北詣鄴,又遣文欽令還淮南,皆謐之計。

    司馬宣王由是特深恨之。

    畢軌,字昭先。

    父字子禮,建安中為典農校尉。

    軌以才能,少有名聲。

    明帝在東宮時,軌在文學中。

    黃初末,出為長史。

    明帝即位,入為黃門郎,子尚公主,居處殷富。

    遷并州刺史。

    其在并州,名為驕豪。

    時雜虜數為暴,害吏民,軌輒出軍擊鮮卑軻比能,失利。

    中護軍蔣濟表曰:「畢軌前失,既往不咎,但恐是後難可以再。

    凡人材有長短,不可彊成。

    軌文雅志意,自為美器。

    今失并州,換置他州,若入居顯職,不毀其德,於國事實善。

    此安危之要,唯聖恩察之。

    」至正始中,入為中護軍,轉侍中尚書,遷司隸校尉。

    素與曹爽善,每言於爽,多見從之。

    李勝字公昭。

    父休字子朗,有智略。

    張魯前為鎮北將軍,休為司馬,家南鄭。

    時漢中有甘露降,子朗見張魯精兵數萬人,有四塞之固,遂建言赤氣久衰,黃家當興,欲魯舉號,魯不聽。

    會魯破,太祖以其勸魯內附,賜爵關內侯,署散官騎從,詣鄴。

    至黃初中,仕歷上黨、鉅鹿二郡太守,後以年老還,拜議郎。

    勝少遊京師,雅有才智,與曹爽善。

    明帝禁浮華,而人白勝堂有四窗八達,各有主名。

    用是被收,以其所連引者多,故得原,禁錮數歲。

    帝崩,曹爽輔政,勝為洛陽令。

    夏侯玄為征西將軍,以勝為長史。

    玄亦宿與勝厚。

    駱谷之役,議從勝出,由是司馬宣王不悅於勝。

    累遷滎陽太守、河南尹。

    勝前後所宰守,未嘗不稱職,為尹歲餘,廳事前屠蘇壞,令人更治之,小材一枚激墮,正撾受符吏石虎頭,斷之。

    後旬日,遷為荊州刺史,未及之官而敗也。

    桓範字元則,世為冠族。

    建安末,入丞相府。

    延康中,為羽林左監。

    以有文學,與王象等典集皇覽。

    明帝時為中領軍尚書,遷征虜將軍、東中郎將,使持節都督青、徐諸軍事,治下邳。

    與徐州刺史鄭岐爭屋,引節欲斬岐,為岐所奏,不直,坐免還。

    復為兗州刺吏,怏怏不得意。

    又聞當轉為冀州牧。

    是時冀州統屬鎮北,而鎮北將軍呂昭才實仕進,本在範後。

    範謂其妻仲長曰:「我寧作諸卿,向三公長跪耳,不能為呂子展屈也。

    」其妻曰:「君前在東,坐欲擅斬徐州刺史,眾人謂君難為作下,今復羞為呂屈,是復難為作上也。

    」範忿其言觸實,乃以刀環撞其腹。

    妻時懷孕,遂墮胎死。

    範亦竟稱疾,不赴冀州。

    正始中拜大司農。

    範前在臺閣,號為曉事,及為司農,又以清省稱。

    範嘗抄撮漢書中諸雜事,自以意斟酌之,名曰世要論。

    蔣濟為太尉,嘗與範會社下,群卿列坐有數人,範懷其所撰,欲以示濟,謂濟當虛心觀之。

    範出其書以示左右,左右傳之示濟,濟不肯視,範心恨之。

    因論他事,乃發怒謂濟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