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 列傳第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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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蕩瑕穢,乃骨肉之施。

    此公薨逝,斯事中廢,賢愚痛毒,竊心自悼。

    欲遣滕永文、張休豫詣大府備列起事以來本末,但恐貪功殉名之徒将讒間于聖主之聽,戮吾使于市朝以彰叛逆之罪,故未敢遣之。

    而甘陶卒至,水陸十萬,旌旗曜于山澤,舟艦有盈于三江,威則威矣,然吾衆竊未以為懼。

    晉文伐原,以全信為本,故能使諸侯歸之。

    陶侃宣赦書而繼之以進讨,豈所以崇奉明诏,示軌憲于四海!逼向義之夫以為叛逆之虜,踧思善之衆以極不赦之責,非不戰而屈人之算也。

    驅略烏合,欲與必死者求一戰,未見争衡之機權也。

    吾之赤心,貫于神明,西州人士,卿粗悉之耳。

    甯當令抱枉于時,不證于大府邪! 昔虞卿不榮大國之相,與魏齊同其安危;司馬遷明言于李陵,雖刑殘而無慨。

    足下抗威千裡,聲播汶衡,進宜為國思靜難之略,退與舊交措枉直之正,不亦綽然有餘裕乎!望卿騰吾箋令,時達盟府,遣大使光臨,使吾得披露肝膽,沒身何恨哉!伏想盟府必結紐于紀綱,為一匡于聖世,使吾廁列義徒,負戈前驅,迎皇輿于阊阖,掃長蛇于荒裔,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

    若然,先清方夏,卻定中原,吾得一所之糧,使氵斥流西歸,夷李雄之逋寇,修《禹貢》之舊獻,展微勞以補往愆,複州邦以謝鄰國,亦其志也,惟所裁處耳。

     吾遠州寒士,與足下出處殊倫,誠不足感神交而濟其傾危。

    但顯吾忠誠,則汶嶽荷忠順之恕,衡湘無伐叛之虞,隆足下宏納之望,拯吾徒陷溺之艱,焉可金玉其音哉!然颙颙十餘萬口,亦勞瘁于警備,思放逸于南畝矣。

    衡獄、江、湘列吾左右,若往言有貳,血誠不亮,益梁受殃,不惟鄙門而已。

     詹甚哀之,乃啟呈弢書,并上言曰:"弢益州秀才,素有清望,文理既優,幹事兼美。

    往因使流寓,居詹郡界,其貞心堅白:詹所委究。

    李骧為變樂鄉,劫略良善,弢時出家财,招募忠勇,登壇歃血,義誠慷慨。

    會骧攻燒南平,弢遂東下巴漢,與湘中鄉人相遇,推其素望,遂相憑結。

    論弢本情,非首作亂階者也。

    然破湘川,實弢之罪,亦由兵交其間,遂使滋蔓。

    按弢今書,血誠亦至矣。

    昔朱鲔自疑于洛陽,光武指河水以明心,鲔感義歸誠,終展力報施,受封侯之寵,由恕過以錄功也。

    詹竊謂今者當圮運之會,思弘遠猷,故齊赦射鈎之誅,晉贳斬袪之戮,用能濟冀戴之高勳,隆一匡之美譽,況弢等素無斯愆而稽颡投命邪!以為可遣大使宣揚聖旨,雲澤沾之于上,百姓沐浴于下,則上下交泰,江左無風塵之虞矣。

    "帝乃使前南海太守王運受弢降,宣诏書大赦,凡諸反逆一皆除之,加韬巴東監軍。

     弢受命後,諸将殉功者攻擊之不已,弢不勝憤怒,遂殺運而使其将王真領精卒三千為奇兵,出江南,向武陵,斷官軍運路。

    陶侃使伏波将軍鄭攀邀擊,大破之,真步走湘城。

    于是侃等諸軍齊進,真遂降侃,衆黨散潰。

    弢乃逃遁,不知所在。

     王機,字令明,長沙人也。

    父毅,廣州刺史,甚得南越之情。

    機美姿儀,倜傥有度量。

    陳恢之亂,機年十七,率衆擊破之。

    嘗慕王澄為人,澄亦雅知之,以為己亞,遂與友善,内綜心膂,外為牙爪。

    尋用為成都内史。

    機終日醉酒,不存政事,由是百姓怨之,人情騷動。

     會澄遇害,機懼禍及,又屬杜弢所在發墓,而獨為機守冢,機益自疑。

    就王敦求廣州,敦不許。

    會廣州人背刺史郭納,迎機為刺史,機遂将奴客門生千餘人入廣州,州部将溫邵率衆迎機。

    郭遣參軍葛幽追之,及于廬陵,機叱幽曰:"何以敢來?欲取死邪?"幽不敢逼而歸。

    郭讷聞邵之納機也,乃遣兵擊邵,反為所破。

    讷又遣機父兄時吏距之,鹹倒戈迎機,讷衆皆散,乃握節而避機。

    機遂入城就讷求節,讷歎曰:"昔蘇武不失其節,前史以為美談。

    此節天朝所假,義不相與,自可遣兵來取之。

    "機慚而止。

     機自以篡州,懼為王敦所讨,乃更來交州。

    時杜弢餘黨杜弘奔臨賀,送金數千兩與機,求讨桂林賊以自效。

    機為列上,朝廷許之。

    王敦以機難制,又欲因機讨梁碩,故以降杜弘之勳轉為交州刺史。

    碩聞而遣子侯侯機于郁林,機怒其迎遲,責雲:"須至州當相收拷。

    "碩子馳使報碩,碩曰:"王郎已壞廣州,何可複來破交州也!"乃禁州人不許迎之。

    府司馬杜贊以碩不迎機,率兵讨碩,為碩所敗。

    碩恐諸僑人為機,于是悉殺其良者,乃自領交址太守。

    機既為碩所距,遂住郁林。

    時杜弘大破桂林賊還,遇機于道,機勸弘取交州。

    弘素有意,乃執機節曰:"當相與疊持,何可獨捉!"機遂以節與之。

    于是機與弘及溫邵、劉沈等并反。

     尋而陶侃為廣州,到始興,州人皆谏不可輕進,侃不聽。

    及至州,諸郡縣皆已迎機矣。

    侃先讨溫邵、劉沈,皆殺之。

    機遣牙門屈藍還州,詐言增糧,密招誘所部,欲以距侃。

    侃即收藍斬之,遣督護許高讨機走之,病死于道。

    高掘出其屍斬首,并殺其二子焉。

     機兄矩,字令式。

    美姿容,每出遊,觀者盈路。

    初為南平太守,豫讨陳恢有功,遷廣州刺史。

    将赴職,忽見一人持奏谒矩,自雲京兆杜靈之。

    矩問之,答稱:"天上京兆,被使召君為主簿。

    "矩意甚惡之。

    至州月餘卒。

     祖約,字士少,豫州刺史逖之弟也。

    初以孝廉為成臯令,與逖甚相友愛。

    永嘉末,随逖過江。

    元帝稱制,引為掾屬,與陳留阮孚齊名。

    後轉從事中郎,典選舉。

     約妻無男而性妒,約亦不敢違忤。

    嘗夜寝于外,忽為人所傷,疑其妻所為,約求去職,帝不聽,約便從右司馬營東門私出。

    司直劉隗劾之曰:"約幸荷殊寵,顯位選曹,铨衡人物,衆所具瞻。

    當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杜漸防萌,式遏寇害。

    而乃變起蕭牆,患生婢妾,身被刑傷,虧其膚發。

    群小噂,嚣聲遠被,塵穢清化,垢累明時。

    天恩含垢,猶複慰喻,而約違命輕出,既無明智以保其身,又孤恩廢命,宜加貶黜,以塞衆謗。

    "帝不之罪。

    隗重加執據,終不許。

     及逖有功于谯沛,約漸見任遇。

    逖卒,自侍中代逖為平西将軍、豫州刺史,領逖之衆。

    約異母兄光祿大夫納密言于帝曰:"約内懷陵上之心,抑而使之可也。

    今顯侍左右,假其權勢,将為亂階矣。

    "帝不納。

    時人亦謂納與約異生,忌其寵貴,故有此言。

    而約竟無綏馭之才,不為士卒所附。

     及王敦舉兵,約歸衛京都,率衆次壽陽,逐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以功封五等侯,進号鎮西将軍,使屯壽陽,為北境藩捍。

    自以名輩不後郗、卞,而不豫明帝顧命,又望開府,及諸所表請多不見許,遂懷怨望。

    石聰嘗以衆逼之,約屢表請救,而官軍不至。

    聰既退,朝議又欲作塗塘以遏胡寇,約謂為棄己,彌懷憤恚。

    先是,太後使蔡谟勞之,約見谟,瞋目攘袂,非毀朝政。

    及蘇峻舉兵,遂推崇約而罪執政,約聞而大喜。

    從子智及衍并傾險好亂,又贊成其事,于是命逖子沛内史渙,女婿淮南太守許柳以兵會峻。

    逖妻,柳之姊也,固谏不從。

    及峻克京都,矯诏以約為侍中、太尉、尚書令。

    颍川人陳光率其屬攻之,約左右閻秃貌類約,光謂為約而擒之,約逾垣護免。

    光奔于石勒,而約之諸将複陰結于勒,請為内應。

    勒遣石聰來攻之,約衆潰,奔曆陽。

    遣兄子渙攻桓宣于皖城,會毛寶援宣,擊渙,敗之。

    趙胤複遣将軍甘苗從三焦上曆陽,約懼而夜遁,其将牽騰率衆出降。

     約以左右數百人奔于石勒,勒薄其為人,不見者久之。

    勒将程遐說勒曰:"天下粗定,當顯明逆順,此漢高祖所以斬丁公也。

    今忠于事君者莫不顯擢,背叛不臣者無不夷戮,此天下所以歸伏大王也。

    祖約猶存,臣切惑之。

    且約大引賓客,又占奪鄉裡先人田地,地主多怨。

    "于是勒乃詐約曰:"祖侯遠來,未得喜歡,可集子弟一時俱會。

    "至日,勒辭之以疾,令遐請約及其宗室。

    約知禍及,大飲緻醉。

    既至于市,抱其外孫而泣。

    遂殺之,并其親屬中外百餘人悉滅之,婦女伎妾班賜諸胡。

     初,逖有胡奴曰王安,待之甚厚。

    及在雍丘,告之曰:"石勒是汝種類,吾亦不在爾一人。

    "乃厚資遣之,遂為勒将。

    祖氏之誅也,安多将從人于市觀省,潛取逖庶子道重,藏之為沙門,時年十歲。

    石氏滅後來歸。

     蘇峻,字子高,長廣掖人也。

    父模,安樂相。

    峻少為書生,有才學,仕郡主簿。

    年十八,舉孝廉。

    永嘉之亂,百姓流亡,所在屯聚,峻糾合得數千家,結壘于本縣。

    于時豪傑所在屯聚,而峻最強。

    遣長史徐玮宣檄諸屯,示以王化,又收枯骨而葬之,遠近感其恩義,推峻為主。

    遂射獵于海邊青山中。

    元帝聞之,假峻安集将軍。

    時曹嶷領青州刺史,表峻為掖令,峻辭疾不受。

    嶷惡其得衆,恐必為患,将讨之。

    峻懼,率其所部數百家泛海南渡。

    既到廣陵,朝廷嘉其遠至,轉鷹揚将軍。

    會周堅反于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