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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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攻打城内。

    王世充集諸将商議,謂振興曰:“悔不用公言,緻受此困。

    于今唐軍臨城,内無儲積,外無救援。

    如之奈何?”振興曰:“唐軍圍城,且理論出戰應敵之策。

    不必追悔前事。

    請一面遣使往虎牢,作急出兵,運糧入城,一面往夏國求救應。

    主公親督諸将,于各門往來巡守。

    料唐兵深入吾地,亦慮後兵襲之。

    不久自當退也。

    ”世充從其言,遣侍郎段達為使,迳往夏國求救,連發文書三通,星夜前去。

    一面遣人會王玄應人馬。

     卻說世民,親督諸将攻城,一連攻了十數日,不能克。

     城上守禦甚嚴,擂下火炮木石之類,唐軍被傷者甚衆,将士皆疲弊。

    又聞世充約夏國窦建德各處兵來救,各懷内懼思歸。

    總管劉弘基入見秦王曰:“世充恃壕塹堅完,嬰城固守,吾軍深入險地,疲弊終日,非萬全之策。

    又聽的各處兵集,實有可慮。

    主公且班師,養銳儲積,另作後圖,少慰思歸之衆也。

    ”世民曰:“東方諸州已望風歸降,惟洛陽孤城,勢不能久。

    今功在垂成,奈何棄之?”乃下令軍中曰:“敢有再言班師者斬。

    ”自是衆将乃不敢複言思。

    朝廷遣使至秦王軍中,召世民還,有國事商議。

    秦王恐将士離心,即遣封德彜入朝複命。

    且看下節分解。

     第四十三節窦建德兵救世充小秦王箭射殷狄 卻說封德彜領秦王命,徑至京師,入見唐主。

    山呼畢,唐主問德彜邊廷消息。

    德彜以秦王來命奏知唐主曰:“秦王自出将兵以來,屢得戰勝。

    今世充号令所行,一城而已,智盡力窮,克在朝夕。

    近得敕旨,着令還國。

    秦王誠慮旋師,賊勢複振,後必難圖。

    特遣臣來複命。

    今陛下寬其日月,候在平定東都,然後凱還。

    ”唐主從之,複差德彜赍诏往秦王軍中,安撫其下。

    德彜領诏,離了京師,複回見秦王,宣讀其诏:幹戈鼎沸,實戎馬在郊之日,天下未定,非臣子安枕之時。

    今爾秦王,總戎在外,三軍遵指揮之令,賊衆望旌旄而逃。

    近來中書省有司屢奏捷音,朕甚欽悅,特命内史侍郎封德彜赍诏宣谕,疾速進兵征剿兇孽,以靜邊陲,庶滿一匡天下之志,勒若功千載邦家之光。

    旨不多及,想宜知悉。

    秦王得诏大喜,即以诏書宣示其下。

    遣人會王君廓出兵襲虎牢,以絕世充糧草;自督諸将,日夜攻打不辍。

    城中隻是堅守,以待救兵。

     卻說夏主窦建德,自王世充侵他黎陽,他亦遣将襲破世充殷州。

    因是二國挾仇,信使不能。

    及唐兵圍逼洛陽,世充屢遣使求救。

    夏主君臣正在議論間,忽報:“世充遣使段達來到。

    ”遂請入問之。

    段達言:“鄭主勢已危,見退守洛陽,八面皆是唐軍。

    望太王發兵救之。

    若退了唐軍,當以重鎮報之,決不相負。

    ”建德曰:“侍郎少歇,待我與衆商議。

    ”段達去驿中安歇。

    中書侍郎劉彬言于夏主曰:“天下大亂,唐得關西,鄭得河南,夏得河北,共成鼎足之勢。

    今唐舉兵臨鄭,鄭地日蹙。

    唐強鄭弱,勢必不支。

    鄭亡,則夏不能獨立矣。

    不如解仇除怨,發兵救之。

    夏擊其外,鄭攻其内,破唐必矣。

    唐師既退,徐觀其變。

    若鄭可取,則取之,并二國之兵,乘唐師之老,天下可取也。

    ”建德從之,遂起傾國之兵以救鄭。

    唐武德四年夏五月,夏主出兵,以劉黑闼、範願為先鋒,王伏寶、曹旦為左、右翼;宋正本、齊行善為合後;自督中軍悉發孟每公、徐圓朗之衆,西救洛陽。

    行至渭州,有世充行台仆射韓弘開城迎接。

    次日,建德攻陷管州、荥陽、楊翟等縣,水陸并進,大兵三十餘萬,相屬不絕,前抵成臯之東原屯紮,築營闆渚,遣使通知王世充,先令其臣李大師、魏處繪赍書以達秦王。

     卻說秦王正在中軍商議攻城之策,人報:“世充往夏國求借救兵,即日窦建德會合本處人馬,共三十餘萬,水陸并進,舡騎雙行,出成臯而來。

    見有人赍書到此。

    ”秦王接了書,啟緘觀之: 嘗聞:“兵乃兇器,戰者逆德。

    ”夫春秋諸侯有軟(歃)血之盟,未嘗辄有征伐之兵。

    何爾唐主既得關中而王,志亦足矣,奚必生外釁,欲成一統天下耶?隋失其鹿,人共逐之,非惟爾有。

    今王莫若返騎解甲,為計之上。

    不然,吾與鄭主時勢相依,不得不救也。

    謹此先達。

    惟王諒之。

     秦王看書畢,留之不答。

    集将佐議之。

    諸将皆言:“夏兵水陸并進,鋒芒正盛,且退師拒長陵,少避其銳。

    ”郭孝恪曰:“世充窮蹙,垂将擒縛,建德遠來助之,此天意欲兩亡之也。

    大王宜據武牢之險,伺其疲困而後動,破之必矣。

    ”記室薛收亦曰:“世充府庫充實,所将皆江淮精銳之衆,但少糧食,故受我困。

    今建德自将遠來,所部極其強壯。

    若放之至此,兩寇合從,轉河之粟,而以饋洛陽,則戰争方始,混一無期,勝敗未可知也。

    如今之計,莫若分兵守洛陽,深溝高壘,勿與之戰。

    大王親帥骁銳,先據成臯,阻建德之來路,以逸待勞,決可克也。

    建德既破,世充自下。

    不過二旬,兩主之首可緻麾下矣。

    ”世民曰:“公言甚當。

    ”有蕭瑀、屈突通、封德彜等,皆勸秦王退保新安,以乘其弊。

    世民見諸将議論不一,因謂其下曰:“建德新克孟海公,将驕卒惰。

    吾今以衆扼其咽喉,取之甚易。

    若其不戰,旬月之間,賊入虎牢,諸城新附,必不能守。

    兩賊并力,其勢必強,有何弊可乘?吾計決矣。

    ”即中分其軍,使屈突通等副齊王守東都,防窦建德來寇;自督諸将東趨武牢。

    世民分撥已定。

    次日早晨,大兵離了北邙,抵河陽,望鞏縣進發。

    哨騎報入洛陽,世充欲開城追之。

    骁騎大将軍何惠曰:“世民大軍既退,必有暗計。

    若追之,恐墜其阱也。

    目下遊騎來報,建德發水陸之衆,鼓震而來,莫非慮鄭兵襲其後,故分騎迎之。

    主公正宜養銳固守,坐觀時勢也。

    ”世充遲疑莫測,竟不敢出。

     卻說世民大隊人馬已近虎牢,忽前面征塵蔽日,一枝人馬來到。

    秦王着人體探,乃李世勣也,聽的秦王部兵來到,故此迎候。

    秦王見了大喜,遂安下營壘,因問世勣攻克之事。

    世勣曰:“鄭之資糧俱在虎牢,近日世充屢遣人入關運糧。

    守将王玄應出兵,被吾殺得片甲不回,堅閉不出。

    今王大軍既集,并力攻之,若得了虎牢,糧草足支,世充破敗之必矣。

    ”世民曰:“虎牢已在掌中,唯有窦建德大勢人馬可慮。

    吾先出兵,挫其先鋒,乘勝兵攻虎牢,此必取之勢也。

    ”即令段志賢引軍五千,埋伏成臯之東;程咬金、馬三寶引步騎三千,多帶弓弩,埋伏于左路有雜木處,聽炮響為号;李世勣、秦叔寶部軍一萬接應;秦王自将骁騎五百,出觇建德營寨。

    分撥已定。

    衆将各依令去了。

     及日中,秦王與骁騎帶了鄉道數人,離虎牢望石頭山,繞出建德寨後來,周匝觀視一回,果是旗幟齊整,隊伍分明,連營二十餘裡,人馬往來不息。

    早有遊兵報入軍中,建德大驚曰:“唐兵何神速耶!”即遣骁将殷狄引鐵騎五百追之,自部衆将開壁而出,喊聲大舉,鼓如雷動。

    秦王知的建德出兵來追,勒辔轉陣前而走。

    未一裡間,殷狄一騎尾其後。

    世民故意延緩,看定追騎将近,拽滿雕弓,回頭大呼曰:“賊将慢來!吾秦王也。

    ”殷狄躲避不及,一矢正中面門,墜死馬下,鐵騎軍皆不敢近。

    秦王按辔徐徐而行。

    建德自部兵趕到,前軍報:“殷狄已被射死。

    世民不知從那條路去。

    ”曹旦曰:“山路崎岖,世民谲計百出,倘四下有伏兵,如之奈何?”正相議間,忽樹林中火炮齊舉,更不知多少唐兵卷地而來,兩旁箭如飛蝗。

    夏兵大驚,不戰自亂。

    建德知入伏中,與諸将鼓勇殺出。

    未數裡,東路金鼓齊鳴,一彪人馬湧出,乃唐将段志賢也,大叫:“賊衆不即納降,更待何時!”建德前降大将劉黑闼,舞刀直取志賢。

    二人戰上二十餘合,不分勝負。

    随後李世勣、秦叔寶揮動人馬,沖殺過來。

    外(故)黑闼不敢戀戰,與衆将保定建德,奪圍走回成臯。

    秦王見夏兵去遠,亦收回人馬。

     卻說建德回至中軍,怒氣未息,集諸将議曰:“吾軍初出,本來救鄭,今日先挫此一陣,又折了大将殷钬,豈不惹諸侯恥笑!明日出大軍,與世民決一死戰,方雪此憤也!”曹旦曰:“因一戰之失利,而即為報怨之舉,語雲:‘小不忍則亂大謀。

    ’今唐軍所慮者,惟在糧草不繼,故引兵急圍虎牢,意在得其地而資其食。

    若慮牢不下,彼衆亦難久住。

    大王可遣人運回洛下之粟,為長守之計,世民自當退矣。

    何必急于戰哉。

    ”建德從其議,即着左衛将軍黃琮、副總管蘇有年運回糧草,遂堅壁不出。

    是時秦王引得勝兵,急攻虎牢,連數日不能下。

    忽細作報知:夏兵已運糧草入成臯。

    秦王聽罷,正在沉吟之際,人報:“王君廓已從轘轅回。

    ”秦王喜曰:“君廓來,吾事諧矣。

    ”急召入問之,君廓曰:“聞王大兵出虎牢,目下要與夏兵交鋒,特留廖平守轘轅,吾得東助大王出戰。

    ”秦王曰:“正有個大關系處,非公不能濟。

    目下建德運洛下之粟出成臯,公肯代吾取之乎?”君廓曰:“食君之祿,受王之命。

    何所不可!”即引所部,慨然而行。

    秦王複喚過段志賢曰:“君廓若得了糧草,建德知之,必遣人來奪。

    汝可埋伏東原隘口,候夏兵過,從中截出,彼衆自亂。

    ”志賢領計去了。

    又喚馬三寶、程咬金引五千馬步軍,截住窦建德來路。

    馬三寶、程咬金各引兵去了。

     第四十四節世充用賄讒淩敬秦王定計破建德 卻說黃琮、蘇有年押帶軍糧出洛口,正行之間,忽見一彪唐軍來到,為首一員大将,紫髯朱顔,眉目清朗,乃右武衛将軍王君廓也,大叫:“賊衆留下糧草,免爾誅戮!”蘇有年拍馬挺槍,直取君廓。

    君廓舞刀還戰,隻一合,斬有年于馬下,押糧軍士皆走。

    君廓着令衆軍糧草盡搬出谷口。

    後面金鼓大作,夏兵卷地追來。

    君廓來與夏兵交鋒。

    黃琮揮動步軍,四下箭如猥集,唐兵中箭者正在危急中,馬三寶、程咬金三軍驟出,合君廓殺退夏兵。

    黃琮正慌忙間,被段志賢伏兵抄出,又殺一陣,死者不可勝計。

    唐軍奪得糧草,緩緩而回。

    秦王聽知君廓得勝,不勝歡喜,重賞将校。

    黃琮漏夜回成臯見夏主,說:“糧草被唐軍奪去一半,殺死大将蘇有年。

    ”建德拍案罵曰:“豎子誤吾大事也!”叱令将黃琮推出斬之,即起大軍,前來與唐軍決戰。

    祭酒淩敬曰:“大王息怒,臣有一計,使鄭國之圍自解。

    吾軍穩坐無憂矣。

    ”建德曰:“計将安在?”淩敬曰:“大王宜将大隊人馬渡河,攻取懷州、河陽。

    若得此二處,然後使衆将守之,遂建旗鼓,逾太行,入上黨,徇汾、晉,趨蒲津,直入無人之境,拓地收兵,則關中一面調各營進發,震懼秦王,自當遠遁,鄭圍必解矣。

    ”建德從之,先令人密會知世充。

     卻說差人徑至洛陽,見世充,俱言:“建德出兵取懷州等處,乞大王出兵相應。

    ”世充驚曰:“目下吾衆有燒眉之急,夏兵乃渡河而襲他郡,非來救鄭也。

    ”遂與衆人商議,段達曰:“建德諸将,皆欲請夏主東向。

    今此謀實出淩敬所導。

    大王可重将金寶賄賂其部下,衆人得其利,必谄夏主複兵救鄭矣。

    ”世充從其計,即差大夫李榮帶書一封,赍金帛,從小路徑投成臯,先将金玉結好建德諸将。

    次日,李榮入見夏主,具曰:“世充遣臣報知大王,目今唐兵勢大,乞引兵東向,與定破敵之計。

    有書在此。

    ”建德将書拆開觀之: 古言:“救兵如救火,止水在未流。

    ”今秦王兵馬征钲之聲,徹于晝夜,吾鋒屢挫其刃。

    是洛陽附邑有泰山壓卵之危。

    若持精兵出魏,以舒吾難,部曲聞之,引領望旗旄屢日矣,再報君以兵渡河,未審計将安出?使唐得志,吾唯足下未見其利也。

    謹此以達。

    次不宣。

     建德看了書,與淩敬議之。

    敬曰:“兵會世充,一時之計;渡河攻唐之無備,萬全策也。

    ”王琬、長孫安世等皆曰:“大王水陸并出,正在與鄭合兵破敵,今我衆屢挫其鋒,即欲渡河西接旁郡,非必勝之道。

    豈料唐軍太多,糧草不敷,若合洛陽之衆,決難支持。

    兵法有雲:‘兵多将累’,況無糧乎?今乘彼之軍無糧,而往戰之,蔑不勝矣。

    ”淩敬固争曰:“大王新敗于成臯,世民兵迫于虎牢,累日不得進。

    今若引烏合之衆當之,必無勝理。

    不如西征自保。

    待唐兵無糧自亂,然後出兵。

    此萬全之計也。

    ”諸将複曰:“淩敬書生輩,安知戰事?”建德聞諸将之言,決意東向。

    淩敬又欲谏之,建德怒,令人扶出帳外。

    淩敬見建德不用其謀,遂披發佯狂,詐作風魔,逃躲于他鄉去了。

     胡氏曰:淩敬之策,誠善策也。

    然長安、并州将帥,自足以當建德,而汾、晉、莆津豈不戰所能下?延引日月,适足以孤洛陽之心。

    而秦王攻圍亦争,世充其能不破哉。

    既破世充,北取建德,不過遲時月間耳。

     卻說建德将大隊人馬分作前後而進。

    有曹後入軍中,見建德戎服在身,因問曰:“連日聞唐兵将近,大王欲待何往?”建德将淩敬之言訴說一遍,曹後曰:“祭酒之言極為有理。

    如大王從其謀,社稷可保無事。

    不然,恐難取勝,夏國亦不可守。

    ”建德曰:“諸将欲圖成功者,争請孤東向洛陽。

    然孤恐唐衆延蔓,久則難進。

    是以從衆議也。

    ”後曰:“諸将激一時之勇,未見全利。

    大王當熟思之。

    ”建德曰:“此非女子所知。

    且鄭國朝暮待吾來。

    既許之,豈可見難而退。

    且示天下不信也。

    ”亦不用曹後谏矣。

    是時,細作來報秦王:“建德不聽淩敬之計,三軍已趨洛陽。

    ”世民謂玄齡曰:“建德之衆東向,其計安出?”玄齡曰:“使淩敬之言若聽,則吾軍必受其弊。

    今鄭(夏)兵出洛陽,将會世充為合從之勢,伺吾大衆怠倦,牧馬于河北。

    建德必襲虎牢。

    大王即便進兵,北濟河南,東向攻洛陽,取積谷,招納豪傑,南臨廣武,傳檄四郡,建德策辔可破矣。

    ”世民善之。

    于是将三軍分作四隊,多帶旌旗、風火、鑼鼓之類,日伏夜行,望洛陽進發。

    故留駿馬千餘,着老弱軍牧于河渚間,以疑其兵。

     卻說建德大軍正行之際,時五月天氣,侵晨紅日正升,忽流星馬報:“唐軍知得夏兵出洛陽,彼亦撤虎牢之圍,引衆東向,遺下空營,止留老弱軍人牧馬于河渚。

    ”建德驚曰:“世民委善用兵!早知防吾後也。

    ”李光儀曰:“今世民部兵已出,吾有一計:待他立定寨栅,便可擊之。

    ”建德從其言,乃遣劉黑闼部兵二萬,西應虎牢;範願、王伏寶迎敵唐軍;郭士衡為遊兵接應;自悉衆出牛口,列陣二十裡,旌旗蔽日,鼓噪而前。

    當日中,兩軍齊出。

     世民部下見建德人馬勢大,皆有懼色。

    世民擺開陣勢,令衆軍射住陣腳,自升高埠望之,隻見夏兵漫山塞野而來,略無節次,顧謂世勣曰:“夏兵雖甚,不知世律,吾破之易矣。

    ”遙指前面白水漫漫,乃禹山峽,召過殷開山曰:“爾可引兵五千,于前面峽口上流埋伏,此處水勢頗急,人不堪渡。

    待夏兵戰倦取水飲,即出兵襲之,夏兵必敗。

    ”殷開山領計去了。

    又喚宇文士及曰:“與爾輕騎三百,徑由建德營後抄出,候陣動之際,乘勢殺入,奪其積聚。

    ”宇文士及領兵去了。

    世民分撥已定,乃約諸将曰:“建德初起山東,未嘗見大敵。

    今越險而來,令不肅也,逼城而陣,有輕我心。

    我按兵不出,彼勇氣自衰。

    陣久卒饑,勢将自退,然後縱騎破之,無不克矣。

    ”忽遊兵報:“建德大衆将逼營壘。

    ”世民入中軍,下令堅壁勿出。

    衆将皆摩拳擦掌,截發請戰。

    秦王見衆志銳,乃曰:“可以擊矣。

    ”急召史大奈、程知節、秦叔寶、尉遲恭各選輕騎二千人,人持一唐幟,從汜南水道潛在屬鵲山,遙望建德營寨以觀動靜,因密誡曰:“候我大軍與夏兵對陣小卻,彼必空壁而追,爾等疾入夏壘,盡去其旗号,立唐之幟,堅壁拒守,不必與戰。

    宇文士及兵出,乘勢掩擊,夏兵自亂也。

    ”諸将聽令,各引軍去訖。

    又下令各營:“今日破夏兵,且不必會食。

    暫令諸軍傳餐,待破建德,然後會食也。

    ”諸将皆未信,佯應曰:“諾。

    ”先遣王君廓迎敵初陣。

     是時建德在軍中,令衆臣行朝參之禮,聽的唐軍已至,遂列出戰。

    王君廓揮動三軍殺入。

    夏陣中王伏寶一騎跑出,與君廓戰上二十合。

    範願拍馬舞刀,夾攻君廓。

    君廓虛手一招,衆軍望後便退。

    夏兵見唐軍力怯,喊聲大震,一齊掩殺過來。

    秦王高處望見建德督兵追趕,用紅旗摩動,段志賢從中軍放起連珠炮,如天崩地裂之勢,夏兵驚吓。

    楊振興一馬迎前曰:“此唐兵誘敵之計,大王速退!”建德正待下令回馬之際,唐兵四下迸集,箭如雨點。

    王伏寶、範願見勢不利,保定建德殺出。

    有史大奈等所出奇兵二千騎,遙見建德拔寨追襲,壁壘空虛,鼓噪馳入夏營,盡拔去其旗号,立唐之旌幟。

    及夏兵望見營中皆立起秦王旗号,已知唐軍襲其後,遂大亂,四散奔潰。

    尉遲敬德揮鞭拍馬,沖擊前來。

    夏将石瓒迎頭阻住交鋒,隻一合,被敬德打死馬下,複殺入中軍,來尋窦建德。

    王伏寶與範願沖圍正走間,前面又一軍到,乃秦叔寶也。

    範願、王伏寶雙出戰之,三将殺在一處。

    史大奈一彪軍從中陣截出,将建德人馬分作兩路。

    範願、王伏寶舍死殺出重圍,來尋建德保駕。

    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節楊武威生擒窦建德李世民怒斬單雄信 卻說秦王大隊人馬已到,時三軍猶未傅飧,秦王下令曰:“今日爾諸将取功名之時也,各宜努力向前。

    ”衆人得令,鼓勇踏平拔渚而來。

    範願、王伏寶引敗兵走至禹山峽,與曹旦、宋正本、齊行善、張允濟、廖鴻等相遇,止不見建德走何地。

    時衆人殺得困弊,日氣正盛,争向流頭取水飲之。

    忽峽口鼓聲震響,一彪軍馬殺到,為首大将殷開山也。

    夏兵大亂,死落于急流中者不可勝數。

    範願等戰力已乏,各棄馬爬上山奔走。

    張允濟死戰不得出,被殷開山一刀斬落水中,降者無算。

    奪掠其軍器極多。

     此時建德幾部殘兵繞堤走出汜流,恰遇孟海公,引水軍救入樓船去。

    唐将史大奈、秦叔寶急追至汜流邊,孟海公舟艦上各設強弓硬弩,并連鐵索,雖觸風沖浪,走如平地。

    見唐軍至,弓弩齊發,皆不能進。

    史、秦二将各持牌在前,不避矢石,直至艨艟邊,砍斷鐵索,樓舡散亂。

    二将飛上戰舡。

    夏兵見唐軍湧上舡,各走入後橹。

    水軍都督周葛仙撞出橹棚來戰唐将,未及交鋒,秦叔寶大喝一聲,早活捉過來,衆軍縛了。

    史大奈直入舡隊,放起火燒着餘舡,夏兵四散逃竄,死者無算。

    岸上喊聲大震,唐軍各要争功,一齊掩殺,勢不可當。

    孟海公見艨艟火着,部水軍馮南、蔣翼,棄樓舡逃走。

    建德度勢不可支,從樓舡小倉後跳上北岸,奪敗軍所乘之馬,拚死逃走。

    南岸史大奈看見,沖開士卒,直趕将來,指望捉了建德獻功,如何肯放。

    忽道旁鼓角齊鳴,一騎馬撞出,乃車騎将軍楊武威也。

    大奈恐武威奪功,舉長槊望建德後心剽來,正中左脅,建德墜于馬下,武威即擒之。

    二人合兵一處,同入中軍來見秦王請功。

    是役也,夏兵三停已去二停,降者不下數萬。

    宇文士及奪掠糧草五百餘車。

    屍首亘積二十餘裡。

     此時諸軍皆得馬匹器械而回,精神百倍。

    秦王已收集各處人馬,諸将聽的捉了窦建德,皆聚帳下。

    秦王召進建德責之曰:“我征讨世充,何幹汝事?”建德曰:“今日不來,亦難免禍唇齒之國,隻得相救。

    ”秦王呼左右:“以檻車囚之,待捉王世充,一齊回關中問罪。

    ”衆人将建德囚了。

    世民下令,催三軍不分星夜進圍洛陽。

    李世勣曰:“夏兵既破,洛陽勢孤,大王隻将建德囚至城下招安,城中膽落,世充必率衆納款。

    ”世民從其議,即将建德監至洛陽。

    此時唐将俘獲夏兵不願為軍者,世民散使還鄉就業,不願去者,充入行伍,着各部領之。

    封德彜入賀曰:“大王妙算,已建不世之功。

    關中預聞捷音,足可以聳動天顔也。

    世民笑曰:“不用公言,得有今日。

    ”因大享将士于軍中。

     時武德四年夏五月。

    世民既平建德,遊騎兵回洛陽,報知王世充,世充大驚,閉戶不出。

    忽報:“唐軍大隊,監囚了夏主于城下,世民親督諸将攻打各門。

    ”谏議大夫法嗣親将劉師立入奏曰:“城中糧草食盡,軍民疲餓屢月,死者枕藉,事已極矣。

    大王可救一城生靈,迎候轵道,庶免自身夷族之禍。

    ”世充沉吟不語。

    李光儀一派戰将曰:“城中尚有精兵數萬,皆願與主公死戰。

    不如乘唐軍立營未定,突圍南走襄陽,以就其食。

    然後約虎牢之衆,複來取洛陽,成敗未可期也。

    何必遽為亡國計哉。

    ”世充将從之。

    秦王世衡、楚王世偉複勸曰:“自二國交兵,殆無甯日。

    吾所恃者夏主,今已為擒。

    縱投往他處,終必無成,不如降之以保善後計也。

    ”世充乃淚下曰:“吾血戰數年,賴諸将扶佐為王,今日若逆天意,複使諸軍血肉填于草野,系我之罪也。

    我心何安?不如投降,以順天時矣。

    ”于是世充城上插起降旗。

     次日素車馬,帥太子玄恕等及群臣三十餘人,開城詣軍門納降。

    衆人報入中軍,秦王大喜,令諸将擺開,即出軍前受降。

    見世充諸人拜伏于道旁。

    世充曰:“臣不道,違抗天兵,今勢窮力盡,情願歸降,以安百姓。

    ”秦王曰:“爾等既降,吾奏唐主,不害汝之命。

    ”言訖,乃部諸軍先入洛陽。

    是時城裡城外,軍民百姓,各以香燈花燭迎門而接。

    秦王下令諸人,分守市肆,禁止侵掠,無敢犯者。

    世民入至宮城,命房玄齡收隋之圖籍。

    時府中诏制,已被世充所毀,殘阙無稽者多。

    命蕭瑀等封府庫,收其金帛。

    次日,世民于宮中大享将士,議功績之上下,賞賜金帛。

    諸将言曰:“世充暴虐萬民,罪不容誅。

    大王何故留之?”世民曰:“世充之罪固有,非建德之比。

    且人已服降,遽殺之不祥也。

    ”止收其附黨段達、單雄信、朱粲二十餘人斬之。

     單雄信密使人叫李世勣曰:“雄信望将軍垂救。

    ”世勣聽的,徑往帳下叩頭拜伏。

    世民問其故,世勣曰:“臣故人單雄信,理當罪戮。

    望大王垂憐赦之。

    且其材武足用。

    願請納官爵,以贖其罪。

    若雄信得更生之賜,必有以報。

    ”世民笑曰:“榆窠之厄,雄信窘迫吾前。

    汝以追騎後至,那時雄信曾識故人乎?公有他言,無所不從。

    赦雄信,弗汝聽也。

    ”世勣曰:“當日緊追殿下,各為其主也。

    使雄信先事主公,亦必勸世勣之忠矣。

    願王赦之。

    ”世民曰:“雄信為人言過其實,非公之比”。

    竟令推出斬之。

    世勣見秦王不許,乃号恸出宮門,割股肉以啖雄信曰:“非吾不念舊情,主人言不允聽。

    今日與君生死永訣,此肉委于士。

    君之妻子,無用憂也。

    ”言罷,劊子手斬了回報,在旁觀者,無不垂淚,皆感李世勣重于義雲耳。

    宋賢有詩為證: 難将重諾割袍襟,烈士真同管、鮑金。

    取肉啖之生死訣,由來仁義感人深。

     又斷單雄信不識事人,緻有夷戮之禍: 四下幹戈擾攘時,義士忠臣罔所思。

    擇主不臧遭殺戮,堪嗟雄信未男兒。

     秦王既斬了逆黨,坐于阊阖門,郡中諸官皆拜降于堂下。

    太師蘇威請見,稱他老病不能拜。

    世民遣人數之曰:“公隋室宰相,危不能扶,使君弑國亡。

    見李密、王世充皆拜伏舞蹈。

    今既老病,何勞相見?”蘇威聞其言,不食終日而死。

    劉師立、羅士信閉戶不出,武官欲殺之。

    世民慌傳令曰:“如有害此二人者,夷三族。

    ”次日,自登門請此二人。

    二人感世民之恩,乃出。

    師立曰:“殿下欲濟大事,知洛陽有二賢乎?”世民曰:“不知也。

    ”師立曰:“一人魏州繁水人氏,姓張,名公謹,字弘慎,見為洧州長史;一人與公謹同裡,為本州刺吏,姓崔,名樞。

    是二人者,皆有命世之才。

    王何不請之。

    ”世民即遣使聘請。

    張公謹亦聞世民有德之主,與崔樞挈城來降。

    世民大喜。

    詢以時務,二人對答如流。

    乃曰:“何相見之晚也!”因拜公謹為參軍,崔樞為檢校。

     時世充有未附者,各懷内懼。

    杜如晦叔父杜淹當死,如晦之弟楚客請如晦救之。

    如晦曰:“彼嘗欲陷我于死地,豈料有今日乎?”楚客曰:“昔者叔已殺兄,今兄又殺叔,一門之内,相殘而盡,豈不痛哉!”言罷欲自刎。

    如晦勸止之,乃為請于秦王。

    秦王引為天策府曹參軍。

    世民與諸将入宮,見隋之宮殿華采壯麗,規模宏大,有三十六宮,二十四院,蘭室椒房,重樓玉宇。

    世民觀了一回,顧謂諸将曰:“炀帝無道,殚人力以事奢侈,谷無亡得乎?”薛收進言曰:“峻宇雕牆,殷纣以亡;土階茅茨,唐堯以昌。

    始皇興阿房而秦禍速;文帝罷露台而漢祚永。

    後主曾不是察,奢侈是矜,死一夫之手,為後世笑,何此之能保哉!”世民深然之,即令左右撤了端門樓,焚乾陽殿,毀則天阙,廢去諸道場。

    百姓聞之,無不稱快。

     秦王欲議班師,李世勣曰:“建德、世充餘黨尚多,虎牢王玄應與夏将劉黑闼勁兵屯此,糧草足食。

    此一路亦可慮也。

    建德敗衆王伏寶、範願皆劇賊,有萬夫之勇。

    洺州建德養子窦晟尚在。

    倘衆人複聚就之,其患不在世充之下矣。

    王用熟籌之。

    ”秦王曰:“誰可征服虎牢?”史大奈曰:“臣未曾加尺寸之功,當擒此二賊。

    ”世民曰:“劉黑闼,建德骁将,更得一人同往尤好。

    ”王君廓進曰:“臣願與大奈同行。

    ”秦王大喜,即與二人精兵五萬去了。

    又着遊騎于洺州界上,體探窦晟虛實如何。

     第四十六節五六煙塵歸阙下十八學士登瀛洲 卻說王玄應與劉黑闼屢日在虎牢望洛陽消息,道路阻絕,不能通聞。

    忽報:“秦王已破了夏兵,擒窦建德,乘勝攻圍洛陽。

    城中困弊,鄭主率衆納降。

    見遣将來取虎牢,兵屯關下,隻曾二十餘裡。

    ”玄應聽的大驚曰:“洛陽既陷,吾孤軍難以支持。

    不如即降,免受其困也。

    ”劉黑闼曰:“公子據虎牢,後精糧足,正好商議複國之計,何便說歸降?爾且深溝高壘以待之,吾引軍先殺他一陣,以報故主之仇矣。

    ”言罷,綽槍上馬,殺下關來。

    哨軍報知王君廓。

    君廓曰:“黑闼一勇之夫,可以智勝。

    ”與大奈議曰:“爾可引兵二萬,伏于中路,候黑闼兵過,從中截出,彼衆自亂。

    ”大奈依其所行。

    王君廓部軍開壁迎敵。

    劉黑闼銳氣正甚,鼓噪而前。

    君廓一馬當先。

    兩下金鼓齊鳴,軍器并舉。

    二人戰上數合,王君廓賣陣而走。

    黑闼不知是計,驅兵掩殺過來。

    未及二裡間,忽報:“後軍已被唐軍截殺。

    ”黑闼複勒回馬,正遇史大奈軍馬,二人又戰數合。

    君廓前軍殺來,兩下夾攻,夏兵大亂。

    黑闼料不能勝,沖開血路,望漳南而走。

    君廓合兵一處,乘勝攻虎牢。

    此時,玄應知黑闼戰敗,即開關納降。

    唐軍入虎牢,收其錢糧軍馬,班師回洛陽,見秦王。

    秦王大喜,重賞王、史二人。

    玄應亦免死罪。

    世民見洛陽管轄已平服,止不知洺州消息。

    正議間,遊騎軍報:“果是建德餘衆伏寶等聚集敗騎,走至洺州,欲立窦晟為主,征軍以拒唐兵。

    ”世民曰:“誠如世勣之料也。

    ”即下令親督三軍讨之。

    世勣曰:“不須再煩遠取。

    大王修書一封,陳其利害,差人送入洺州。

    窦晟怯懦之徒,必從衆議來降也。

    ”秦王依其議,着令房玄齡作書,選一能言者,遞往洺州。

    秦王屯兵洛陽不動。

     卻說窦晟正在與衆人議事,有左右來報:“秦王差人下書。

    ”晟召入,接了書,拆開觀看。

    書曰: 不觀勝敗,不見真命之符,不量時勢,實為井底之智。

    今大唐建号關中,威令一行,攻無不勝,戰無不克。

    威武足以制服天下。

    王世充有百戰百勝之計,一旦而失之;築闆之役,破夏主二十萬衆,尚有餘孽逃竄他群,欲起不軌之謀者,務在身首碎分而後已。

    方今兵屯洛陽,遣書比指。

    若能明乎順逆,倒戈納款,猶可免于誅刑。

    不然,前鑒不遠。

    其熟思之! 窦晟看書畢,問左右曰:“世民既将書至,爾衆人有何高論?”仆射齊行善曰:“夏主英武,士馬精強,一朝為擒,易如反掌。

    豈非天命有所屬耶。

    今喪敗如此,必無所成。

    不如委心請命于唐,尚可保其終也。

    ”窦晟從其言,遂以府庫金寶散給軍士,令各解去。

    于是範願、王伏寶引三千餘人,叛入太行山去了。

    窦晟乃與裴矩、曹旦帥百官奉建德妻曹氏及傳國玉玺,請降于秦王。

    秦王受其降。

    交割玉玺。

    有房玄齡、李世勣入城招安。

    王世充弟世辨,亦以徐、宋三十八州請降。

    淮安王神通又徇下山東三十餘州。

    自是世充、建德之地悉平。

     靜軒先生有詩贊秦王之功曰:旌旗東下耀鋒芒,百萬貔貅動一勞。

    談笑幕帷成妙算,折沖隊伍見軒昂。

    五更戰艦驚飛渡,萬裡堅城入款降。

    奏凱歸來功已就,丹書诏裡倍增光。

     時秋七月,秦王世民班師。

    大小三軍離了洛陽,各依隊伍而行。

    果然鞭敲金镫響,人唱凱歌聲。

    西至長安,世民披黃金甲,齊王元吉、李世勣等二十五将随其後。

    鐵騎萬匹,甲士三萬人,前後部曲,鼓樂齊鳴。

    檻車囚着王世充、窦建德,獻于太廟中。

    行飲至之禮,以饷之。

    次日,唐王诏赦王世充為庶人,徙于西蜀閑住。

    至親者随行,其僚屬留長安聽用。

    窦建德罪在不赦,斬于長安市。

     建德臨刑,仰天長歎曰:“建德縱橫天下,諸侯誰不知之。

    今日一至于此,非天乎!”令行刑者請快刀,監斬官即令開刀。

    死年四十九。

    是時建德兵屯牛口,先有謠言曰:“豆入牛口,勢不得久。

    ”至是果敗。

    後人有詩歎曰: 烽火連營見識微,倥偬戎馬悔何遲。

    罔将豪傑忘家國,徒說興王苦衆夷。

    塞北方将驅戰騎,陣前先自倒征旗。

    獻俘已成東市戮,千古令人别是非。

     唐主既斬了建德,将首級号令四門。

    其外皆赦宥之。

    自以天下略定,設太平筵宴,重賞三軍;大赦百姓,與免一年徭賦;陝虢地方,人民苦于轉輸勞費,免二年。

    唐主後慮王、窦餘黨在京師,恐生内患,欲議悉令遠徙惡地。

    侍禦史伏伽上表谏曰: 臣聞“王者無戲言”。

    書稱:“爾無不信,朕不食言。

    ”言之不可不慎也。

    陛下制诏曰:“常赦不免皆原之。

    ”此非直赦有罪,是亦與天下更新辭也。

    世充、建德所部赦後,乃欲流徒。

    書曰:“殲厥渠魁,脅從罔治。

    ”渠魁尚免,脅從何辜。

    且桀狗吠堯,吠其為主。

    今與陛下結發,故往為賊臣。

    彼豈忘陛下哉。

    壅隔故也。

    至疏者,安得而罪之。

    由古以來,何始無君,然止稱堯舜者何也?直由善名難得也。

    昔天下未平,容應機制變,今四方已定,設法當與人共之。

    法者,陛下自作,慎自守之,使天下百姓信而畏之也。

    自為無信,欲人之信,若為得哉?賞罰之行,無貴賤親疏,惟義所在。

    臣愚以為賊黨于赦當免者,雖甚無狀,宜一切加原。

    則天下幸甚! 唐主既覽表,從之,遂赦不徙。

    後來王世充未行,被定州刺史獨孤修德矯诏殺之,死年五十二歲。

    後人有詩歎曰: 僭王未免作降囚,始悔當年不軌謀。

    神器自言容易得,民心豈是霸能收?鋒屯戎馬三軍取,猥聚豺狼一鼓休。

    功業已随兵刃滅,洛陽宮殿幾經秋。

     冬十月,唐王以秦王平定洛陽,功績大前代,官皆不足以稱之,特封天策上将,位在王公上,為其高建府第,置官屬,預朝廷政事。

    秦王拜恩受命。

    後亦以海内漫平,乃于長安西建立弘文館,極其偉觀,左開秘書閣,右設講政軒。

    前後楹堂,皆設扁(匾)額,延引文學俊秀之士居其中。

    時有杜如晦、房玄齡、虞世南、褚亮、姚思廉、李玄道、蔡允恭、薛元敬、顔相時、蘇勖、于志甯、蘇世長、薛收、李守素、陸德明、孔穎達、蓋文達、許敬宗十八人,為弘文館學士,分為三番,輪流直宿。

    世民暇日即至館中,或講論經書,或商議政事,至于夜分不寝。

    又命庫直閻立本畫十八人之像,褚亮作贊,時人榮之,号為“十八學士登瀛州”。

     未數月,唐主因外郡官阙,以秦府僚屬除補,杜如晦亦出為陝州長史。

    房玄齡入見秦王曰:“餘人雖出,不足惜,杜如晦王佐之才。

    大王經營四方,非如晦不能濟。

    ”世民驚曰:“公不言,幾失之矣!”即奏唐主留之。

    唐主許其請,使參謀帷幄。

    軍中多事,如晦剖決如流,世民甚禮重之。

    話分兩頭。

     卻說劉黑闼虎牢之戰,敗走漳南,據蒲津為守,集餘衆欲圖恢複。

    不數日,範願、王伏寶等引衆來會,黑闼大喜曰:“諸君今來相助,當與故主取仇也。

    ”範願等各訴款曲,因進說曰:“故主既被擒囚,斬于長安之都市,窦晟弱懦無為,奉曹後歸降。

    吾想起來,我主争隋天下二十有餘年,建号立國,待我衆人亦不薄矣。

    一旦身斃國亡,族無遺類,顧無一人同患難者耶?”言罷不勝其憤。

    黑闼曰:“諸君莫憂。

    使黑闼一日在世,決叛唐而報仇矣。

    明日郎以吾部下攻入關中,與世民拚一死戰。

    ”王伏寶歎曰:“将軍此行,猶飛蛾撲燭,必緻隕身而後已。

    何以報仇為哉?”黑闼曰:“公何如出此言?”伏寶曰:“今關中城廓堅完,兵精糧足。

    秦王虎踞于内,豪傑折沖于外。

    君以一旅之衆,驅入其中,曾有得生之理乎?”黑闼曰:“足下見之甚明。

    竟有何策可以複仇?”伏寶曰:“近聞唐主欲征楚地。

    将軍正好儲積糇糧,養威蓄銳,先取懷州為根本之地,然後遣一介之使,通謀徐圓朗,結好楚梁王。

    那時,将軍率激勵之衆,東襲洛陽,據其沖要。

    待唐、梁之交兵。

    唐勝則吾休兵固守;梁勝則出以撓其後。

    坐觇時勢,見機而動,非惟可以複仇,霸王之業不難緻也。

    ”黑闼喜曰:“足下之論是也。

    ”即遣人以書通于徐圓朗,結好越王蕭銑。

    遂按甲不出。

     第四十七節王孝恭興兵征蕭銑黃君漢列陣戰蘇胡 卻說徐圓朗因世民初平洛陽,率其衆請降,唐主封為兖州總管。

    聽的劉黑闼聚衆蒲津,欲與故主報仇,正在持疑間,忽報:“黑闼遣人呈書來此。

    ”圓朗接書看曰(之),書雲: “車輔相依,唇亡齒寒”,寒勢使然也。

    吾王不幸,見作俘囚,此吾之所恥。

    今我不幸裒其餘衆,再欲複圖國計,未知人力可以勝天否?聞君虎踞一方,封連魏境。

    助我一旅之師,先取幽、薊,為根本之地。

    然後攻關,共取隋業,亦不世之功也。

    足下其審之。

     圓朗看書畢,與部将孫晖、徐文等議曰:“黑闼既有書來,吾當起兵應之。

    ”徐文曰:“總管擁精銳之兵,正好乘時取事也。

    何有不可?”圓朗決意叛唐,回書答黑闼,約共起兵日期,即點起本部人馬,來取任城。

    時唐主遣安撫大使盛彥師安集河南,行至任城,聽得圓朗叛唐,将取任城,自至軍前問之曰:“君既降複叛,何意也?”圓朗出馬曰:“吾乃當時豪傑,止得一鎮,甚有不平,故叛也。

    ”顔師曰:“公見差矣。

    今唐主寬仁大量,天下歸心。

    又有秦王用兵如神,雖世充、建德之強勇,尚被俘囚,何況總管兵微将寡,勢力孤弱,恐難與争強。

    不若專意事唐,保守兖州,不失魯封。

    此亦人臣之極貴也。

    何他望耶?”圓朗曰:“大丈夫當自創立,豈可碌碌屈于人下!”即使徐文等圍之。

    彥師見圓朗志不肯服,欲回馬走。

    被衆軍一齊趕上,遂捉了。

    圓朗乘勢攻陷任城,自稱魯王,部下人馬約數萬。

    與衆商議,欲推一人主謀。

    孫晖曰:“彥師智勇足備,大王可用之。

    ”朗曰:“其人初拘于此,心志未定,豈肯服哉?”晖曰:“隻以兵刃挾之,彼畏懼,必降也。

    ”朗依其計,先用厚禮待之數日,召入門曰:“君今被執,若肯委心歸降,富貴共之。

    不然,難免禍矣。

    ”彥師曰:“吾天子使也,見執就刑,理之當然。

    禍患非所恤。

    今日此頸可斷,志不可奪也。

    ”朗曰:“不順且由汝。

    即目爾弟守虞城,若作書使其來降,免汝之誅。

    ”彥師被禁逼不過。

    乃為書曰:“吾奉使無狀,為賊所擒。

    為臣不忠,誓之以死。

    汝善待老母,勿以吾為念。

    ”圓朗見書,乃笑曰:“盛将軍有壯節,不可殺也。

    ”待之如舊。

    遣人報知于黑闼,黑闼大喜,複以圓朗為大行台元帥。

    由是,河南震動。

    郓、陳、杞、伊、洛、曹、戴等州,豪傑皆起兵應之。

     聲息傳入長安。

    唐主集群臣商議曰:“徐圓朗,孤待之不薄,何乃通同劉黑闼侵朕河南?朕發兵讨之。

    ”衆臣皆請先征蕭銑,平定楚地,乘勝兵克服劉黑闼,圓朗不足慮矣。

    ”唐主從之,诏趙郡王孝恭、開府親軍李靖,統領巴、蜀精兵十五萬,自夔州東征蕭銑。

    孝恭、李靖分調各處人馬,遣盧江王瑗一軍出襄陽,黔州刺史田世康一軍出辰州。

    次日,辭唐主出師,水陸并下,統軍望夷陵進發。

    但見旌旗蔽日,铠甲凝霜,已近了梁地。

    此時梁将周法明守泗州,荀安守夏口,見唐兵勢大,不敢迎敵,各閉門堅守。

    孝恭令王瑗圍泗州,田世康圍夏口,下令曰:“兵貴神速,遂撤十二軍,星行電走,浩浩蕩蕩。

    前至安州界。

    城中守将雷長穎、荀安二人商議曰:“唐兵十數萬前來,勢不可當。

    不如守之。

    ”荀安曰:“唐兵遠來,雖多何懼?前有魯山關,地勢險惡。

    使一軍擋之,萬夫不能進也。

    足下須部兵二千守此,吾引衆以退唐軍。

    若不出戰,夏、泗二城休矣。

    ”長穎持疑不定。

    荀安曰:“事不宜遲。

    倘唐兵至關下,此城決不保矣。

    ”即令長穎守關隘,自引五千軍,殺奔魯山來。

    止争五裡城途,望見唐軍寨壁。

    荀安鼓噪而進,唐兵不戰便走。

    荀安乘勢驅衆追殺二十餘裡。

    唐兵複合,荀安急回,關上已豎起降旗。

    荀安大驚,高罵:“忘義之賊!”隻見雷長穎在魯山關上大叫曰:“我已順了大唐。

    汝可随吾投降。

    ”荀安大怒,罵曰:“汝乃反賊也!吾豈效之哉?”關上矢石如雨,荀安翻身殺回。

    李靖自督兵大至,将荀安圍在中軍。

    荀安所領人馬,十停去九,死戰不得脫,身着數槍,坐下馬已倒,被唐兵所執。

    孝恭得了安州,山險地峻,糧草、軍器極多。

    大喜,犒賞三軍,招集餘衆,唯荀安以不屈見殺。

     卻說蕭銑在江陵,聽知遊騎報:“唐兵已襲了安州,即今明州、夏口二處緊急。

    ”銑星夜差人,傳檄各處救兵,遣大将文士弘出清江口拒敵唐兵,文士弘帶領副将周琦、鄭世昌、吳威、董晟等十數員,人馬五萬,前至清江口,多設艨艟戰舡,分為四隊,統領外用小舡,居遊騎往來前後。

    張錦幔,内置長槍硬弩,金鼓之聲達于晝夜。

    孝恭在軍中聽此消息,與衆商議進兵。

    黃君漢曰:“賊據阻險立營,且又峽江方漲,戰艦乘水而下,吾衆難以禦之。

    請待水勢潦落,方可進兵。

    ”李靖曰:“兵機事以速為神。

    今吾衆始集,銑不及知。

    若乘江漲掩其不備,是震霆不及塞耳。

    此必成擒。

    不可失也。

    ”孝恭從之,乃帥戰艦二十餘艘東下,兵抵荊門,守将蘇胡兒守把不住,逃回江陵去了。

    唐兵遂拔荊門,連取宜都二鎮,進至夷陵。

    大軍引屯北江,守把官吏聽知唐軍到,疑是天降,乃飛報入江陵。

    蕭銑聽知唐兵已近城壕,見屯兵于北江。

    是時,銑重兵在外,宿衛軍才數千人,倉卒徵兵未到,隻得點起民壯,同宿衛軍盡出拒戰。

    人報:“梁兵請戰。

    ”孝恭會諸将出兵。

    李靖曰:“不可。

    士弘乃蕭銑健将。

    其下皆勇士。

    今聞吾取荊門,彼悉銳拒。

    此救敗之師,鋒芒之(正)盛。

    不若且泊南岸,緩之一日。

    俟梁衆必分兵歸守,乘其懈戰之,蔑不勝矣。

    若急之,則并力死戰。

    楚兵剽銳,未易當也。

    ”孝恭曰:“兵進此而不戰,是怯敵也。

    ”遂不聽李靖之言,遣黃君漢部兵二萬迎之;自總中軍;李靖為後應。

    黃君漢兩軍相遇,梁将張繡出馬。

    君漢更不打話,提槍直取張繡。

    張繡舞刀來迎。

    戰與數合,張繡敗走。

    孝恭驅兵掩擊,趕上十裡。

    鑼聲響,一彪人馬湧出,乃梁将蘇胡兒,攔住唐兵。

    孝恭沖擊過來,梁兵四散逃走。

     黃君漢鼓動三軍,又趕了五裡。

    忽報:“江口士弘人馬已攻北江寨壘,勢不可當。

    将軍速回兵救之!”孝恭大驚,即下令抽回黃君漢追兵。

    被張繡、蘇胡兒兩路軍抄回,唐兵大敗,死者不計其數。

    孝恭走上二三裡,人困馬乏。

    及殺回北江,又逢士弘生力軍,正在奪掠糧草。

    孝恭憤怒,峥力來戰士弘。

    兩下交鋒數十合,不分勝敗。

    士弘将周琦、鄭世昌等跳出戰艦,縱兵圍繞上來,舡上箭如雨落。

    孝恭左沖右突,無路得出。

    正在危急間,李靖見梁衆散亂,争取軍資,引本部精壯,斬壁而出,喊聲大舉,殺入北江來。

    迎頭正遇周琦攔住,李靖一槍刺于馬下。

    且看下節如何分解? 第四十八節戴布帻蕭銑納降設祭壇黑闼興兵 其時唐軍無不以一當十,弘不能抵擋,引衆渡水而走。

    孝恭内外夾攻,又遇江面狂風大作,戰艦将覆,梁兵已自驚慌。

    黃君漢率水軍從流頭截住,大殺一陣。

    梁兵墜水死者不可勝數。

    吳威、董晟各棄艦,渡小舡逃竄。

    士弘伏劍立于舡頭接戰。

    對岸李勣一箭矢來,士弘翻身墜落水中。

    鄭世昌知無走路,亦跳落水中而死。

    孝恭此回得其降衆數萬餘,戰船四百艘,軍器、糧草無數。

    李勣曰:“破竹之勢,不可失也。

    乘此勝兵,直下江陵,蕭銑已在目中矣。

    ”孝恭然之,遂進兵,徑趨江陵,與諸将謀曰:“蕭銑閉守孤城,不足慮。

    倘外援迸集,何以禦之?”李靖曰:“請以奪得舟艦盡散流江中,可以阻外援之衆矣。

    ”諸将皆曰:“士不惜命,破賊而得舟艦當濟吾用,奈何棄之以資賊?”靖曰:“蕭銑所屬最廣,南出嶺表,東距洞庭。

    今吾懸軍深入,若攻城未下,救兵四集,吾前後受敵,進退不得,雖有舟楫,何所用之?今棄舟艦,使蔽江而下,救兵見之,必謂江陵已破,未敢輕進,往來體視動靜。

    不旬月間,吾取之必矣。

    ”諸将皆服其論。

    孝恭即将所獲戰艦散流江中。

    果是救兵見之,遲疑不進。

    孝恭因率三軍,急圍江陵。

     蕭銑慌聚文武商議。

    張繡曰:“外援一時不到,大王隻得再遣将背城一戰,以待救兵。

    ”蕭銑依其議,遣楚王鄭文秀、大将楊君茂,統領甲士三萬,迎敵唐軍。

    楊鄭即日領兵來與孝恭決戰。

    李靖曰:“梁軍若來,當出騎兵勝之。

    ”孝恭使黃君漢、祖廷獻兩兵伏于後。

    李靖進兵與梁兵交戰。

    兩軍相遇,楊君茂挺槍躍馬,直奔李靖。

    李靖未及接戰,勒馬便走。

    梁兵一湧趕來。

    兩下伏兵齊起。

    楊君茂大驚,來回本陣。

    黃君漢趕上一刀,斬落馬下。

    鄭文秀引敗衆繞城而走。

    壕塹邊一将躍出,乃孝恭也,大叫:“賊将速降,免受快刀!”文秀見勢不支,遂下馬拜伏道旁乞降。

    孝恭盡收其衆,得甲士二萬人。

    乃下令進兵,薄城而營,布長圍守之。

    梁王見兵馬戰盡,内外阻絕,問計于衆臣。

    張繡曰:“事急矣!不如奔上黨,投劉黑闼,複整兵來,恢複江陵未遲。

    ”蕭銑沉吟不決。

     中書侍郎岑文本曰:“自古以來,無倚他國以稱王者。

    愚料唐軍征梁,不久必并黑闼。

    今大王勢敗國亡,投于黑闼,固已辱矣;久後黑闼複被所逐,大王再稱臣于唐,是兩番之辱也。

    今日之計,不若降唐為上。

    ”蕭銑聞文本之言,謂群臣曰:“天不祚梁,不可複支矣。

    必待力屈而降,則百姓蒙患。

    奈何以我之故陷百姓于塗炭?值今城未拔,先出降,可免亂。

    諸人勿憂無君也。

    ”乃令守埤者于城頂豎起降旗。

    軍民聞者皆恸哭。

    次日,蕭銑以太牢告于廟,帥官屬,着缌(,戴布帻,開城詣孝恭軍門謝曰:“當死者,唯蕭銑耳。

    江陵軍民久遭兵革,肝腦塗地,誠可憫之。

    願将軍入城,禁勿暴掠,生靈之幸也。

    ”孝恭大喜,即部大軍入城。

    不移時,諸将皆先争走,欲掠金帛财物,取庫藏積聚。

    文本說孝恭曰:“江南之民遭隋虐政,重以戰争不息,引領以望真主。

    是以蕭氏君、臣決計歸命,庶幾有所息肩。

    今若縱兵俘掠,士民失望。

    恐自此以南無複向化之心矣。

    ”孝恭曰:“公不言,幾失此機也。

    ”即下令禁止三軍,不得侵掠。

    諸将又言:“梁之将帥,有拒戰而死者,請籍沒其家,以賞将士。

    ”李靖曰:“王者之師,吊人而伐有罪。

    彼其為主鬥死,乃忠臣也,豈可同于叛逆之科乎?今若降而籍其家,恐自荊門而南,聞者皆堅城據屯,必緻死守,非計之善也。

    ”孝恭拔劍在手曰:“敢有違吾令而妄殺一人者,夷其三族!強取民間一物者,定按軍法!”于是城中安堵,秋毫無犯。

     忽上流旌旗蔽日,殺氣沖天,直趨江陵而來。

    孝恭大驚。

    移時,人報:“蕭銑救兵至,且十餘萬。

    聞銑已降,各按甲送款。

    ”軍中始安。

    由是南方州縣聞之,皆望風歸附。

    周法明、丘安知江陵已失,亦舉城降。

    孝恭既平定江南,下令班師,将一應府庫錢糧及民籍戶口,俱帶歸京師。

    蕭銑護送至長安,朝見高祖,稱臣畢,高祖責之曰:“君以何功,得僭稱王号,有阻寡人聲教?”銑曰:“隋失其鹿,英雄競逐,銑無天命,故為陛下所擒,猶田橫南面,豈負漢哉?”高祖怒其不屈,下诏斬于都市。

    後人有詩斷曰: 隋綱已墜虎争時,高祖關中建義旗。

    每惜君臣徒草創,偏憐兵革苦瘡痍。

    投降轵道甘心辱,枭首長安噬臍遲。

    霸業荒涼城郭異,夕陽殘角起高陴。

     範氏曰:蕭銑故梁子孫,因隋之亂,保據荊、楚,欲複先業,非唐之叛臣也。

    唐師伐之,銑又以百姓之故,不忍固守而降。

    然則唐初割據之主,銑最無罪。

    高祖誅之,淫刑甚矣! 按:蕭銑,後梁宣帝曾孫也。

    祖崖開皇初叛隋降陳。

    陳亡,文帝誅之。

    銑少貧,傭書事母,有孝聞。

    炀帝以外戚封為羅川令。

    大業十三年,嶽州校尉董景珍、雷世猛等九人謀叛隋,推銑為主。

    銑因據江陵而都,自稱梁王,僭國至滅,凡五年。

    死年三十九歲。

     唐主既斬蕭銑,遣人将首級傳示各處。

    初,銑遣大将劉泊攻襲嶺表,得五十餘城。

    尚未還國,聽的銑敗已死,以所得城來降。

    有桂州總管李襲,亦帥部下投降,凡得九十六州,戶口六十餘萬,嶺表悉平。

    加封孝恭為荊州總管,李靖為上柱國。

    其餘将校,各依次封賞。

    特議發兵征劉黑闼。

    衆臣奏曰:“将士初回,傷痕未滿,陛下且待秋高馬肥,議征進未遲。

    ”李靖曰:“臣有一計,使黑闼自緻麾下。

    不勞張弓隻箭也。

    ”高祖曰:“計将安出?”靖曰:“黑闼一勇之夫,所恃者部下骁銳也。

    陛下遣使召之,各封以高爵,其衆皆散,則黑闼必成擒矣。

    ”唐主依其計。

    即遣使來召範願。

    範願與衆人王伏寶、董康買、曹湛、高雅賢等議曰:“王世充舉洛陽而降,骁将楊公卿、單雄信之徒皆夷滅之。

    今召吾等,若西入關中,必無全理。

    且夏主曾有德于唐,昔擒淮安王同安公主皆厚遣還之。

    今唐得夏主,即見加害。

    我等尚存餘生,不能與主複仇,無以見天下義士也。

    ”于是斬其使,與黑闼商議起兵。

    是時建德之衆稍歸,兵勢浸盛。

    黑闼乃設壇漳南祭建德,告以舉兵意,自稱大将軍,進攻曆亭。

     曆亭守将王行敏,引兵出戰,遙望黑闼人馬浩浩蕩蕩而來。

    兩陣對圓,行敏出門旗下,責黑闼曰:“天下英雄懾服,公何獨叛耶?”黑闼曰:“夏主無罪見殺,吾等願為之報仇也。

    ”行敏大怒,拍馬舞刀,直殺過來。

    黑闼舉槍來迎。

    二人戰上二十合,不分勝負。

    範願揮動本部,沖入唐陣。

    行敏衆寡不敵,恐後軍有失,撥回馬而走。

    黑闼乘勢掩擊,行敏走入寨壘,閉營而守。

    三軍正解甲傳飧,略不設備。

    忽黑闼人馬掩至,喊聲大振,矢如飛猬,唐兵慌亂逃竄,射死者不計其數。

    行敏跑馬來奔城下,坐下馬倒,被賊衆一齊捉住。

    黑闼攻入曆亭,綁縛行敏來見,立而不跪。

    黑闼曰:“君若委心歸降,不失封侯之位。

    ”行敏怒曰:“吾乃大唐臣子,不能為主守封土,甯降賊乎!”範願曰:“留之無益。

    不如殺之。

    ”黑闼下令推出斬訖。

    行敏臨刑,西向跪曰:“臣之忠,唯陛下知之!”言罷,引頸受刑。

    宋賢有詩贊雲:氣節重争日月光,臨刑慷慨豈歸降?鐵心一片編難盡,名在人間草木香。

     第四十九節李世民洺水交兵羅士信相州死節 卻說黑闼既取曆亭,進寇定州。

    定州總管李玄通聽的,堅閉不出。

    黑闼人馬至城下,見城廓完固,壕塹險深,急攻打不下。

    範願獻計曰:“玄通堅守不出,意在候關中救兵來。

    将軍且退圍。

    如此如此,唾手可得。

    ”黑闼曰:“此計大妙!”即下令拔寨盡退。

    城中報知:“黑闼兵馬退去。

    ”玄通曰:“此必有謀。

    ”分付軍民,隻顧持防,止開東門與人打柴取水。

    過數日,人報:“黑闼又到。

    ”玄通自登城守護,見黑闼耀武揚威,舉鞭言曰:“汝唐主濫霸關中,殺吾故主。

    今人馬到此,汝當束手歸降。

    乃敢閉城攔阻!若打入城,玉石俱焚!”玄通曰:“我乃天子封臣,豈降叛賊耶!”言未畢,一将從城壕邊湧出,将玄通一把捉住,殺散餘軍,乃骁将範願也。

    即劈開城門,黑闼人馬沖進,奪了定州。

    範願綁縛玄通來請功。

    黑闼愛其才,欲用為将。

    玄通曰:“吾當守節以報唐主。

    此膝不可屈也。

    ”黑闼令人監之,每遣其故吏王雄送飲食與之,使以言勸谕來降。

    王雄見玄通,從容說曰:“大丈夫建功立業,以成美名,乃為豪傑。

    豈可甘受其死,而寂然無聞于世耶?不如歸降,得顯足下之才,猶勝于死矣。

    ”玄通曰:“城破被擒,有死而已。

    豈有歸降之理!諸君見哀于吾,與吾一醉。

    ”監者以大觞酒飲玄通。

    飲醉謂曰:“吾能舞劍。

    願借吾刀,以助諸君一笑。

    ”守者取刀與之。

    玄通拔劍在手,口占短歌一律,且唱且舞。

    其歌曰: 泉流不歸山,雨落不上天。

    一身為國許,膝肯屈人前!幼學萬夫敵,樊籠志未平。

    酣歌舞長劍,事主不盡年。

    恩德厚何補,綱常義要全。

    紅光已滿面,踴躍付茫然! 玄通歌舞畢,仰天太息曰:“大丈夫受國厚恩,鎮撫方面,不能保全所守,有何面目視息世間哉!引刀自刺而死。

    有詩贊曰: 轟轟烈烈氣吞牛,念念忠貞孰克俦!視死如歸驚賊膽,名同天地兩悠悠。

     次日,人報知黑闼。

    黑闼見其忠義慷慨,甚憐之。

    令受其屍而葬。

    時有饒陽賊崔元遜,攻陷深州,殺刺史裴晞應之。

    自是黑闼威聲大震,南結徐圓朗,北連高開道,衆至數十萬,襲破相州,号“漢東王”,建元天造,以王琮為中書令,劉斌為中書侍郎,範願為左仆射,董康買〔為〕兵部尚書,高雅賢為左領軍,王小胡為右領軍,召建德僚屬悉複用之,建都于洺州。

    遣使赉金寶,結好突厥颉利,不半年,進複建德舊境。

    唐将軍秦武通、程名振等,皆自河北逃歸長安。

     高祖聞知黑闼為寇深入,急聚文武商議。

    侍禦史孫伏迦奏曰:“黑闼劇賊也。

    今以建德為名,鼠黨争附之。

    若不急發兵剿除,久則延蔓他郡,為患不淺。

    必秦王可當此任。

    ”高祖從其議,诏秦王發兵征進。

    齊王元吉奏曰:“秦王平定江陵始回,當與之保養。

    臣在陛下處,未建寸箭之功。

    今日願領兵征讨黑闼,庶報朝廷萬分之一也。

    ”秦王複奏曰:“世民領(雖)初回,未嘗一日敢忘軍旅。

    今戎馬不息,非臣子安逸之時,正當出力安靖漳南。

    ”二人在殿前各要争行。

    高祖曰:“卿二人一同征讨,軍中亦好籌事。

    平伏了黑闼,回朝自有升賞。

    ”秦、齊二王辭唐主,分撥三軍,克日離了京師,前望相州進發。

    時有程名振、王君廓、羅士信、李世勣、殷開山、段志賢等戰将二十員,精兵十二萬,進至肥鄉,列營于東山。

     卻說劉黑闼細作飛報入漳南,黑闼聞知世民部兵來到,與衆人商議。

    董康買曰:“先發者制人。

    今唐兵遠來,利在急戰。

    大王親出兵擊之,無不勝矣。

    ”黑闼下令,整點人馬。

    次日于獲加東岸列開陣勢搦戰。

    世民與元吉作前後隊而出。

    世民跨馬立于門旗下,左有王君廓,右有程名振。

    世民指黑闼曰:“大唐天下,誰不稱臣。

    何爾獨阻聲教,乃為滅亡之謀哉!”黑闼曰:“吾主建德未嘗無恩于唐,今見身亡國破。

    我等特來複仇也。

    ”秦王曰:“爾有逆天之罪,自己且不能保,尚望與主報仇!”言罷,問諸将:“誰出馬擒此逆賊?”王君廓應聲而出,挺槍躍馬,直取黑闼。

    黑闼背後轉出一員骁将,乃範願也,舞刀搶出陣前交戰。

    二人鬥上二十餘合,不分勝負。

    正戰間,忽流星馬報:“寨後火起,不知何處軍馬。

    ”黑闼大驚,催回人馬。

    世民見黑闼陣動,驅三軍掩殺。

    範願、王小胡殺回本寨,金鼓連天,一彪軍馬從寨後襲出,乃幽州總管李藝也,聽的世民發兵征黑闼,故引本部人馬來會,正好遇着交鋒,藝于賊寨放起火,煙焰沖天。

    世民軍馬兩下夾攻,漢兵大敗,殺死者無數。

    範願、王小胡等不敢戀戰,與黑闼殺奔洺水而走。

    世民與李藝合兵一處,遂取了相州,着王君廓守之,自率兵征進,設營于洺水上,以逼賊寨。

     卻說劉黑闼敗歸洺水,與衆将議曰:“今唐軍複取相州,芒鋒正盛。

    爾等有何計退之?”範願曰:“相州城郭完固,若今被唐軍所有,急難取勝。

    大王可将人馬分作三處:一軍拒住秦王;二軍急攻相州,令世民首尾不能救應,雖有神機妙策,亦不能展施矣。

    ”黑闼依其議,乃遣範願、王伏寶、張童、劉悅引兵前攻相州;自督餘衆,拒住秦王。

    範願、王伏寶四将,引人馬直抵相州,将城郭圍了。

    王君廓在城中衆寡不敵,隻是堅閉防守。

    漢兵一連困打十數日,城中糧草不繼,急發文書,請救于秦王。

     秦王聞知君廓被困,與元吉議曰:“黑闼兵阻住2水,餘賊困攻相州。

    若大衆齊赴救援,黑闼必襲其後,則吾軍兩受弊也。

    爾引一半人馬屯此,以防追兵;吾自引衆救相州之圍。

    ”元吉領諾,世民留李藝副之,即引羅士信、程名振等六萬人馬,前赴相州。

    人報:“漢兵勢大,唐兵進打不透,阻絕書信,難以通聞。

    ”世民曰:“君廓孤軍在内,恐不能守,誰肯潰圍而入,報知君廓?”行軍總管羅士信曰:“吾願入城見君廓。

    ”世民曰:“隻恐透不得重圍。

    ”士信曰:“視死如歸,何所不至!”秦王分付程名振率壯騎一萬,先殺一陣,助士信入城,自登西南高冢,以紅旗上書“秦王世民”四字,招君廓。

    次日平明,程名振跑馬舞刀,沖入漢陣中;士信引鐵騎乘勢沖入,漢兵四下散而複合,名振袍铠中已着數矢,殺近城壕邊,城中聽的城下金鼓不絕,君廓登城,望見世民招旗,唐兵正在交鋒,即開南門,引數千敢死軍,潰圍而出。

    當頭漢将張童阻住交鋒。

    君廓隻一合,斬于馬下,殺散餘騎。

    羅士信跑馬來到,君廓曰:“賊勢衆大,吾與君乘此殺出。

    ”士信曰:“君速出見秦王,吾代守此城。

    ”君廓曰:“孤城難支,不如一同回軍中,另作商議。

    ”士信不從,乘勢殺入城中,堅閉不出。

    君廓殺投東壁,隻剩得數騎而已。

    前遇程名振,合兵來見,秦王曰:“士信既入城,賊勢正盛,吾兵又不得入,何以保之?”即令君廓築營于南,以分漢兵之勢。

    程名振引軍視敵,乘間攻擊。

    秦王自督諸将救之。

     卻說黑闼聞知世民自救相州,亦自引衆急馳至城下,與範願等合兵攻之。

    是時春三月,俄然彤雲布野,雨霰交飛,平地雪深三尺,秦王救兵不得往。

    黑闼連攻八日,城南門崩陷,唐兵不戰自亂。

    士信死鬥,跑馬奔出城南。

    範願一騎趕來。

    士信馬前蹄已陷入雪坑中,被衆人一齊向前捉住,綁縛見黑闼。

    黑闼素聞其勇,欲用之。

    因謂曰:“君若歸降,決不負汝。

    ”士信曰:“今日此膝若為賊而屈,是我負唐天子也。

    ”辭色俱厲。

    黑闼怒,令推出斬之,死年二十八歲。

    有詩贊曰:披肝瀝膽戰間關,視彼降仇有汗顔。

    生順死安成個是,高名千古重于山。

     第五十節黑闼戰敗投突厥元璹持節使颉利 卻說秦王飛騎報入:“黑闼複陷相州,執總管羅士信,不屈而死。

    ”秦王聽的,深恸惜之。

    乃下令軍中曰:“不誅此賊,無以見唐主也。

    ”會集元吉人馬,着李藝列營于洺水之南,自以大隊屯洺水北岸,遣李世勣引遊兵逼其寨。

    程名振獻計曰:“黑闼之衆迸集,賴漳南糧草以應。

    我當截其要沖,使糧食不得運入。

    大王與李藝屯兵南地,為相援之勢,休養士馬,堅壁固守。

    不出兩月間,黑闼糧盡衆疲,乃鼓兵而出。

    乘其弊戰之,此必勝之理也。

    ”秦王曰:“公言正合我意。

    ”即遣程名振引精兵一萬,前據夾灘邀擊;着李藝按甲休兵勿動。

    黑闼數引兵挑戰,世民堅閉不出。

    黑闼軍中阙(缺)糧,遣人往漳南催糧。

    賊将黃常押帶糧草,漏夜運送相州,前阻唐軍不得進,又恐違了日期,與騎将李濟議曰:“今糧草俱裝載到此,唐軍把住夾灘,何以得進?”濟曰:“不如将小舟載之,乘流而渡,吾等發人馬,乘夜從陸路抄出。

    唐軍無奈我何矣。

    ”黃常依其計,即将糧食裝作四十車,用十數舟載之。

    自分人馬,從隘口而出。

    細作報與名振知的,令三軍偃旗息鼓,每軍各執火炬一把,柴草二束,密藏在東岸蘆葦中。

    選會水性軍,以利刃縛在腰背上,吩咐“如此如此。

    ”衆人各領計去了。

    自選精銳軍士五十,頭裹赤帻,從陸路潛出。

     卻說黃常帶領步騎,正行過隘口,将近三更時候,忽山隘後金鼓齊鳴,火光照天。

    黃常大驚,正不知何處軍馬,衆人已自慌亂。

    程名振軍,人頭裹赤帻,一湧殺進。

    黃常夜裡不敢戀戰,複奔原路而走。

    将近舊寨,遙望東岸一派通紅,人報:“糧草盡被唐軍燒毀。

    舟船又鑿泥(沉)于水中。

    殺死李濟,衆人死者無數。

    ”黃常聽說,歎曰:“吾中奸人計矣。

    ”隻得殺奔東岸來救。

    程名振人馬已迫在後。

    黃常見勢不支,匹馬走向鼓城去了。

    天色微明,唐軍救滅餘燼,尚有糧草數車。

    即搬回軍中。

    名振已得大勝,遣人報秦王。

    秦王大喜曰:“黑闼糧草既被焚毀,城中必困。

    吾今有算矣。

    ”李世勣曰:“大王有何妙策破賊?願聞其詳。

    ”世民曰:“兵機事豈可預知?”密書數字與世勣看,道:“如此如此。

    ”世勣曰:“殿下真神算也。

    ”世民将三軍各分撥停當,看世勣出戰。

    衆人各依計而去。

     卻說黑闼城中,果是乏糧,連遣人催趱不到,與衆将商議。

    範願曰:“四面皆敵人,糧如何得入?不如決戰,殺退唐軍,以就其糧。

    ”黑闼從之,令範願、高雅賢引馬步軍一萬,出城迎敵。

    兩陣對圓,李世勣出馬,與範願更不打話,戰上四五合,世勣敗走。

    範願、高雅賢二支人馬一發趕入陣去。

    黑闼城上觀望,見唐軍寡弱,即披甲上馬,引步騎二萬出城,乘勢沖突。

    世民見漢兵迸集,自率精騎出陣,正迎黑闼。

    二馬相交,戰上數十合,世民勒馬跑回本陣。

    黑闼驟騎追襲。

    不持防一矢飛來,射中黑闼馬膛,掀于地下。

    王小胡一騎走出救了。

    世民回馬複戰,四下喊聲大振,金鼓不絕。

    南營李藝率敢死軍斬壁而出,沖入黑闼軍中。

    所到莫敢遮攔。

    自午至昏,黑闼勢不能支,遂先遁走。

    範願、高雅賢等不知,猶各死戰。

    追襲将近洺水邊,紅日将沉,隻見兩邊無數唐兵,呐一聲喊,決開堰基,霎時間洺水上流水勢洶湧而來,波翻浪逐,疾如箭發,大水一至,如何阻當?将漢兵淹沒水中者大半。

    範願等驚慌殺回南岸。

    李世勣從旁抄出,賊衆大亂。

    範願刺斜奪圍而走,世民鼓勇追殺。

    高雅賢在後勒馬複戰,被世勣一刀斬落南岸,降其餘衆。

    此時範願走出,與黑闼敗兵相合。

    範願曰:“唐軍已奪了相州,四下追襲不止。

    大王可速走突厥,以圖後計。

    ”黑闼從之,與範願等殺開血路,漏夜走奔突厥去了。

    世民亦收軍入城,安撫百姓。

    諸将奪得軍器、辎重者,各依次而賞。

    令人尋羅士信屍骸葬之。

    山東悉平。

     卻說黑闼聚敗殘人馬,與範願、王伏寶等徑奔突厥,來見颉利可汗,曰:“臣故主建德,無大故被唐主所滅,因領山東之衆,欲為報仇。

    奈兵微将寡,殺敗至此。

    望君長憐之,借吾軍馬,複取故主之地,納貢北國,臣之志也。

    ”颉利曰:“爾且退。

    我與文武議之。

    ”黑闼退居館驿。

    可汗問左右曰:“黑闼特來借兵。

    可許否?”左丞阿裡顔奏曰:“我國嘗欲與唐定歲貢之禮。

    彼恃中原人馬雄壯,不以我王為意。

    今黑闼既相投,正好用為向導,發兵取其邊郡。

    唐主自要遣人講和也。

    有何不可?”颉利可汗從之。

    次日,遣大将黃天奴、副将阿赤環,部領精兵十五萬,加封黑闼為征南大元帥,一同出取中原。

    黑闼即辭了突厥王,總領胡兵入雁門,寇并州。

    二處告急,報入長安。

    高祖集衆臣議曰:“秦、齊二王近日平服山東,今黑闼結連外國,引兵入寇邊郡。

    爾衆臣有何高論?”谏議大夫蘇世長奏曰:“黑闼骁賊也。

    輔之以範願等,實為勁敵。

    今投突厥借兵,颉利可汗豈專意欲助之哉!其來本欲與我主講結盟好。

    不如議和,免将士冒于鋒镝,亦良策也。

    ”唐主曰:“和與戰二者孰利?”鴻胪卿鄭元璹曰:“戰則禍深,不如和利。

    ”封德彜曰:“突厥特(恃)犬羊之衆,有輕中國之意。

    若不戰而即與和,則示之以弱。

    今日雖退回人馬,明年将複來矣。

    臣愚以為,戰之既勝,然後與和。

    使恩威兼著,夷狄自當束手也。

    ”唐主從之,下令太子建成同秦王領兵禦之。

     是時秦王尚未班師,既得诏,與衆商議間,忽報:“太子建成人馬已到。

    ”秦王即出相州,迎接入城,到中軍坐定。

    建成訴王命出軍意,秦王曰:“黑闼敗窮之賊,今借得突厥人馬,侵并州,欲決死戰。

    颉利可汗意在圖我金帛,亦必為之力鬥。

    今差使人迳往襄邑、汾州,二處出兵截其來路,乘機殺掠,胡寇自不敢南下。

    吾與太子休兵固守,以逸待勞。

    看黑闼如何施展也?”建成曰:“所議甚善。

    隻恐颉利深入,吾等難免稽延之罪。

    ”世民曰:“突厥此來非其本心,實欲利吾講和也。

    太子但放心無憂。

    ”建成從其議,遂按甲不出。

    果是未旬月間,襄邑守将王神符、汾州刺史蕭豈頁,各出奇兵,乘間攻擊,連破突厥人馬,斬首五千餘級,掠得牛、駝、馬匹不計其數。

    捷音報入長安,唐主複與衆臣商議。

    鄭元璹奏曰:“如今議講和,使我王兩得其利。

    一者孤黑闼之勢;二者堅盟誓之好,在此一舉矣。

    ”高祖乃遣元璹持節往突厥議和。

     元璹辭了唐主,迳至突厥,來見颉利可汗,議所以講和意。

    颉利可汗曰:“我與中國自結好以來,信使往返不絕。

    何爾主輕視外國,不以我為意?豈謂夷狄無堅甲利兵哉。

    ”元璹當廷折之曰:“我主建都長安,通好四夷。

    但有歲貢禮物,依時頒賜。

    諸侯悅服者,無不來廷。

    何獨爾國弗思恩澤,妄生邊釁,侵擾并州?今主上特遣一旅之師,連破虜騎,首尾莫救。

    捷音報入關中,吾主猶思兵革危亡之事,不忍死及無辜,特遣小臣奉使,欲講和好。

    誰知尚不以我主為德,反同仇者論耶?”颉利聞元璹之言,頗有慚色。

    其臣屬各面面相觑。

    元璹因說之曰:“唐與突厥風俗不同,突厥雖得唐地,不能居也。

    今虜掠所得,皆入國人,于可汗何有?不如召還人馬,複修盟好,坐受金帛,豈不勝如棄昆弟積年之歡,結子孫無窮之怨乎?”颉利大悅曰:“聞君之言,誠有利也。

    我即當抽還軍馬。

    ”重贈元璹而回。

    元璹将颉利講和文書帶歸長安,見高祖奏知。

    高祖甚悅,加賜元璹金寶。

    元璹辭曰:“臣自義甯以來,五使突厥,幾死者數次。

    托賴天朝,威加外國,留得微軀,複見陛下。

    幸矣!賞賜非所願。

    ”高祖賜書曰:“知公口伐,可汗遵約,遂使烽火頓息。

    朕何惜金寶賜于公哉。

    ”竟令受之。

    忽邊廷報入:“颉利人馬已退本國去。

    黑闼結連河北,州、縣皆附之。

    即目攻打并州甚緊,宜速起兵救應。

    ”高祖與衆臣曰:“秦王世民守相州而禦突厥。

    今颉利已退,須召之剿除黑闼。

    ”封德彜奏曰:“秦王與太子兵屯相州,所系亦重,不宜再遣。

    陛下可召齊王讨之。

    并州之圍必解矣。

    ”高祖從之,即召齊王啟行。

    元吉得命,部領精兵七萬,淮陽王李道玄為先鋒,副将史萬寶為合後,自總中軍人馬,浩浩蕩蕩,望并州進發。

    前至雁門關屯紮,不在話下。

     [明]熊大木著 第五十一節田留安義守魏州劉黑闼囚詣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