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卷四 魏書四 三少帝紀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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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詣洛陽宮。

    」奏可。

    使中護軍望、兼太常河南尹肅持節,與少府(褒)〔袤〕、尚書亮、侍中表等奉法駕,迎公于元城。

    魏世譜曰:晉受禪,封齊王為邵陵縣公。

    年四十三,泰始十年薨,諡曰厲公。

     高貴鄉公諱髦,字彥士,文帝孫,東海定王霖子也。

    正始五年,封郯縣高貴鄉公。

    少好學,夙成。

    齊王廢,公卿議迎立公。

    十月己醜,公至于玄武館,群臣奏請舍前殿,公以先帝舊處,避止西廂;群臣又請以法駕迎,公不聽。

    庚寅,公入于洛陽,群臣迎拜西掖門南,公下輿將答拜,儐者請曰:「儀不拜。

    」公曰:「吾人臣也。

    」遂答拜。

    至止車門下輿。

    左右曰:「舊乘輿入。

    」公曰:「吾被皇太後徵,未知所為!」遂步至太極東堂,見于太後。

    其日即皇帝位於太極前殿,百僚陪位者欣欣焉。

    〔一〕詔曰:「昔三祖神武聖德,應天受祚。

    齊王嗣位,肆行非度,顛覆厥德。

    皇太後深惟社稷之重,延納宰輔之謀,用替厥位,集大命于餘一人。

    以眇眇之身,託于王公之上,夙夜祗畏,懼不能嗣守祖宗之大訓,恢中興之弘業,戰戰兢兢,如臨于谷。

    今群公卿士股肱之輔,四方征鎮宣力之佐,皆積德累功,忠勤帝室;庶憑先祖先父有德之臣,左右小子,用保乂皇家,俾朕蒙闇,垂拱而治。

    蓋聞人君之道,德厚侔天地,潤澤施四海,先之以慈愛,示之以好惡,然後教化行於上,兆民聽於下。

    朕雖不德,昧於大道,思與宇內共臻茲路。

    書不雲乎:『安民則惠,黎民懷之。

    』」大赦,改元。

    減乘輿服禦,後宮用度,及罷尚方禦府百工技巧靡麗無益之物。

     〔一〕 魏氏春秋曰:公神明爽雋,德音宣朗。

    罷朝,景王私曰:「上何如主也?」鍾會對曰:「才同陳思,武類太祖。

    」景王曰:「若如卿言,社稷之福也。

    」
正元元年冬十月壬辰,遣侍中持節分適四方,觀風俗,勞士民,察冤枉失職者。

    癸巳,假大將軍司馬景王黃鉞,入朝不趨,奏事不名,劍履上殿。

    戊戌,黃龍見于鄴井中。

    甲辰,命有司論廢立定策之功,封爵、增邑、進位、班賜各有差。

     二年春正月乙醜,鎮東將軍毌丘儉、揚州刺史文欽反。

    (戊戌)〔戊寅〕,大將軍司馬景王征之。

    癸未,車騎將軍郭淮薨。

    閏月己亥,破欽于樂嘉。

    欽遁走,遂奔吳。

    甲辰,(安風淮津)〔安風津〕都尉斬儉,傳首京都。

    〔一〕壬子,復特赦淮南士民諸為儉、欽所詿誤者。

    以鎮南將軍諸葛誕為鎮東大將軍。

    司馬景王薨于許昌。

    二月丁巳,以衛將軍司馬文王為大將軍,錄尚書事。

     〔一〕 世語曰:大將軍奉天子征儉,至項;儉既破,天子先還。

    臣松之檢諸書都無此事,至諸葛誕反,司馬文王始挾太後及帝與俱行耳。

    故發詔引漢二祖及明帝親征以為前比,知明帝已後始有此行也。

    案張璠、虞溥、郭頒皆晉之令史,璠、頒出為官長,溥,鄱陽內史。

    璠撰後漢紀,雖似未成,辭藻可觀。

    溥著江表傳,亦粗有條貫。

    惟頒撰魏晉世語,蹇乏全無宮商,最為鄙劣,以時有異事,故頗行於世。

    幹寶、孫盛等多采其言以為晉書,其中虛錯如此者,往往而有之。

    
甲子,吳大將孫峻等眾號十萬至壽春,諸葛誕拒擊破之,斬吳左將軍留贊,獻捷于京都。

    三月,立皇後卞氏,大赦。

    夏四月甲寅,封後父卞隆為列侯。

    甲戌,以征南大將軍王昶為驃騎將軍。

    秋七月,以征東大將軍胡遵為衛將軍,鎮東大將軍諸葛誕為征東大將軍。

     八月辛亥,蜀大將軍姜維寇狄道,雍州刺史王經與戰洮西,經大敗,還保狄道城。

    辛未,以長水校尉鄧艾行安西將軍,與征西將軍陳泰并力拒維。

    戊辰,復遣太尉司馬孚為後繼。

    九月庚子,講尚書業終,賜執經親授者司空鄭沖、侍中鄭小同等各有差。

    甲辰,姜維退還。

    冬十月,詔曰:「朕以寡德,不能式遏寇虐,乃令蜀賊陸梁邊陲。

    洮西之戰,至取負敗,將士死亡,計以千數,或沒命戰場,冤魂不反,或牽掣虜手,流離異域,吾深痛愍,為之悼心。

    其令所在郡典農及安撫夷二護軍各部大吏慰卹其門戶,無差賦役一年;其力戰死事者,皆如舊科,勿有所漏。

    」 十一月甲午,以隴右四郡及金城,連年受敵,或亡叛投賊,其親戚留在本土者不安,皆特赦之。

    癸醜,詔曰:「往者洮西之戰,將吏士民或臨陳戰亡,或沈溺洮水,骸骨不收,棄於原野,吾常痛之。

    其告征西、安西將軍,各令部人於戰處及水次鉤求屍喪,收斂藏埋,以慰存亡。

    」 甘露元年春正月辛醜,青龍見軹縣井中。

    乙巳,沛王林薨。

    〔一〕 〔一〕 魏氏春秋曰:二月丙辰,帝宴群臣於太極東堂,與侍中荀顗、尚書崔贊、袁亮、鍾毓、給事中中書令虞松等並講述禮典,遂言帝王優劣之差。

    帝慕夏少康,因問顗等曰:「有夏既衰,後相殆滅,少康收集夏眾,復禹之績,高祖拔起隴畝,驅帥豪雋,芟夷秦、項,包舉宇內,斯二主可謂殊才異略,命世大賢者也。

    考其功德,誰宜為先?」顗等對曰:「夫天下重器,王者天授,聖德應期,然後能受命創業。

    至於階緣前緒,興復舊績,造之與因,難易不同。

    少康功德雖美,猶為中興之君,與世祖同流可也。

    至如高祖,臣等以為優。

    」帝曰:「自古帝王,功德言行,互有高下,未必創業者皆優,紹繼者鹹劣也。

    湯、武、高祖雖俱受命,賢聖之分,所覺縣殊。

    少康、殷宗中興之美,夏啟、周成守文之盛,論德較實,方諸漢祖,吾見其優,未聞其劣;顧所遇之時殊,故所名之功異耳。

    少康生於滅亡之後,降為諸侯之隸,崎嶇逃難,僅以身免,能布其德而兆其謀,卒滅過、戈,克復禹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非至德弘仁,豈濟斯勳?漢祖因土崩之勢,仗一時之權,專任智力以成功業,行事動靜,多違聖檢;為人子則數危其親,為人君則囚繫賢相,為人父則不能衛子;身沒之後,社稷幾傾,若與少康易時而處,或未能復大禹之績也。

    推此言之,宜高夏康而下漢祖矣。

    諸卿具論詳之。

    」翌日丁巳,講業既畢,顗、亮等議曰:「三代建國,列土而治,當其衰弊,無土崩之勢,可懷以德,難屈以力。

    逮至戰國,強弱相兼,去道德而任智力。

    故秦之弊可以力爭。

    少康布德,仁者之英也;高祖任力,智者之雋也。

    仁智不同,二帝殊矣。

    詩、書述殷中宗、高宗,皆列大雅,少康功美過于二宗,其為大雅明矣。

    少康為優,宜如詔旨。

    」贊、毓、松等議曰:「少康雖積德累仁,然上承大禹遺澤餘慶,內有虞、仍之援,外有靡、艾之助,寒浞讒慝,不德于民,澆、豷無親,外內棄之,以此有國,蓋有所因。

    至於漢祖,起自布衣,率烏合之士,以成帝者之業。

    論德則少康優,課功則高祖多,語資則少康易,校時則高祖難。

    」帝曰:「諸卿論少康因資,高祖創造,誠有之矣,然未知三代之世,任德濟勳如彼之難,秦、項之際,任力成功如此之易。

    且太上立德,其次立功,漢祖功高,未若少康盛德之茂也。

    且夫仁者必有勇,誅暴必用武,少康武烈之威,豈必降于高祖哉?但夏書淪亡,舊文殘缺,故勳美闕而罔載,唯有伍員粗述大略,其言復禹之績,不失舊物,祖述聖業,舊章不愆,自非大雅兼才,孰能與於此,向令墳、典具存,行事詳備,亦豈有異同之論哉?」於是群臣鹹悅服。

    中書令松進曰:「少康之事,去世久遠,其文昧如,是以自古及今,議論之士莫有言者,德美隱而不宣。

    陛下既垂心遠鑒,考詳古昔,又發德音,贊明少康之美,使顯於千載之上,宜錄以成篇,永垂于後。

    」帝曰:「吾學不博,所聞淺狹,懼於所論,未獲其宜;縱有可采,億則屢中,又不足貴,無乃緻笑後賢,彰吾闇昧乎!」於是侍郎鍾會退論次焉。

    
夏四月庚戌,賜大將軍司馬文王兗冕之服,赤舄副焉。

     丙辰,帝幸太學,問諸儒曰:「聖人幽贊神明,仰觀俯察,始作八卦,後聖重之為六十四,立爻以極數,凡斯大義,罔有不備,而夏有連山,殷有歸藏,周曰周易,易之書,其故何也?」易博士淳于俊對曰:「包羲因燧皇之圖而制八卦,神農演之為六十四,黃帝、堯、舜通其變,三代隨時,質文各繇其事。

    故易者,變易也,名曰連山,似山出內〔雲〕氣,連天地也;歸藏者,萬事莫不歸藏于其中也。

    」帝又曰:「若使包羲因燧皇而作易,孔子何以不雲燧人氏沒包羲氏作乎?」俊不能答。

    帝又問曰:「孔子作彖、象,鄭玄作注,雖聖賢不同,其所釋經義一也。

    今彖、象不與經文相連,而注連之,何也?」俊對曰;「鄭玄合彖、象于經者,欲使學者尋省易了也。

    」帝曰:「若鄭玄合之,於學誠便,則孔子曷為不合以了學者乎?」俊對曰:「孔子恐其與文王相亂,是以不合,此聖人以不合為謙。

    」帝曰:「若聖人以不合為謙,則鄭玄何獨不謙邪?」俊對曰:「古義弘深,聖問奧遠,非臣所能詳盡。

    」帝又問曰:「繫辭雲『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此包羲、神農之世為無衣裳。

    但聖人化天下,何殊異爾邪?」俊對曰:「三皇之時,人寡而禽獸眾,故取其羽皮而天下用足,及至黃帝,人眾而禽獸寡,是以作為衣裳以濟時變也。

    」帝又問:「乾為天,而復為金,為玉,為老馬,與細物並邪?」俊對曰:「聖人取象,或遠或近,近取諸物,遠則天地。

    」 講易畢,復命講尚書。

    帝問曰:「鄭玄曰『稽古同天,言堯同於天也』。

    王肅雲『堯順考古道而行之』。

    二義不同,何者為是?」博士庾峻對曰:「先儒所執,各有乖異,臣不足以定之。

    然洪範稱『三人占,從二人之言』。

    賈、馬及肅皆以為『順考古道』。

    以洪範言之,肅義為長。

    」帝曰:「仲尼言『唯天為大,唯堯則之』。

    堯之大美,在乎則天,順考古道,非其至也。

    今發篇開義以明聖德,而舍其大,更稱其細,豈作者之意邪?」峻對曰:「臣奉遵師說,未喻大義,至于折中,裁之聖思。

    」次及四嶽舉鯀,帝又問曰:「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思無不周,明無不照,今王肅雲『堯意不能明鯀,是以試用』。

    如此,聖人之明有所未盡邪?」峻對曰:「雖聖人之弘,猶有所未盡,故禹曰『知人則哲,惟帝難之』,然卒能改授聖賢,緝熙庶績,亦所以成聖也。

    」帝曰:「夫有始有卒,其唯聖人。

    若不能始,何以為聖?其言『惟帝難之』,然卒能改授,蓋謂知人,聖人所難,非不盡之言也。

    經雲:『知人則哲,能官人。

    』若堯疑鯀,試之九年,官人失敘,何得謂之聖哲?」峻對曰:「臣竊觀經傳,聖人行事不能無失,是以堯失之四兇,周公失之二叔,仲尼失之宰予。

    」帝曰:「堯之任鯀,九載無成,汨陳五行,民用昏墊。

    至於仲尼失之宰予,言行之間,輕重不同也。

    至于周公、管、蔡之事,亦尚書所載,皆博士所當通也。

    」峻對曰:「此皆先賢所疑,非臣寡見所能究論。

    」次及「有鰥在下曰虞舜」,帝問曰:「當堯之時,洪水為害,四兇在朝,宜速登賢聖濟斯民之時也。

    舜年在既立,聖德光明,而久不進用,何也?」峻對曰:「堯咨嗟求賢,欲遜己位,嶽曰『否德忝帝位』。

    堯復使嶽揚舉仄陋,然後薦舜。

    薦舜之本,實由於堯,此蓋聖人欲盡眾心也。

    」帝曰:「堯既聞舜而不登用,又時忠臣亦不進達,乃使獄揚仄陋而後薦舉,非急於用聖恤民之謂也。

    」峻對曰:「非臣愚見所能逮及。

    」 於是復命講禮記。

    帝問曰:「『太上立德,其次務施報』。

    為治何由而教化各異;皆脩何政而能緻于立德,施而不報乎?」博士馬照對曰:「太上立德,謂三皇五帝之世以德化民,其次報施,謂三王之世以禮為治也。

    」帝曰:「二者緻化薄厚不同,將主有優劣邪?時使之然乎?」照對曰:「誠由時有樸文,故化有薄厚也。

    」〔一〕 〔一〕 帝集載帝自敘始生禎祥曰:「昔帝王之生,或有禎祥,蓋所以彰顯神異也。

    惟予小子,支胤末流,謬為靈祇之所相祐也,豈敢自比于前哲,聊記錄以示後世焉。

    其辭曰:惟正始三年九月辛未朔,二十五日乙未直成,予生。

    于時也,天氣清明,日月輝光,爰有黃氣,煙熅于堂,照曜室宅,其色煌煌。

    相而論之曰:未者為土,魏之行也;厥日直成,應嘉名也;煙熅之氣,神之精也;無災無害,蒙神靈也。

    齊王不弔,顛覆厥度,群公受予,紹繼祚皇。

    以眇眇之身,質性頑固,未能涉道,而遵大路,臨深履冰,涕泗憂懼。

    古人有雲,懼則不亡。

    伊予小子,曷敢怠荒?庶不忝辱,永奉烝嘗。

    」傅暢晉諸公贊曰:帝常與中護軍司馬望、侍中王沈、散騎常侍裴秀、黃門侍郎鍾會等講宴於東堂,并屬文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