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一百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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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中再出,明日,從康王還,除簽書樞密院事。

    自是又三往,金人固要三鎮,虛中泣下不言,金帥變色,虛中曰:“太宗殿在太原,上皇祖陵在保州,讵忍割棄。

    ”諸酋曰:“樞密不稍空,我亦不稍空。

    ”如中國人稱“脫空”,遂解兵北去。

    言者劾以議和之罪,罷知青州,尋落職奉祠。

    建炎元年,竄韶州。

     二年,诏求使絕域者,虛中應诏,複資政殿大學士,為祈請使,楊可輔副之。

    尋又以劉誨為通問使,王贶為副。

    明年春,金人并遣歸,虛中曰:“奉命北來祈請二帝,二帝未還,虛中不可歸。

    ”于是獨留。

    虛中有才藝,金人加以官爵,即受之,與韓昉輩俱掌詞命。

    明年,洪皓至上京,見而甚鄙之。

    累官翰林學士、知制诰兼太常卿,封河内郡開國公,書金太祖《睿德神功碑》,進階金紫光祿大夫,金人号為“國師”。

    然因是而知東北之士皆憤恨陷北,遂密以信義結約,金人不覺也。

     金人每欲南侵,虛中以費财勞人,遠征江南荒僻,得之不足以富國。

    王倫歸,言:“虛中奉使日久,守節不屈。

    ”遂诏福州存恤其家,仍命其子師瑗添差本路轉運判官。

    桧慮虛中沮和議,悉遣其家往金國以牽制之。

    金皇統四年,轉承旨,加特進,遷禮部尚書,承旨如故。

     虛中恃才輕肆,好譏讪,凡見女真人,辄以“礦鹵”目之,貴人達官,往往積不平。

    虛中嘗撰宮殿榜署,本皆嘉美之名,惡之者摘其字以為謗讪,由是媒薛成其罪,遂告虛中謀反。

    鞫治無狀,乃羅織虛中家圖書為反具。

    虛中曰:“死自吾分。

    至于圖籍,南來士大夫家家有之,高士談圖書尤多于我家,豈亦反邪?”有司承順風旨,并殺士談。

    虛中與老幼百口同日受焚死,天為之晝晦。

    淳熙間,贈開府儀同三司,谥肅愍,賜廟仁勇,且為置後,是為紹節,官至簽書樞密院事。

    開禧初,加贈少保,賜姓趙氏。

    有文集行于世。

     湯思退,字進之,處州人。

    紹興十五年,以右從政郎授建州政和縣令,試博學宏詞科,除秘書省正字。

    自是登郎曹,貳中秘,秉史筆。

     二十五年,由禮部侍郎除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未幾參大政。

    先是,秦桧當國,惡直醜正,必不異和議,不摘己過,始久于用。

    時思退名位日進,桧病笃,招參知政事董德元及思退至卧内,屬以後事,各贈黃金千兩。

    德元慮其以我為自外,不敢辭,思退慮其以我期其死,不敢受。

    高宗聞之,以思退不受金,非桧黨,信用之。

    二十六年,除知樞密院事。

    明年,拜尚書右仆射;又二年,進左仆射。

    明年,侍禦史陳俊卿論其“挾巧詐之心,濟傾邪之術,觀其所為,多效秦桧,蓋思退緻身,皆桧父子恩也。

    ”遂罷,以觀文殿大學士奉祠。

     隆興元年,符離師潰,召思退複相。

    谏議大夫王大寶上章論之,不報。

    金帥纥石烈志甯遺書三省、樞密院,索海、泗、唐、鄧四郡。

    思退欲與和,遣淮西安撫司幹辦公事盧仲賢加樞密院計議、編修官,持報書以往。

    既行,上戒勿許四郡。

    仲賢至宿州,仆散忠義懼之以威,仲賢皇恐,言歸當禀命,遂以忠義為三省、樞密院書來。

    上猶欲止割海、泗,思退遽奏以吏部侍郎王之望為通問使,知閣門事龍大淵副之,将割棄四州。

    張浚在揚州聞之,遣其子栻入奏仲賢辱國無狀。

    上怒,會侍禦周操論仲賢不應擅許四郡,下大理究問,召浚赴行在。

    十二月,拜思退左仆射,浚右仆射。

     二年,浚以金未可與和,請上幸建康,圖進兵。

    上手批王之望等并一行禮物并回,诏荊、襄、川、陝嚴邊備,竄仲賢郴州。

    思退恐,奏請以宗社大計,奏禀上皇而後從事。

    上批示三省曰:“金無禮如此,卿猶欲言和。

    今日敵勢,非秦桧時比,卿議論秦桧不若。

    ”思退大駭,陰謀去浚,遂令之望、大淵驿疏兵少糧乏,樓橹、器械未備,人言委四萬衆以守泗州,非計。

    上頗惑之,乃命浚行邊,還兵罷招納。

    浚力乞罷政,許之。

    上命思退作書,許金四郡。

     既而金專事殺戮,上意中悔,思退複密令孫造谕敵以重兵脅和。

    上聞有敵兵,命建康都統王彥等禦之,仍命思退督江、淮軍,辭不行。

    仆散忠義自清河口渡淮,言者極論思退急和撤備之罪,遂罷相,尋責居永州。

    于是太學生張觀等七十二人上書,論思退、王之望、尹穑等奸邪誤國,招緻敵人,請斬之。

    思退憂悸死。

     思退始終與張浚不合,浚以雪恥複仇為志,思退每借保境息民為口實,更勝疊負,思退之計迄行,然終以不免。

    敵既得海、泗、唐、鄧,又索商、秦,皆思退力也。

     論曰:以白時中之孱佞,徐處仁之奸細,馮澥之邪枉,湯思退之巧詐,而排楊時,誤李綱,異張浚,其識趣可見矣,雖有小善,何足算哉。

    王倫雖以無行應使,往來虎口,屢被拘留,及金人脅之以官,竟不受,見迫而死,悲夫!較之虛中即受其命,為之定官制、草赦文、享富貴者,大有間矣。

    卒以輕肆譏諷,覆其家族,真不知義命者哉。

    雖雲冤死,亦自取焉。

    律以豫讓之言,益可愧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