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一百八十七 道學二(程氏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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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具在方冊,有足稽焉,是得夫子而益明矣。

    孟氏之後,道失其傳,枝分派别,自立門戶,天下真儒不複見于世。

    其聚徒成群,所以相傳授者,句讀文義而已爾,謂之熄焉可也。

     其惟先生服膺龜山先生之講席有年矣,況嘗及伊川先生之門,得不傳之道于千五百年之後,性明而修,行完而潔,擴之以廣大,體之以仁恕,精深微妙,各極其至,漢、唐諸儒無近似者。

    至于不言而飲人以和,與人并立而使人化,如春風發物,蓋亦莫知其所以然也。

    凡讀聖賢之書,粗有識見者,孰不願得授經門下,以質所疑,至于異論之人,固當置而勿論也。

      侗之愚鄙,徒以習舉子業,不得服役于門下,而今日拳拳欲求教者,以謂所求有大于利祿也。

    抑侗聞之,道可以治心,猶食之充飽,衣之禦寒也。

    人有迫于饑寒之患者,皇皇焉為衣食之謀,造次颠沛,未始忘也。

    至于心之不治,有沒世不知慮,豈愛心不若口體哉,弗思甚矣。

      侗不量資質之陋,徒以祖父以儒學起家,不忍墜箕裘之業,孜孜矻矻為利祿之學,雖知真儒有作,聞風而起,固不若先生親炙之得于動靜語默之間,目擊而意全也。

    今生二十有四歲,茫乎未有所止,燭理未明而是非無以辨,宅心不廣而喜怒易以搖,操履不完而悔吝多,精神不充而智巧襲,揀焉而不淨,守焉而不敷,朝夕恐懼,不啻如饑寒切身者求充饑禦寒之具也。

    不然,安敢以不肖之身為先生之累哉。

      從之累年,授《春秋》、《中庸》、《語》、《孟》之說。

    從彥好靜坐,侗退入室中,亦靜坐。

    從彥令靜中看喜怒哀樂未發前氣象,而求所謂“中”者,久之,而于天下之理該攝洞貫,以次融釋,各有條序,從彥亟稱許焉。

     既而退居山田,謝絕世故餘四十年,食飲或不充,而怡然自适。

    事親孝謹,仲兄性剛多忤,侗事之得其歡心。

    閨門内外,夷愉肅穆,若無人聲,而衆事自理。

    親戚有貧不能婚嫁者,則為經理振助之。

    與鄉人處,飲食言笑,終日油油如也。

     其接後學,答問不倦,雖随人淺深施教,而必自反身自得始。

    故其言曰:“學問之道不在多言,但默坐澄心,體認天理。

    若是,雖一毫私欲之發,亦退聽矣。

    ”又曰:“學者之病,在于未有灑然冰解凍釋處。

    如孔門諸子,群居終日,交相切磨,又得夫子為之依歸,日用之間觀感而化者多矣。

    恐于融釋而不脫落處,非言說所及也。

    ”又曰:“讀書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則凡聖賢所至而吾所未至者,皆可勉而進矣。

    若直求之文字,以資誦說,其不為玩物喪志者幾希。

    ”又曰:“講學切在深潛缜密,然後氣味深長,蹊徑不差。

    若概以理一,而不察其分之殊,此學者所以流于疑似亂真之說而不自知也。

    ”嘗以黃庭堅之稱濂溪周茂叔“胸中酒落,如光風霁月”,為善形容有道者氣象,嘗諷誦之,而顧謂學者存此于胸中,庶幾遇事廓然,而義理少進矣。

     其語《中庸》曰:“聖門之傳是書,其所以開悟後學無遺策矣。

    然所謂‘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者,又一篇之指要也。

    若徒記誦而已,則亦奚以為哉?必也體之于身,實見是理,若顔子之歎,卓然若有所見,而不違乎心目之間,然後擴充而往,無所不通,則庶乎其可以言《中庸》矣。

    ”其語《春秋》曰:“《春秋》一事各是發明一例,如觀山水,徙步而形勢不同,不可拘以一法。

    然所以難言者,蓋以常人之心推測聖人,未到聖人灑然處,豈能無失耶?” 侗既閑居,若無意當世,而傷時憂國,論事感激動人。

    嘗曰:“今日三綱不振,義利不分。

    三綱不振,故人心邪僻,不堪任用,是緻上下之氣間隔,而中國日衰。

    義利不分,故自王安石用事,陷溺人心,至今不自知覺。

    人趨利而不知義,則主勢日孤,人主當于此留意,不然,則是所謂‘雖有粟,吾得而食諸’也。

    ” 是時吏部員外郎朱松與侗為同門友,雅重侗,遣子熹從學,熹卒得其傳。

    沙縣鄧迪嘗謂松曰:“願中如冰壺秋月,瑩徹無瑕,非吾曹所及。

    ”松以謂知言。

    而熹亦稱同:“姿禀勁特,氣節豪邁,而充養完粹,無複圭角,精純之氣達于面目,色溫言厲,神定氣和,語默動靜,端詳閑泰,自然之中若有成法。

    平日恂恂,于事若無甚可否,及其酬酢事變,斷以義理,則有截然不可犯者。

    ”又謂自從侗學,辭去複來,則所聞益超絕。

    其上達不已如此。

     侗子友直、信甫皆舉進士,試吏旁郡,更請迎養。

    歸道武夷,會閩帥汪應辰以書币來迎,侗往見之,至之日疾作,遂卒,年七十有一。

     信甫仕至監察禦史,出知衢州,擢廣東、江東憲,以特立不容于朝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