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十五 列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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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契丹之強,将假手以報怨。

    恐非遠慮,有惑聖聰。

     方今契丹未可與争者,有其七焉:契丹數年來最強盛,侵伐鄰國,吞滅諸蕃,救援河東,功成師克。

    山後之名籓大郡,盡入封疆;中華之精甲利兵,悉歸廬帳。

    即今土地廣而人民衆,戎器備而戰馬多。

    此未可與争者一也。

    契丹自告捷之後,鋒銳氣雄;南軍因敗衄已來,心沮膽怯。

    況秋夏雖稔,而帑廪無餘;黎庶雖安,而貧敝益甚;戈甲雖備,而鍛砺未精;士馬雖多,而訓練未至。

    此未可與争者二也。

    契丹與國家,恩義非輕,信誓甚笃,雖多求取,未至侵淩,豈可先發釁端,自為戎首。

    縱使因茲大克,則後患仍存;其或偶失沈機,則追悔何及。

    兵者兇器也,戰者危事也,苟議輕舉,安得萬全。

    此未可與争者三也。

    王者用兵,觀釁而動。

    是以漢宣帝得志于匈奴,因單于之争立;唐太宗立功于突厥,由颉利之不道。

    今契丹主抱雄武之量,有戰伐之機,部族輯睦,蕃國畏伏,土地無災,孳畜繁庶,蕃漢雜用,國無釁隙。

    此未可與争者四也。

    引弓之民,遷徙鳥舉,行逐水草,軍無饋運,居無竈幕,住無營栅,便苦澀,任勞役,不畏風雷,不顧饑渴,皆華人之所不能。

    此未可與争者五也。

    契丹皆騎士,利在坦途;中國用徒兵,喜于隘險。

    趙魏之北,燕薊之南,千裡之間,地平如砥,步騎之便,較然可知。

    國家若與契丹相持,則必屯兵邊上。

    少則懼強敵之衆,固須堅壁以自全;多則患飛輓之勞,必須逐寇而速返。

    我歸而彼至,我出而彼回,則禁衛之骁雄,疲于奔命,鎮、定之封境,略無遺民。

    此未可與争者六也。

    議者以陛下于契丹有所供億,謂之耗蠹;有所卑遜,謂之屈辱。

    微臣所見,則曰不然。

    且以漢祖英雄,猶輸貨于冒頓;神堯武略,尚稱臣于可汗。

    此謂達于權變,善于屈伸,所損者微,所利者大。

    必若因茲交構,遂成釁隙,自此則歲歲征發,日日轉輸,困天下之生靈,空國家之府藏,此為耗蠹,不亦甚乎!兵戈既起,将帥擅權,武吏武臣,過求姑息,邊籓遠郡,得以驕矜,外剛内柔,上陵下替,此為屈辱,又非多乎!此未可與争者七也。

     願陛下思社稷之大計,采将相之善謀,勿聽樊哙之空言,宜納婁敬之逆耳。

    然後訓撫士卒,養育黔黎,積谷聚人,勸農習戰,以俟國有九年之積,兵有十倍之強,主無内憂,民有餘力,便可以觀彼之變,待彼之衰,用己之長,攻彼之短,舉無不克,動必成功。

    此計之上者也,惟陛下熟思之。

      臣又以鄴都襟帶山河,表裡形勢,原田沃衍,戶賦殷繁,乃河朔之名籓,實國家之巨屏。

    即今主帥赴阙,軍府無人,臣竊思慢藏誨盜之言,恐非勇夫重閉之意,願回深慮,免起奸謀。

    欲希陛下暫整和銮,略謀巡幸。

    雖栉風沐雨,上勞于聖躬;而杜漸防微,實資于睿略。

    省方展義,今也其時。

    臣受主恩深,憂國情切,智小謀大,理淺詞繁,俯伏惟懼于僭逾,裨補或希于萬一,謹冒死以聞。

     疏奏,留中不出。

    高祖召使人于内寝,傳密旨于維翰曰:「朕比以北面事之,煩懑不快,今省所奏,釋然如醒。

    朕計已決,卿可無憂。

    」 七年夏,高祖駕在鄴都,維翰自鎮來朝,改授晉昌軍節度使。

    少帝嗣位,征拜侍中,監修國史。

    頻上言請與契丹和,為上将景延廣所否。

    明年,楊光遠構契丹,有澶淵之役,凡制敵下令,皆出于延廣,維翰與諸相無所與之。

    及契丹退,維翰使親黨受寵于少帝者,密緻自薦,曰:「陛下欲制北方以安天下,非維翰不可。

    」少帝乃出延廣守洛,以維翰守中書令,再為樞密使、宏文館大學士,繼封魏國公。

    事無巨細,一以委之。

    數月之間,百度浸理。

    然權位既重,而四方賂遺,鹹湊其門,故仍歲之間,積貨钜萬,由是澆競輩得以興謗。

    未幾,内客省使李彥韬、端明殿學士馮玉皆以親舊用事,與維翰不協,間言稍入。

    維翰漸見疏忌,将加黜退,賴宰相劉昫李崧奏雲:「維翰元勳,且無顯過,不宜輕有進退。

    」少帝乃止。

    尋以馮玉為樞密使,以分維翰之權。

    後因少帝微有不豫,維翰曾密遣中使達意于太後,請為皇弟重睿擇師傅以教道之,少帝以此疑其有他。

    俄而馮玉作相,與維翰同在中書,會舍人盧價秩滿,玉乃下筆除價為工部侍郎,維翰曰:「詞臣除此官稍慢,恐外有所議。

    」因不署名,屬維翰休假,玉竟除之,自此維翰與玉尤不相協。

    俄因少帝以重睿擇師傅言于玉,玉遂以詞激少帝,尋出維翰為開封府尹。

    維翰稱足疾,罕預朝谒,不接賓客。

    是歲,秋霖經月不歇。

    一日,維翰出府門由西街入内,至國子門,馬忽驚逸,禦者不能制,維翰落水,久而方蘇。

    或言私邸亦多怪異,親黨鹹憂之。

    及契丹至中渡橋,維翰以國家安危系在朝夕,乃詣執政異其議,又求見帝,複不得對。

    維翰退而謂所親曰:「若以社稷之靈,天命未改,非所能知也;若以人事言之,晉氏将不血食矣。

    」 開運三年十二月十日,王師既降契丹;十六日,張彥澤以前鋒騎軍陷都城。

    契丹遣使遺太後書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