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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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劉黑闼人馬複振,聽得齊王前來救并州,與衆将議曰:“今唐軍遠來,利在急戰,先挫他一陣,并州唾手可取。

    ”衆皆然之。

    黑闼将人馬分作兩隊,一隊攻城,自引大隊來戰唐軍。

    飛騎報入元吉軍中,史萬寶曰:“賊衆烏合,欲激一時之戰。

    大王且堅其寨壁,勿與交鋒。

    不消數日,其志必懈,破之易矣。

    ”道玄叱之曰:“我軍遠來,欲救并州之圍。

    今賊馬臨城而不出戰,是怯也。

    願借五千軍,以斬黑闼之首于麾下!”元吉從之,令道玄點馬步軍五千,出營迎敵。

    兩陣對圓,道玄出馬,正遇黑闼手執長槍立門旗之下。

    道玄更不打話,舞刀拍馬,直取黑闼。

    二将戰上二十合,黑闼敗走。

    道玄引五千壯騎,一齊趕近城壕邊,被範願從旁殺出,将道玄圍于垓心,左沖右突不能出。

    中軍喊聲大振,賊衆散而複合,唐兵慌亂,各自逃竄。

    道玄見從騎不滿數百,後軍又不相繼,挺身複殺出。

    賊将王伏寶大叫曰:“唐将尚不投降,更走何處!”道玄怒激,勒馬來戰伏寶。

    不提防範願一矢射來,早中坐下馬,道玄掀落地下,被伏寶一刀斬之。

    唐兵大敗,死者不計其數。

    前軍報知元吉,元吉大驚,即遣史萬寶救之。

    萬寶因與道玄不協,擁兵不進,緻有道玄戰沒之禍,死年一十九歲。

     黑闼乘勝兵攻入中軍,元吉見勢失利,與萬寶奔走昌樂。

    範願等驅兵追襲,萬寶在後死戰。

    元吉且得走脫。

    将近相州地界,哨馬先報知秦王世民。

    世民聞元吉殺敗,道玄戰沒,深痛惜曰:“道玄嘗從吾征伐,見吾深入賊陣,心慕效之。

    今日果因貪敵而喪身也。

    ”言罷,流淚滿面。

    諸将皆勸曰:“死生有命,大王何必重悲。

    ”世民曰:“即日起兵征黑闼,為吾弟雪仇!”于是殷開山、段志賢、程名振、李世勣等,大小三軍起行。

     卻說劉黑闼攻并州,總管周法明戰敗,與部下乘勝寇魏州。

    魏州總管田留安堅守不出。

    黑闼遣先鋒孟柱攻東門甚是緊急。

    留安在城中與副将江英商議曰:“賊衆勢大,困圍東門不止。

    今若乘其倦怠殺出,彼必自亂。

    ”江英曰:“總管先出,吾引兵合後。

    首尾攻之,賊可破也。

    ”留安即披挂上馬。

    近一更初,帶領一千步騎,悄悄開城而出。

    時刁鬥無聲,賊營中不知持備,被留安斬寨而入,喊聲大振,賊衆驚慌不疊。

    孟柱綽槍上馬,又是黑夜裡,殺得出來,正遇留安。

    交馬隻一合,捉歸本陣。

    江英随後繼出,火光照天,沖突左營。

    黑闼不知虛實,各四散奔走。

    留安大殺一陣,奪得糧草無數。

    入城,天色已明。

    留安将過孟柱,斬于城下。

    所得牛馬,俱給賞軍士。

    江英曰:“黑闼人馬骁雄。

    昨夜彼不知虛實,被吾殺他一陣,倘今日複迸而來,何以退之?”留安曰:“吾與爾曹為國禦賊,固宜同心協力,堅守城池。

    不久秦王軍馬來到,何懼鼠賊哉!”英曰:“總管言固是。

    吏民多有相猜欲降賊者。

    ”留安乃揚謂曰:“爾衆人必欲棄順從逆,但斬吾首去!我不忍此膝屈于賊也。

    ”軍中聞之,相戒曰:“田公推至誠以待人,當共竭死力報之。

    ”忽報:“秦王大隊人馬已到,黑闼分衆拒之,城中無憂矣。

    ”留安曰:“太子建成屯昌樂,彼知秦王軍到,必先出破敵。

    昌樂與魏州,止曾一日程途,豈宜坐視。

    ”遣江英引軍五千會之。

    英即領軍去訖。

     卻說建成聽得秦王兵出相州,恐奪其功,欲先發。

    魏徵曰:“太子前者破黑闼,擒其将帥皆處死罪。

    故齊王之來,雖有诏赦其黨與之罪,皆莫之信。

    今宜悉赦其餘黨,遣人慰勞之,則可坐視其離散矣。

    ”建成從之,密遣人将诏赦至黑闼軍中宣示,又重以金寶結其心腹将士。

    果是半旬間,黑闼食盡。

    又聽得秦王軍至,部下親将皆散去,衆人來降者無算。

    建成各厚遣之。

    大将劉弘基曰:“黑闼人馬錯亂。

    太子急令大勢人馬逐之,賊敵必成擒矣。

    ”建成依其言,即下令大小三軍掩殺追趕。

    黑闼奔走不得休息,行至饒陽,從者止百餘人。

    連日未得食,餒甚,立馬于城下叫曰:“黑闼人馬至此,城中急開門!”人報知刺史諸葛德威。

    德威聽知,即開城出迎,令軍吏送飲食至。

    黑闼食未畢,隻見前面旗幟齊整,一彪人馬來到,乃魏州副将江英也。

    黑闼大驚,欲勒馬複戰,餘衆皆困乏,隻得繞城逃走。

    江英不舍,勒騎追襲。

    黑闼慌亂,走不及,被江英一槍刺落馬下。

    衆軍一齊近前捉了。

    不移時,劉弘基大隊人馬來到,與江英合兵一處,監囚黑闼詣昌樂,見太子建成,建成聞知捉了黑闼,不勝之喜。

    遣人報知秦王。

    秦王護送至洺水處斬。

    黑闼臨刑歎曰:“我幸在家辟萊為農,不緻及禍,為高雅賢輩所誤至此!”死年四十有九。

    秦王既斬了黑闼,令将首級号令,設祭李道玄。

    與衆将議班師。

    程名振曰:“黑闼附黨徐圓朗未滅,不如剿除之,班師未遲。

    ”秦王從之。

    下令三軍望兖州進發。

     卻說圓朗聞知黑闼被執,斬于洺水,秦王大勢人馬來到,甚懼。

    河間人劉複禮說圓朗曰:“彭城有劉世徹,才略不常,有異相,士大夫許其必王。

    将軍欲自拒唐軍恐敗,不如迎世徹立之,功無不濟。

    ”圓朗從其議,乃遣人迎之。

    盛彥師聽得,恐世徹朕叛,其禍不解,乃入見圓朗曰:“聞公欲迎世徹而立之,信有乎?若果然,公亡無日矣。

    ”圓朗曰:“何以言之?”彥師曰:“獨不見翟讓用李密哉。

    ”圓朗信其說,遂止不迎。

    人報:“秦王大軍将近城矣。

    ”大将孫晖曰:“唐軍深入,吾以精騎破之。

    ”圓朗即與步騎五千迎敵。

    孫晖綽槍上馬,引步騎出郭。

    兩陣對圓,李世勣跑馬當先,大罵:“殺不盡賊奴!好着圓朗納降,免汝之誅!”孫晖曰:“爾唐主自立關中,尚亦不足。

    汝今來特送死耳。

    ”世勣大怒,挺槍直刺孫晖。

    孫晖舉槍來迎。

    二人戰上三四合,孫晖力怯,望本陣便走。

    世勣驅兵掩殺,賊兵大亂,死者無數。

    孫晖正殺回中路,一彪人馬,金鼓齊鳴,乃淮安王李神通也,馬上大叫:“賊将慢走!”孫晖驚慌,措手不及,被神通一刀斬于馬下,降其餘衆。

    世勣軍馬合為一處,并力圍打兖州。

    圓朗堅閉城門不敢出。

    唐軍一連困了十日,城中乏糧,降者争逾城而出。

    彥師乘夜劈開南門,唐兵湧入城中,喊聲振天。

    圓朗知的唐軍入城,與數騎漏夜出西門逃走,後為野人所殺。

     次日,迎接秦王入城,安撫吏民,進府坐定。

    彥師拜伏階下曰:“臣有辱君命,所不死者,欲為我主圖後計也。

    ”世民降階扶起曰:“君之忠義,吾足知矣。

    見唐主自有公論。

    ”彥師拜謝。

    秦王平定河南、山東等處,下令班師,回長安朝見高祖,奏上各人之功。

    高祖皆依将升賞。

    唯盛彥師有靖寇之功,加封兖州總管。

    诏太子建成、齊王元吉各抽回人馬,不在話下。

     秦王複奏曰:“陛下威聲所及,群雄實服,唯淮輔公祏,奸情不測。

    陛下外用恩撫,内須嚴防。

    必以重爵榮之,使諸侯聞知陛下服降者厚。

    縱後公祏有不軌謀,自不見容于衆矣。

    ”高祖從之,即封公祏為行台仆射。

    杜伏威奏曰:“公祏為人反覆不常,陛下榮之以重爵,恐生外患。

    必須得人副制之可矣。

    ”高祖曰:“卿言極當。

    ”乃着王雄誕握兵副之,下诏密誡之曰:“君至京不失職,無容公祏為變。

    ”雄誕受命副公祏,凡兵機重事盡出于己,公祏唯領文書而已,因恨雄誕,遂有奪其兵權之意。

    心腹人左遊仙說之曰:“天下紛紛,得時者即霸王。

    公抱文武全材,何不因時而起,顧乃制于人下乎?”公祏曰:“我有此志久矣。

    奈無兵權。

    縱有撥天關本事,亦徒想也。

    ”遊仙曰:“不誅王雄誕,此謀決不成也。

    ”公祏曰:“若得成事,富貴與君共之。

    ”遊仙曰:“此事容易。

    來日公可請雄誕在私第飲酒。

    話及中途,明告以叛唐意。

    雄誕若從則已。

    不然即殺之,奪其兵印。

    詐稱伏威有書來,令吾起兵,其事如反掌矣。

    ”公祏喜曰:“公言正合吾意。

    ”次日,即差人去請雄誕。

    且看下節分解。

     本書由、nnno免費制作 更多好書盡在讀書中文網()! [明]熊大木著 第五十二節大亮招谕張善安孝恭義斬輔公祏 卻說差人來請雄誕,雄誕不疑,即往赴席。

    公祏邀入後堂,分賓主坐定,行酒禮。

    飲至半酣,公祏謂雄誕曰:“吾與君等,豪傑不讓人下。

    值紛紛隋境,烽火不息,非有文武全材者出其間,何以撥亂而見太平耶?今李氏雖倡義而起,既入關中,其時隋君尚在,彼辄稱王僭号,屢興兵革,黎民荼毒者,無所控訴。

    今我與君欲替天行道,劃除禍亂,以安隋之餘民。

    公意如何?”雄誕聞公祏此言,知其欲起不軌謀,乃谕之曰:“君言雖是,其實時勢使然也。

    隋失其鹿,天下人逐之。

    自高祖入關,而王所向無敵,南誅王世充,東平窦建德,其餘瑣瑣虿類,一時屏息。

    今天下方平定,吳王在京師,奈何無故自求族滅乎?”公祏不答。

    雄誕佯醉而出。

    席罷,以疾卧床不出視事。

    公祏複與衆人商議。

    遊仙曰:“事已敗露,若不早為之,必被他人所制矣。

    ”公祏即集心腹将徐紹宗、陳正通等,埋伏甲士,入卧房執雄誕,将殺之。

    雄誕大叫曰:“公祏将謀叛,衆軍何在?”府外有五百軍士,聽得殺入卧房。

    徐紹宗伏劍在手,立誅數人,埋伏甲士一齊搶出,擒雄誕殺之。

    公祏曰:“吳王遺書,令吾誅雄誕以安其衆。

    敢有不從者,視雄誕為令!”衆軍士喪膽,皆服之。

     于是公祏稱帝于丹陽,國号宋,署百官。

    以左遊仙為兵部尚書,徐紹宗為左将軍,陳正通為右将軍。

    遣使越州總管增修器械,轉運糧食。

    又着徐紹宗侵海州,陳正道寇壽陽。

    聲息傳入長安,高祖聞知,聚文武議曰:“人度輔公祏有叛唐意,寡人尚未深信,今果然也。

    ”李靖奏曰:“公祏部下皆庸夫,陛下無慮。

    臣願發兵讨之。

    ”高祖允奏,诏趙郡王孝恭為元帥,同李靖起十二萬大軍征讨公祏。

    孝恭部領人馬,離京師前往丹陽進發。

    但見旌旗蔽日,殺氣淩空。

    三軍将近九江,孝恭下營大飨将士。

     時李靖、李大亮、黃君漢、張鎮州、盧祖尚等,皆禀節度使職,正在飲間,孝恭激烈,下令取江水而飲。

    左右遞進其水,忽變為血。

    宴集諸将皆失色,以為不祥之兆。

    孝恭容顔自若,徐謂曰:“禍福無基,唯所召耳。

    顧我不負于物,無重諸君憂。

    公祏禍惡貫盈,今仗威靈以問罪。

    杯中血,乃賊臣授首之祥乎?”一飲而盡。

    衆心皆安。

    大軍前望丹陽不遠。

     卻說輔公祏遊騎報:“唐主遣孝恭部軍征進。

    大王作急定奪。

    ”公祏與左遊仙議曰:“唐軍既至,何以敵之?”遊仙曰:“即目唐軍在境,芒鋒正利,且未可以出戰。

    隻宜深溝高壘,為固守計,以觀時勢何如也。

    ”大将馮慧亮叱之曰:“據公之見,我等死無葬身之地。

    今唐兵遠來,人馬疲乏,正好統兵截殺。

    倘延之以歲月,知吾虛實,外援阻絕,更有何計禦之?”公祏曰:“卿言是也。

    即遣慧亮帥舟帥(師)一萬,出峽江口路襲其後;陳正通引步騎一萬,拒官軍。

    自與一派文官守城。

    哨馬報知孝恭,孝恭與衆将議之。

    李靖曰:“公祏自守孤城,不敢展足。

    若彼軍得勝,則乘勢相攻。

    若敗則老死城中矣。

    吾以水軍先斬其部将,公祏膽折,破之易也。

    ”孝恭依其議,遣李靖引五萬水軍次舒州,李大亮引步騎出洪州,自以勁兵直趨丹陽。

    分撥已定,李靖等引兵去了。

     卻說李大亮兵至洪州,與公祏将張善安隔水設陣。

    見善安立于門旗下,大亮遙與語,因谕之曰:“君何不審視時勢,顧乃蹈滅亡之事!今公祏得丹陽而不知守,拒孤城而不能敵。

    今君以一旅之師,而欲抗全勝之唐,不亦誤乎?”善安沉吟半晌,乃曰:“善安初無反心。

    為将士所誤。

    欲降又恐不免。

    ”大亮曰:“唐主寬仁大德,必無殺汝意也。

    張總管若有降心,則與我一家耳。

    ”善安曰:“既如公言,我自歸降矣。

    ”次日,大亮單騎入善安軍中,執手共語,猶如平生。

    善安曰:“我來日率衆指軍門回禮。

    ”大亮許諾,歸本營。

    次日,人報:“張總管引數十騎飛跑而來。

    ”大亮下令曰:“堅閉營壘,不許其入見。

    ”遣甲士數十人列于轅門,候善安入,即執之。

    ”衆人得令,各安排停當。

    善安至其營,尚未下馬,甲士一齊搶進捉住。

    善安高聲曰:“吾以誠心歸降,爾等捉我何意?”衆人曰:“将軍号令捉總管也。

    我輩安知?”不移時,善安營中聞知,各激烈攻來,欲奪主将。

    大亮遣人出營前谕之曰:“總管自言赤心歸國,欲放還營,恐将士或有異同。

    故留不去耳。

    爾輩何怒于我?”衆人聞之,遂散去。

    大亮執善安回見孝恭。

    孝恭大悅曰:“君無憂。

    歸長安必赦汝罪。

    ”善安拜謝。

     李靖将進兵攻峽口。

    慧亮等見唐軍勢銳,堅壁不戰。

    一連相拒十數日,靖軍中皆曰:“慧亮擁強兵據水陸之險,攻之不能下,不如直指丹陽,掩其窠穴,慧亮安能為哉。

    ”靖曰:“今此諸栅尚不能拔,公祏保據石頭,兵亦不少,豈易取哉。

    若進攻丹陽,旬月不能下,慧亮等蹑吾後,腹背受敵,此危道也。

    且慧亮、正通皆百戰餘賊,其心非不欲戰,正以公祏之計,使之持重,以老我軍耳。

    今攻其城以挑之,一舉可破也。

    ”衆皆然之。

    會孝恭差人催進兵,李靖曰:“須出奇兵勝之。

    ”着黃君漢引兵五千埋伏石頭城東北,聽有号炮起,即殺出。

    君漢領計去了。

    又着盧祖尚率步騎五千,各帶葦柴幹燥之物,埋伏于峽江口,候慧亮登岸,即放起火來。

    祖尚亦引兵去訖。

    喚過李大亮,與之議曰:“慧亮等雖類骁賊,頗識兵機。

    來日公整兵挑戰,隻顧佯輸誘敵。

    若入吾計中,丹陽可取也。

    ”大亮領諾。

    靖又遣人約孝恭進兵。

     卻說慧亮自率水軍,連戰船而守,與陳正通東西列營。

    人報:“唐軍出峽石,要來交鋒。

    軍士在陣前百端辱罵,甚是無禮。

    ”賊将皆請出戰。

    慧亮曰:“此乃唐軍激我之怒,欲賺汝等出戰。

    必有奸計,從容待之。

    ”又報:“唐軍各裸身赤體,罵聲猶穢。

    ”慧亮登戰船觀之,果是唐軍盡是老弱将士,于陣前辱罵。

    慧亮下了舟艦,迳率五千精銳,殺上岸來。

    已砍倒數十餘人,唐兵散亂奔走。

    賊将久欲戰,乘勢殺入。

    迎頭正遇李大亮。

    慧亮更不打話,舞刀直劈将來。

    二人戰未數合,大亮跑馬便走。

    對岸陳正通見唐軍戰敗,引本部一直沖進。

    唐軍走過丹陽,慧亮等猶奪力攻擊。

    時初夏間停午,微風正發。

    李靖于高處觀望,見敵兵漫山塞野而進,已入伏中,即放号炮,如天崩地裂之勢,唐軍伏兵齊起。

    慧亮見唐軍四下迸集,箭如猥發,知中誘引之計,即催回人馬,奔走東岸。

    黃君漢一支人馬截出,與慧亮戰了數合。

    慧亮刺斜突出峽江,見江口煙焰張天,戰艦盡被燒着。

    祖尚一軍截殺,賊衆死于水中者不可勝計。

    慧亮殺近北岸,祖尚勒馬追襲,未及數步,一刀斬慧亮于馬下,降其餘衆。

    祖尚引得勝兵殺向丹陽,與孝恭大軍相合。

    城下金鼓之聲,達于遠近,賊将陳正通已被李大亮刺死。

    公祏在城中,聞其衆盡道(遭)唐軍所殺,棄城而走。

    未五裡,伏路軍人認得,捉回丹陽。

     是時唐軍大隊已入城,收公祏餘黨誅之。

    獨走了左遊仙。

    孝恭鳴金收軍,将士各上其功。

    降其衆數萬,奪得辎重無算。

    人報知公祏到,孝恭坐軍門責之曰:“唐主有甚負爾處,謀殺雄誕而叛?今日捉到,尚有何辭?”公祏低首無語。

    孝恭令推出斬之。

    不移時軍士簇下,斬首回報。

    孝恭将首級以匣盛之,遣人傳送京師。

     靜軒周先生有詩斷雲:越位貪心不久長,輔公亦自昧行藏。

    于今枭首鋒芒下,山鳥無聲幾夕陽。

     本書由、nnno免費制作 更多好書盡在讀書中文網()! 第五十三節元吉定計圖秦王建成稱罪見高祖 卻說近臣奏知捷音,唐高祖将公祏首級挂于四門号令,下诏召回太子建成等班師。

    秦王先到,高祖着文武迎之入朝,賜赍甚厚。

    及齊王元吉至,唐主亦如待秦王之禮。

    各賜宴回。

    秦王甲士前呼後擁,文士戰将,齊齊整整,鼓吹送入府中。

    建成觀看,甚懷不平。

    居至自府中,悶悶不悅。

    中允王珪入見之曰:“太子平定山東功績顯著,皇上悅而重賜。

    因何有憂色?”建成曰:“我心事,汝豈知之?”珪笑曰:“莫非以秦王勢大,太子不能固其位乎?”建成曰:“實不瞞君,昨因皇上賜宴而回,見秦王爪牙極壯,甚懷憂懼。

    倘皇上一有不諱,乘機而起,則唐之天下,必其有矣。

    因是終日不食,形于愠色。

    蓋為此也。

    ”珪曰:“太子勿憂。

    洗馬魏徵,極有見識,殿下召而問之,必有高論。

    ” 建成遣人召魏徵至,以秦王事告之。

    徵曰:“展下特以長居東宮,非有功德為人所稱。

    值今禍亂之時,無秦王何以見太平耶?如今之計,殿下正宜修德于内,親賢于外,使四海歸心,黎民是賴,則天位自保耳。

    秦王其奈爾何?”建成沉吟半晌,乃曰:“以公之論,則吾以長得此位,竟為強者所得,不如早讓之,以免後患。

    ”徵曰:“臣之言本出誠心,欲使殿下歸有德之位。

    非敢以私意說王,而殘骨肉之親乎。

    ”建成見徵言不合,拂袖而起。

    次日,王珪入見曰:“昨魏徵所言,非愛殿下者也。

    何不請齊王議之?”建成曰:“公不言,幾忘之矣。

    ”即遣人請齊王:“來,有機密事議。

    ”不移時,齊王已到。

    入府中坐定,建成密以秦王事告之。

    元吉曰:“太子勿憂。

    秦王自恃功高,每有輕我之意。

    遇機會處,當為兄手刃之,則彼衆自散。

    成得甚事來!”建成曰:“弟若為,須掩衆人耳目。

    骨肉之親,不無嫌疑也。

    ”元吉曰:“自當見機而作。

    ”即辭建成而回,與心腹人裴善商議。

     善曰:“秦王無罪,且功勞顯赫。

    大王欲圖之,倘彼衆有内變,誰可禦之?此事不可漏洩于外,恐畫虎不成,反類其狗者也。

    ”元吉曰:“吾有一計,未知行得否?”善曰:“王有何計?”元吉曰:“吾來日以母後慶旦,請車駕至第,秦王必随之而來。

    預先埋伏甲士于密室,候車駕先回,延秦王在坐,醉之以酒,擊盞為号,令甲士殺之,足除其患矣。

    ”善曰:“此計雖妙,秦王随侍者亦多。

    若殺之,不免于筵前成戰場矣。

    王之禍能保耶?可與太子議之。

    ”元吉着人請建成來到,将謀秦王計告之,建成曰:“不可。

    弟既以慶誕為辭,豈席中而有殺兄之理?須緩緩圖之。

    ”元吉怒曰:“今日此事為兄計耳,于我何有?”建成告歸,元吉見所謀不就,私自招骁勇之士二千餘人,使護衛太子,又密使慶州都督楊文幹募壯士,欲圖秦王。

     卻說高祖集文武商議曰:“朕始創仁智宮,将報皇祖考之德,卿等以為誰可奉此宮事?”谏議大夫蘇世長奏曰:“太子建成慈仁慎密,可居之。

    ”高祖大悅,即下诏,着太子出守仁智宮。

    诏下數日,高祖親率文武幸仁智宮,群臣各侍從随行。

    齊王元吉、秦王世民亦在行列。

    建成已先知得高祖親幸其宮,準備迎接。

    密遣人告元吉曰:“秦王深得内外心,若不因便宜圖之,吾等危亡無日矣。

    ”元吉聞此消息,即與郎将朱煥議曰:“日前囑君之事,在此一舉。

    若事成,自有重用。

    ”朱煥曰:“受君之命,敢有違錯!王無憂。

    誅秦王,吾之任也。

    ”元吉即以兵甲付之,使其先入宮中,候有動靜,即為内應,朱煥領命去了。

    元吉又慮秦王侍從者多,先着校尉橋公山部甲士于宮門外攔截,不許混入。

     此時齊王分撥已定,遣人通知建成。

    次日,車駕已到宮中,公山等懼有變,亦不免禍,迳入秦王府中報知。

    世民聽得大驚曰:“我得何罪,太子欲害于吾?”即入宮訴知建成欲謀害事,正遇甯州人杜鳳亦言此事。

    高祖大怒曰:“骨肉如此,何以正外侮哉?”即遣校尉張田收建成問罪。

    衆臣皆奏曰:“陛下以太子居仁智宮,為社稷計也,雖有奸謀,未見實迹,乞寬宥其罪,而問其屬。

    ”高祖怒不息,因下诏捕其所屬王珪、魏徵及左衛率韋挺、舍人徐師谟、左衛車騎馮世立,欲殺之以薄太子罪。

    孫伏迦曰:“太子所屬罪固有,謀秦王出為一朝之故,其臣猶有未知者。

    今若并殺之,足顯太子有叛意也。

    陛下雖(惟)召太子問之,其冤自白矣。

    ”高祖從之,乃手诏召建成。

    建成聞诏來召,驚懼不敢往,集官屬商議。

    師谟曰:“事已敗露,不如舉兵誅秦王為名,國家可定。

    不然患及身矣。

    ”建成将從之。

    詹事主簿趙弘智谏曰:“太子若此舉,我等皆受滅門之禍矣。

    今秦王已知殿下之謀,其府中将士環(擐)甲待戰者,不下萬人。

    若與之比量,其能勝乎?如今之計,稱皇上有诏來到,雖損去車服,屏其随從,輕往宮中謝罪,庶明無此事,尚可及也。

    何乃速為受罪乎?”建成依其議,乃入見,叩頭請死,投身于地不能起。

    帝怒不解。

    衆臣力勸之,乃下令囚于幕中。

     時秦王在旁,欲與之分辨,見上囚了建成,亦俯首不語。

    忽邊廷飛報:“慶州都督楊文幹發兵反入甯州,殺死守臣,聲勢已近宮廷矣。

    ”高祖驚問衆臣曰:“賊近仁智宮,誰可讨之?”秦王奏曰:“文幹豎子耳。

    官司當即擒之。

    就使為禍,亦刻漏之矣(失)。

    正(止)須遣一将,可緻麾下,何重勞聖慮耶?”帝曰:“文幹事連建成,恐助應之者多。

    汝宜自行。

    若事平定,還朝立汝為太子。

    吾不能效隋文帝自誅其子,當封建成為蜀王。

    蜀兵衰弱,他日若能事汝,汝宜念骨肉親以全之。

    不能事汝而起叛意,汝取之易矣。

    ”世民領命,即部兵出征文幹,不在話下。

     卻說元吉見秦王既行,乃入宮見高祖寵妃張婕妤、尹德妃曰:“秦王自私金帛,或皇上有所頒賜,彼辄谏止,封帑簿,非有功者不得支。

    上因止而不賜。

    今又欲專功于外,希圖其賜,使娘娘等不見府庫服玩。

    若今複以建成為太子,他日得君位,爾宮嫔無不富貴者矣。

    ”德妃曰:“王無憂。

    我見上,自有解說。

    太子之位,必複矣。

    ”元吉喜而出。

    遇見封德彜,亦為建成言之。

    德彜曰:“明日朝見,力為君奏此事。

    ”元吉曰:“事若就,必當重報。

    ”遂與德彜别。

    次早高祖尚未出宮,張婕妤與宮妃皆為建成遊說曰:“海内無事,陛下春秋且高。

    昔日曾賜諸王宴享,秦王辄悲泣,正為嗔忌妾屬耳。

    若陛下萬歲後,秦王得志,妾屬無遺類。

    東宮慈愛寬洪,必能全養我等。

    今被囚廢之,唯陛下為臣妾保善後計,複其原位,斯有望也。

    ”言罷,皆悲不自勝。

    帝恻然谕之曰:“待孤與群臣議之。

    ”遂出宮問及建成之事。

    封德彜奏曰:“東宮有長者之量,為内外所容。

    雖一時有忤陛下,乞赦之,使其得改過自新,蒼生蒙福也。

    ”高祖曰:“寡人曾許于秦王。

    如複東宮之位,無以示信群下矣。

    ”德彜曰:“立長不立幼,國家之大體。

    秦王弟也。

    太子君長,陛下立之,自可以塞衆議。

    何謂失信耶?”高祖聞德彜之言,意遂變,赦建成之囚,召入責之曰:“爾今兄弟,自當和睦。

    雖念王業艱難,各保其位,無複為相殘之禍。

    後再不輕赦也。

    ”建成叩頭受命。

    高祖遣還守京師,惟歸罪于王珪、韋挺,并流巂州去訖。

     卻說秦王進讨文幹,兵未至甯州,文幹被部下所殺,以其首級來降。

    世民班師,見高祖,奏平服之功。

    高祖大悅,将文幹首級傳示京師。

    下诏回長安。

     範氏曰:建成擅募兵甲,以危君父,其罪大矣。

    高祖不以公議廢之,乃惑于奸臣之計,牽于嫔妃之請,緻使兄弟不相容于天下,皆高祖不明之過也。

     靜軒周先生有詩斷曰:唐于眷屬得登庸,謀議紛紛非至公。

    龍競騰空雲擾擾,雁排亂齒雨濛濛。

    豈知骨肉天親内,複作兵戈劍戟叢。

    俯讀仰思深可慨,原歸高祖不明中。

     第五十四節秦王承诏征突厥張謹調兵戰颉利 卻說唐高祖車駕已歸長安,太子建成迎接。

    群臣參賀罷,高祖曰:“東宮僚屬,不以仁義訓導,使建成蹈弗赦之禍。

    今後雖(惟)選碩德老成者輔之,庶能保其位也。

    ”衆臣皆以:“中允王珪、洗馬魏徵,是二人才德偉聞,陛下可赦其罪,必懲勸太子于有道之歸矣。

    ”高祖允奏,特赦二人之罪,複其原職。

    又誡秦王曰:“自後兄弟各齊心輔治,勿越分而生異心。

    國法必所不容。

    ”世民頓首稱謝。

     武德七年秋七月,突厥入寇,邊廷消息報入長安,高祖大驚,慌聚文武議曰:“孤素知夷狄反覆無常。

    今秋高馬肥,大舉入寇。

    若一旦人馬到長安,何以當之?”群臣畏懼,皆曰:“突厥所以屢寇關中者,以子女玉帛皆在長安故也。

    若焚長安,陛下遷都以避其銳,則胡寇自息矣。

    ”高祖欲從之。

    一人大呼曰:“不可!”衆視之,乃秦王世民也,進前曰:“夷狄為患自古有之。

    陛下以聖武龍興,所征無敵。

    奈何以此贻四海之羞恥,為百世之笑乎?願假數年之期,臣請系颉利之頸,緻之厥下。

    若其不效,遷都未遲。

    ”太子建成谄之曰:“突厥犯邊,得賂則退。

    秦王外托禦寇之名,内欲總兵權,成其篡奪之謀。

    ”言未畢,一人出曰:“秦王之論,金石之言。

    主上便可舉事。

    何必紛紛以動衆議耶?”言者乃谏議大夫蘇世長也。

    高祖乃改容勞勉,诏世民将兵出豳州,以禦突厥。

    史斷雲:高祖每有寇盜,辄命世民讨之。

    事平之後,猜嫌益甚。

     卻說秦王以李世勣為參軍,房玄齡為參謀,點起大兵十二萬,潛出長安,徑望豳州進發。

    正值初秋天氣,紅塵極目,雁陣南飛。

    後人有《塞曲》二首,單道出征将士,遇此蕭條光景,亦隻得棄家而行也: 吹角出轅門,軍中寂不喧。

    塞鴻驚陣起,胡騎隔河屯。

    箭劈秋雲黑,旗搖落日昏。

    腰間雙劍在,猶未報君恩。

     又曰: 出得長安道,秋雲一望賒。

    野狐啼古堠,磷火照寒沙。

    鐵甲秋風冷,牙旗暮雨斜。

    單于猶未滅,戰士莫思家。

     秦王屯兵胡堡,先喚程知節、秦叔寶曰:“你二人先引五百軍去守雄關,敵住胡兵。

    吾自随後持兵來也。

    ”叔寶曰:“颉利突厥二可汗舉國入寇,連營三十餘裡,勢如丘山。

    大王如何隻與某等軍五百去守隘口?胡騎掩至,将何策以禦之?”世民曰:“吾使汝等少帶人馬去,必有所主。

    夫出兵之道,先察天時,次審地利。

    今近秋半,必有霖雨。

    胡兵雖有數十萬,安敢深入險地?故不以多軍付汝,恐受苦。

    吾以大隊且屯關中,不過一月,待戎狄自退之時,天必晴霁。

    此時,吾以大軍随後掩之,無有不克。

    汝何多疑哉?”房玄齡亦曰:“昨夜觀天文,見河漢畢星失度,此月之内,必有霖雨也。

    大王之見,的與天機符合。

    秦公但去無憂。

    ”程、秦二将領兵而去。

    世民與一班戰将張瑾、程名振、殷開山、段志賢等,各備軍糧馬草,以防秋霖。

     果是未數日天降大雨,盆傾甕氵塞,淋淋不住,豳州城外,平地水深三尺,旌旗衣甲盡皆濡濕,糧運阻絕。

    胡騎饑疲,器械頓弊。

    大雨三十餘日不止,馬匹多斃。

    夷人不服水土,往往病黃而死。

    東營大将阿赤環入見突利曰:“天時久雨,騎衆疲弊。

    大王若不退回,必被唐軍所算。

    且目下牛馬皆死,糧食不繼,非攻敵之計也。

    ”突利曰:“遊騎報知,唐軍已屯雄關。

    倘今便退,世民有追兵,何以禦之?秋雨落之已久,不日開晴,願與卿等決戰。

    唐人有軍饷可資也。

    ”突利雖是嚴令禁之,胡人如何止約得定?忽報:“秦王大軍已近豳州。

    ”〔突利曰〕:“唐軍冒雨而來,山坂浚滑,正好乘其疲而戰之。

    ”即約東營颉利可汗,率萬餘騎,掩至豳州城下。

    唐軍立營未定,見胡騎一湧而來,皆懼不敢出。

    世民乃引殷開山、段志賢等五萬人馬,擺開陣勢。

    對面颉利可汗跨馬立于門旗下。

    世民馬上揚鞭而言曰:“國家與可汗和親,何為負約深入我地?我秦王也,奉命來讨汝等。

    可汗能戰,獨出與我戰,若以衆來,我隻用百騎相當耳。

    ”颉利不知其意,但笑而已。

    世民又遣李世勣曰:“爾出軍前,如此如此說之。

    ”世勣跑馬出告颉利曰:“爾昔與我主結盟,有急相救。

    今乃引兵相攻,何無香火之情也?”突利亦不應,胡騎各面面相觑,欲戰不戰,皆有退意。

     房玄齡見虜陣不整,馳入見世民曰:“大王渡河,吾引兵急至,二可汗不足破矣。

    ”世民曰:“吾且疑之,彼必自亂。

    ”即輕騎突出陣前,引數十騎欲濟溝水。

    颉利隔岸看見世民輕出,又聞香火之言,疑突利與世民有謀,乃高叫曰:“王不須渡。

    今日非戰鬥之會也。

    但欲與王申固盟約耳。

    ”言罷,即引胡騎退回。

    黃昏雨如注下,世民亦收軍回營中,謂諸将曰:“虜騎所恃者,弓矢耳。

    今積雨彌旬,筋膠俱解,弓不可用。

    吾有堅甲利兵,以逸待勞。

    乘今夜虜賊不知持防,可以挫其鋒也。

    ”衆将皆曰:“王之計甚妙。

    ”世民着李世勣守軍中,自與衆将夜出冒雨而進。

    至突厥營中,将二鼓矣。

    是夜雨益甚,胡騎各散亂安歇,并無巡禁。

    世民令三軍呐喊,虜營中大驚,鞍馬不及,隻顧逃走。

    唐軍火炬齊發,沖入虜營,殺死者不計其數。

    颉利二可汗黑裡不敢戀戰,各自逃竄。

    唐軍大殺一陣,奪得弓矢、駝馬無算。

    次日天明,突利可汗收集人馬,已折去一停,深悔恨之。

    遣人于東營會颉利,欲來與唐軍決一死戰。

     卻說颉利可汗被唐軍混殺一場,正在營中悶坐,忽報:“秦王差軍人來見大王,有機密事說。

    ”颉利令召入,軍人迳至帳前,告以秦王來意,曰:“我主以大王所愛者,金帛子女,往年已盟誓約。

    今又相攻,是君長失信于中國屢耳。

    目下兩敵相拒,欲戰則出兵,不戰惟議和。

    二者唯大王所擇。

    秦王帶甲百萬,控弦者何止數千。

    若不見機,大王未必能全師而回也。

    ”颉利曰:“汝回拜上秦王,吾人馬屯紮在此,明日自來與申前好也。

    ”軍人自回。

    突利已差胡卒來約出戰。

    颉利單騎入西營,見突利可汗曰:“高祖威加四海,秦王兵馬精雄。

    今來欲與我等決一成敗。

    吾衆久被霖雨,野無所掠,戰心日怠。

    若複出戰,必無勝理。

    不如講和息争,固其盟好,斯為上計矣。

    ”突利半晌不答。

    胡将撒禮黑、塔察兒等皆思歸,亦力勸之和。

    突利曰:“既與講好,當先遣人通知秦王。

    ”颉利即令胡騎至秦王軍中,議所以講和意。

    秦王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既爾國要來複申盟好,有何不可?”乃許之于裡溝河相會。

    胡騎領命去了。

     次日,秦王帶一班将士,列陣于東岸,旌旗齊整,隊伍分明。

    遙見突厥二可汗,亦整點人馬,于隔河相會。

    秦王出門旗下,謂之曰:“日(目)今講和以後,吾與爾國猶如兄弟,急難相救。

    再毋得有侵中國。

    所賜金帛,亦不汝惜。

    如有違此盟誓,香火之所不容也。

    ”二可汗齊曰:“大唐都于中國,夷狄界乎一隅,所愛者唯金寶子女而已。

    既與大王申前好,将士解兵甲之苦,關隘息烽火之警,天下幸矣。

    豈有複為邊患耶?今日之言,必無違也。

    ”世民大悅。

    突利因自托于世民,請為兄弟。

    世民亦以恩意撫之。

    二可汗得金帛牛馬之賜,将大隊人馬退回本國去了。

     卻說秦王聽知突厥退去,與衆将議曰:“二可汗受盟而去,胡虜貪心不足,若見中國多事,必複來矣。

    吾當以重兵守此,防其不測。

    ”房玄齡曰:“大王所慮甚遠,必雖(推)得一大将當此任,可保無事。

    ”世民問曰:“誰可守此?”言未畢,帳前一将應聲而出,衆視之,乃右衛大将軍張瑾也。

    世民喜,撥精兵六萬,着溫彥博、司馬雄為副将,鎮守豳州。

    自班師回長安,不在話下。

     卻說突厥回本國以後,所得金帛悉分與部落。

    撒禮黑因謂突利曰:“秦王大隊人馬班回京師,所遺糧食牛馬,皆在豳州,不如乘其退去,部衆掠之。

    彼若知來救應,則吾已奪之而歸矣。

    ”突利曰:“吾與秦王盟誓,瀝血未幹,今複以人馬入寇,非安國之計。

    ”禮黑曰:“前日侵犯中原,因霖雨不止,緻人馬損斃,又被唐軍殺敗,吾等受其恥辱。

    今有此機會,如何不複仇也?”颉利見部下志銳,即引胡兵數萬,分三處入寇:撒禮黑引人馬出潞州;塔察兒引胡騎出朔州;自統大隊攻豳州。

    哨馬報入豳州,張瑾聽得,與溫彥博議曰:“夷狄不可取信。

    日前議和而去,今日複來。

    吾與君整點人馬,近前殺他一陣。

    彼不敢正視豳州也。

    ”彥博曰:“夷人此來,欲利吾所積。

    将軍正宜深溝高壑,嬰城而守。

    一面差人往長安求救。

    候彼兵到,兩下夾擊,必勝之道也。

    ”張瑾曰:“秦王班師未久,今以大任付吾,豈可坐視而不戰?我即點起二萬人馬,開了南門出戰。

    ”彥博見張瑾出兵,隻得披挂相随。

     兩陣對圓,颉利出馬于門旗下。

    張瑾遙指罵之曰:“夷賊不量時勢,有失信約!今日受吾開刀!”颉利笑曰:“爾城中所積糧食、金帛,好獻出與我,我即退回。

    不然,打破城池,寸草不留!”張瑾大怒,舞刀直取颉利。

    颉利舉鞭來迎。

    二人戰上二十合,颉利敗走。

    張瑾驅兵掩殺。

    彥博引兵繼進。

    四下喊聲大舉,虜衆佯輸,走入太谷。

    唐軍不舍,追襲。

    忽谷中火炮齊發,胡兵四下逆集,箭如雨落。

    且看下節如何分解? 第五十五節建成畫計邀元吉叔寶擁盾救秦王 張瑾見胡兵勢大,急揮軍殺回,迎頭正遇虜将吟麻裡,手執銅刀,跨黃鬃馬,大叫:“唐将下馬投降!”張瑾更不打話,與麻裡交鋒。

    戰殺數合,颉利人馬兩下夾攻,唐兵大敗,死者不計其數。

    張瑾勒馬,刺斜殺出。

    遇溫彥博一支軍馬到,彥博曰:“虜賊甚衆,可往朔州奔走。

    ”張瑾即引殘兵,與彥博往朔州而走。

    未十裡,忽前面征塵競起,殺氣沖天,唐兵大驚,乃胡将塔察兒也,當頭攔住。

    張瑾奮激,沖開血路走出。

    彥博人馬困乏,被察兒隻一合,捉歸本陣。

    餘衆盡被殺之。

     是時司馬雄守豳州,聞知唐師戰沒,亦墜城而死。

    突厥攻入豳州,部落執彥博請功。

    颉利以彥博職在内府,因問之曰:“唐主置都關中,糧草虛實何如?”彥博曰:“關中兵糧有十年之陳腐,兵甲侍衛,内外龍盤虎踞,非爾國所知。

    ”颉利曰:“今若肯降,重封汝之官也。

    ”彥博曰:“吾堂堂天朝之臣,豈肯降汝夷狄哉!若殺即殺,決不降也。

    ”颉利怒,欲殺之。

    塔察兒曰:“大王留之勿遣則可。

    如即殺之,結仇于中國必深,誠非利矣。

    ”颉利依其說,将彥博遷于陰山,使人監禁之。

    此時颉利将豳州糧食、庫藏積聚,并民間女子,掠之一空而去。

     消息傳入長安,高祖知的大驚,謂侍臣曰:“突厥貪婪無厭,朕若不親征之,是示弱于中國矣。

    ”衆臣皆奏,以為:“夷狄之地水草不生,大駕若啟行,軍民困弊,非所以重國體也。

    陛下正(止)須遣大将讨之足矣,何勞聖躬自冒鋒镝?”秦王亦奏曰:“突厥無信義,臣必為陛下擒之。

    ”高祖曰:“外患經年不止,非惟一突厥哉。

    今洛陽形勝之地,朕将擇日令汝鎮守,以禦外夷。

    ”秦王謝辭而退。

    建成聞此消息,遣人召元吉至,相議曰:“上欲以洛陽封秦王。

    若使得此地,是唐有二天子也。

    不如先謀之,以絕後患。

    ”元吉曰:“吾有一計,使秦王死于頃刻之間。

    ”建成曰:“弟有何策?願聞之。

    ”元吉曰:“太子可密差人遞書與秦王,隻說一向思想手足之情,欲在府中一叙。

    秦王見召,決然赴席。

    酒内下鸩,因而藥死。

    卻奏知皇上,隻說秦王因飲酒中症薨逝。

    可以瞞過内外。

    除此一害,卻說(一收)僚屬,掌秦府軍,則權勢自重,太子之位難動搖矣。

    ”建成曰:“此計甚妙。

    ”随召親信吏張學,将書去請秦王。

     卻說秦王正在府與衆謀士議國計,忽報:“太子令人遞書至。

    ”秦王召入,張學呈進太子請書。

    秦王看畢大喜,即欲與來人赴席。

    忽一人進曰:“大王此去必有大災。

    ”衆視之,乃行台郎中房玄齡也,進前曰:“昨聞大王有封洛陽之命,太子、齊王必懷不平。

    今請赴席,必有奸謀。

    ”故使勿往。

    世民曰:“骨肉至親,豈有陷害之事?汝不必多疑。

    ”尉遲敬德曰:“仁智宮之謀,非大王預防,其有骨肉之親乎?筵無好筵,不可遽往。

    ”秦王曰:“不然。

    太子與吾乃手足弟兄。

    況今上是吾之父也,豈有謀害之意。

    如若不往,愈見疏矣。

    ”遂不聽衆人之谏,迳随張學赴席。

    秦王去後,其部屬相議曰:“主人有難,各人齊心保之。

    ”秦叔寶曰:“吾以精壯随侍。

    如有反意,即誅太子,以除禍根。

    ”玄齡曰:“公先往體虛實。

    吾又有人接應。

    ”叔寶引壯軍二百去訖。

    着程知節于太子府後潛伏,候有動靜,從内抄出。

    秦府官屬,各準備迎候,不在話下。

     卻說太子建成、齊王元吉,分付甲士埋伏兩廊,下令護軍宇文寶行酒,以防秦王随侍。

    府中擺列筵席十分齊整,專候秦王來到。

    建成此謀,無人知之,惟元吉記室參軍榮九思知的,為詩刺之曰:“冊旨飾成慶,玉帛雲禮諸。

    ”元吉見之不悟。

    又有典簽裴宣俨亦知此謀,力勸元吉莫行,元吉不聽。

    恐宣俨事洩,鸩殺之。

    自是人莫敢言,任從齊王裝下此計較矣。

    靜軒周先生有詩斷雲:骨肉相殘何太惡,君臣恩義總乖張。

    奸謀徒矣成禍阱,蹀(喋)血宮庭最可傷!忽報:“秦王已到。

    ”太子降階迎接,笑容可掬,乃曰:“吾弟膺兵戎之寄,經年在外,未嘗叙手足一日之歡。

    今幸四方平定,正是兄弟團圞之時。

    今得即來,實慰渴想也。

    ”秦王喜而稱謝,進後堂與齊王一同相見畢,左右即擡進筵席,各依次序坐定。

    酒至數巡,齊王以目送情,令心腹近侍斟酒。

    先斟一杯進太子,次斟一杯與秦王。

     秦王接過酒,杯中穢氣沖逼,甚疑怪之,知酒中有毒,遂佯暴疾,咯血數升,曰:“弟不勝酒力,乞告歸。

    ”齊王擊盞為号,令宇文寶近前殺之。

    時文寶亦醉,正待攬衣而進,忽府外秦叔寶帶劍擁盾徑入。

    把門軍意要阻攔。

    怎當秦瓊力大,将把門軍士都撞倒,直進到後堂,披帷而入。

    見秦王顔容不常,即挾之而出。

    齊王等皆失色,呼甲士追捉,宇文寶乘醉持劍後襲,将及府門外,叔寶大喝一聲,斬下首級,擲入府中。

    伏兵各面面相觑,不敢近前。

    比及元吉自出追之,程知節從後巷門跳出,劈開鎖鑰,與叔寶一齊保回秦府去了。

    建成見謀不就,懊悔無及。

    且看後來如何。

     第五十六節尉遲恭義辭建成程知節忠勸世民 卻說叔寶、程知節一班将士,保得秦王回府,房玄齡、長孫無忌等賀曰:“大王知今日之危乎?”世民曰:“非叔寶與諸将持防,決死非命矣。

    ”尉遲敬德曰:“今後尤宜慎之。

    齊王不害主公,其心未休也。

    ”秦王深識之,遂退入寝室,夜卧不起。

    蓋因鸩毒氣盛,沖入五髒故也。

    早有近臣奏知高祖:“夜來秦王飲酒于太子府中,卧病不起。

    ”高祖驚曰:“朕幾日未召秦王,原來遽有疾也。

    ”即差醫官診視回報。

    醫官來秦府,看視秦王脈息,知中酒毒,回奏高祖。

    高祖心甚疑之,因敕建成曰:“秦王不能飲酒,今後朕無诏命,不許夜聚。

    ”建成得旨,悶悶不悅,與元吉惟思圖秦王之計。

    聲息頗揚于外。

    人懼之,不敢告知。

     秦王病愈,入朝謝恩,上謂世民曰:“首建大謀,平定天下,皆汝之功。

    吾欲立汝為太子,而汝固辭。

    且建成立為東宮日久,吾不忍廢也。

    觀汝兄弟,似不相容,不可同處。

    今遣主居洛陽。

    自陝以東皆屬主管。

    出入仍建天子旌旗,如漢梁孝王故事。

    汝即日便行,勿再延長安也。

    ”秦王泣曰:“洛陽有行台尚書溫大雅鎮守,外夷無憂。

    臣若居此,非所願也。

    不可遠膝下。

    ”帝曰:“我為天下之主,何地莫非吾臣。

    汝居洛陽,猶吾在也,何用悲耶?”秦王固辭,不許,乃謝而出。

    建成、元吉聽得秦王将行,相與謀曰:“秦王若至洛陽,不可複制。

    不如留在長安,則是一匹夫,取之易矣。

    ”乃密遣人以金寶賄賂宮妃,結好侍官封德彜,令谏止之。

    德彜因諷中台官上封事,言秦王左、右聞陛下有洛陽之命,無不喜躍,觀其志趣,若與之行,正如放虎歸山,捉禽脫網,恐不複來矣。

    ”高祖沉吟不決。

    入宮又惑于妃嫔之谄,乃止。

     元吉聞知高祖不着秦王赴洛陽,心中暗喜,來與建成議曰:“略施小計,遂使秦王留長安。

    可乘皇上有疑,來日太子入朝,奏世民有通夷狄之情,結連諸侯,欲危社稷。

    皇上若允,則明正其罪。

    不允,矯诏殺之甚易也。

    ”建成大喜曰:“此計正合吾意。

    ”次日,入奏高祖曰:“秦王世民親密甚多,往往結連夷寇,欲起謀意。

    陛下不早圖之,恐禍難測也。

    ”高祖怒曰:“秦王豫建起義之謀,未有叛意。

    今天下已定,甯有異心?汝勿多言,自生釁端也!”建成惶恐而出。

    近臣報知,秦府中僚佐皆驚懼,不知所出。

    房玄齡與長孫無忌等議曰:“今太子、齊王嫌隙已成,一旦禍機竊發,豈惟府朝塗地,實乃社稷之憂也。

    不如勸大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國家。

    存亡之機,正在今日。

    ”無忌曰:“公言甚善。

    然事不宜遲,恐後有變。

    ”即邀衆人入見秦王,告以建成謀害之狀:“不如乘此行事,國家可定也。

    ”秦王曰:“杜如晦見識深遠,爾等且與商議。

    ”因遣人召入問之,如晦亦勸之曰:“管、蔡不誅,朝堂之亂不息。

    今王若容忍之,則流言之禍日至矣。

    且王所行社稷計,非為禍階者乎。

    ”秦王曰:“諸君且退,容吾思之。

    ”衆人各出而議論紛紛。

     然建成又以秦王牙爪骁勇,難以動手。

    與元吉商議,元吉曰:“秦王僚佐,惟尉遲敬德最勇。

    若得此人降服,其餘不足慮也。

    今重以金帛結之,誘彼動心,世民無所恃矣。

    ”建成大喜,即遣心腹人劉緒,密将金銀器一車結識敬德。

    劉緒迳來見敬德,送上禮物,告以太子意,言:“君若棄秦王而為彼用,亦不失高爵。

    聊送些須之物,庶表相見情也。

    ”敬德辭曰:“某因天下離亂,久陷逆地,蒙秦王收錄,恩無以報。

    今于太子無功,豈敢當重賜?若私許,則懷二心。

    是為棄忠逐利人矣。

    縱事殿下,亦焉用之哉?”劉緒再欲言,敬德已退入帳中去了。

    劉緒隻得回見太子,告知敬德不肯相從。

    建成怒曰:“吾先誅此輩,然後除秦王。

    元吉曰:“敬德一勇之夫,差一有膽量心腹人,當夜越牆入府刺之足矣。

    ”建成曰:“誰人可往?”元吉曰:“弟家有一勇士,自來無姓名。

    人見其身長力健,以‘萬金剛’呼之。

    着此人藏利刃,取敬德頭,如探囊取物耳。

    ”建成大喜,即召萬金剛至,賜以酒食,令之來刺敬德。

    金剛慨然請行。

     卻說敬德自思有忤太子,夜嘗防有不測。

    是夜大開外門,自安卧于堂中,左右不設一人。

    萬金剛近二更入其府中,見燈燭微明,堂上并無動靜。

    近前來,見敬德卧于堂中,聲息如雷。

    金剛吃了一驚,不敢動手。

    良久乃歎曰:“敬德真英雄丈夫也。

    殺之無益,不如逃走他處,以絕太子之望。

    ”言罷,遂抽身複出,走往他方去了。

    次日天明,建成與元吉候金剛回報,并不見消息。

    建成知計不成,乃入奏高祖曰:“秦王所以起謀逆,皆僚佐希圖富貴之故。

    秦府智略之士,可憚者,獨房玄齡、杜如晦、程知節、尉遲敬德數人耳。

    望陛下逐而出之,則秦王之禍自息矣。

    ”高祖允奏,出房玄齡為并州刺史,杜如晦為洛陽安撫使,程知節為康州刺史。

    齊王複奏曰:“敬德初起據賊,陛下若封之于外,恐與秦王通謀,乞殺之。

    ”高祖收敬德囚下,人報知秦王。

    秦王即入朝見高祖曰:“臣削平四海,敬德之功居多,陛下何以将殺之?”高祖曰:“人适奏敬德欲謀叛,急圖富貴。

    朕收之,以除其患。

    ”秦王頓首泣曰:“奏陛下者,欲陷臣于死地也。

    敬德起自貧賤,心如山嶽,豈富貴所能移?主上必欲殺之,臣請納職以贖其罪。

    ”高祖見秦王懇切,遂赦之。

    衆臣退出,裴寂、蕭瑀、陳叔達等自相議曰:“朝廷自是有蕭牆之憂矣。

    ”裴寂曰:“太子用心險惡,甯能免于禍耶?不出一月,必應也。

    ”言罷,各散去。

     卻說秦王至府中,杜如晦、房玄齡各來辭。

    玄齡曰:“主公之計,宜速為之。

    太子谄吾等出外,吾亦專候大王信息。

    若複遲緩,禍在近矣。

    ”秦王曰:“君所言計,吾甚不忍。

    今且權出居外職,不久亦回。

    ”如晦、玄齡怅怅而别。

    不移時,程知節入見世民曰:“大王股肱羽翼,皆被太子所剪盡,身何能久?知節甯死君前,以報知遇之恩,不願去矣。

    王早決計。

    ”秦王良久乃曰:“容吾再思之。

    ”時世民腹心,惟長孫無忌、将軍侯君集、親将尉遲敬德與其舅高士廉輩在幕下。

    知節與是數人,日夜勸世民決計。

    世民猶豫,終夜不寝。

    乃遣人召李靖、李世勣入宮中問之曰:“衆人皆勸我行周公之事,以安家國。

    吾計屢日不決。

    二公試為我熟籌之。

    ”李靖曰:“太子位居東宮,高祖命也。

    今王之功雖大,是亦臣子職矣。

    若必為相殘計,吾安敢預于是哉!”世勣亦勸秦王:“當立法後世,無為天下議也。

    ”世民曰:“二公之言誠确論,吾當遵之。

    ”二李辭出,世民由是甚重二人。

     忽邊廷消息報入長安:“突厥大舉入塞,潞、朔等州甚緊。

    高祖集文武商議誰可将兵讨之。

    建成恐秦王争功,出奏曰:“齊王元吉軍馬娴熟,陛下召征突厥,必成功也。

    ”高祖召齊王曰:“夷寇犯邊,爾部人馬前往征讨。

    唯用心退敵,自有重賞。

    ”元吉奏曰:“突厥之衆,鋒芒甚銳,長安軍士恐未經戰陣,難以拒敵。

    有秦府精兵,不下數萬,臣将悉簡閱出征,必能剿除胡賊也。

    ”高祖允其請,即下诏将秦府骁勇軍士,盡發遣出征,尉遲敬德亦在行伍。

    建成見世民侍從漸散,心甚歡喜,遣人請元吉來相議曰:“秦王心腹已離,可以行事矣。

    明日弟辭皇上出征,吾與秦王設餞送行于昆明池。

    爾吩咐壯士拉殺之。

    吾遣人佯說上讓我以國,而立汝為太弟,共理天下,衆人必無疑。

    君位不由斯而定乎?”元吉曰:“此計大妙。

    吾來日雖(準)殺秦王。

    ”建成準備了當。

    且聽下節分解。

     第五十七節玄武門秦王射建成臨湖殿敬德誅元吉 卻說秦府僚佐長孫無忌、尉遲敬德等聞此消息,入告知秦王曰:“元吉出師,欲因其兵作亂。

    願大王先事圖之。

    ”世民歎曰:“骨肉相殘,古今大惡。

    吾誠知禍在旦夕,欲待其事發,然後以義讨之,不亦可乎?”敬德曰:“人情誰不貪生怕死?今衆人誓死從王,乃天授也。

    大王不用敬德之言,敬德将竄身草澤,不敢留于大王左右,交手受戮也。

    ”無忌曰:“不從敬德之言,無忌亦當相辭而去。

    不能服事大王矣。

    ”世民曰:“寡人之謀,未可全棄。

    公等再思之。

    ”敬德曰:“處事有疑,非智;臨難不決,非勇。

    大王素所蓄養勇士八百餘人,今悉入宮,披甲執刀矣。

    事勢已成,大王安能穩坐乎?”世民懷疑,複訪之府僚。

    府僚皆曰:“齊王兇戾,終不肯事其兄。

    嘗謂其護軍薛實曰:‘但除秦王,取東宮如反掌耳。

    ’今彼與太子謀亂未成,已有害太子之心,足見齊王亂心無厭,何所不至。

    若使二人得志,天下非複唐有。

    大王以舜為何如人?”世民曰:“舜乃聖人也。

    ”衆曰:“昔舜之弟象欲謀殺兄,使舜穿井。

    舜既入,瞽瞍令人下土寒井,舜乃從井孔旁而出。

    象見其謀未成,又使舜上塗倉廪。

    舜既上,瞽瞍從下焚廪。

    舜乃以兩笠自捍而下得免。

    使舜當時穿井而不出,塗廪而不下,則舜為井中之泥、廪上之灰耳,安能澤被天下,法垂後世乎?是以小杖則受,大杖則走。

    蓋所存者大也。

    ” 世民見衆議懇切,乃命蔔其吉兇。

    忽幕僚張公謹自外來見之,取龜殼投于地曰:“凡蔔所以決疑。

    今事在不疑,何用蔔哉!使蔔而不吉,其可已乎?”世民意乃決。

    司天台官傅奕密奏:“太白再經天見于秦分,應秦王當有天下。

    ”時武德九年夏六月也。

    次日,秦王入奏建成元吉淫亂後宮,且曰:“二人專欲殺臣,以為世充、建德複仇,使臣雖死亦恥見諸賊于地下。

    ”言罷,伏而恸哭。

    高祖驚曰:“朕不知太子欲危社稷。

    明日當鞠問。

    汝宜早入證之。

    ”世民乃退出府中,與長孫無忌等相議。

    無忌曰:“先發者制人,大王随集甲士預備,以防不測。

    ”世民即召程知節、秦叔寶、尉遲敬德部甲士埋伏于玄武門,候有動靜即出。

    程知節等各領諾去了。

     卻說高祖欲鞠太子,消息聞入宮中。

    張婕好遣人告知建成。

    建成驚懼,召元吉謀之曰:“事已亟矣!秦王令部下假以讨我等為名,實欲奪關中而僭帝位。

    吾今令薛萬徹監兵自守,不入朝,以觀形勢。

    爾為何為?”元吉曰:“兵備已嚴,當俱入朝,自問消息。

    世民之衆如順者,太子以言撫之,而納為心腹;如不順者,即殺之以警其餘。

    如此則人心恐懼,而不與敵,則天下自定矣。

    ”建成從之,乃俱入至臨湖殿。

    隻聽阙下搖旗呐喊,兵甲之聲達于内外。

    建成見勢頭不好,勒回馬便走。

    秦王拈弓在手,望後追趕,一矢射中,建成墜馬,即殺之于禁宮。

    死年三十八歲。

    秦王複追元吉。

    元吉走上數步,将取弓回矢射之,忽掖門邊一将怒氣沖天,咬牙切齒,乃尉遲敬德也,元吉見他來的勢惡,複抽身而走。

    敬德大呼,挽弓射之,元吉墜馬,敬德近前枭下首級。

    死年二十四歲。

     是時,東宮、齊府将帥薛萬徹等,聽得宮中厮殺,率衆大至,攻玄武門。

    秦叔寶、程知節引騎兵沖突而入,與建成甲士鏖戰不止,宮中震動,死及無辜者不計其數。

    敬德聞宮外喊聲不絕,即将建成、元吉首級從門掖中擲下。

    薛萬徹衆人見了首級,各散去。

    世民出臨湖殿,與長孫無忌合兵一處。

    衆人見誅了建成、元吉,乃拱手稱賀曰:“吾所患者,惟是二人。

    大王并除之,天下自此定矣。

    ”世民曰:“非吾之能,乃兄弟罪惡貫盈,緻諸君贊助之力也。

    ”言未罷,忽有人來報:“皇上方泛舟于海池,聞王誅太子及齊王,驚惶無措,欲自為計。

    ”世民大驚,即使敬德入侍禁衛。

     敬德乃披甲持矛。

    直入宮中來。

    内臣奏知,高祖懼,欲起身避之,敬德至上所奏曰:“太子、齊王作亂,秦王兵已除之矣。

    恐驚動陛下,遣臣特來宿衛。

    ”高祖心始安,顧謂裴寂等曰:“不圖今日乃見此事。

    當如之何?”蕭瑀、陳叔達曰:“建成、元吉本欠撥亂之才,又無功于天下,妒秦王功高名重,共為奸謀。

    今秦王已讨而誅之。

    陛下若處以元良,委以國務,再無事矣。

    ”上曰:“此吾之初心也。

    ”乃召秦王至,慰撫之曰:“朕無遠慮,不能處汝兄弟,緻今日而有相殘之禍,所不忍聞。

    吾今立汝為皇太子。

    凡軍國庶務,悉委汝處決,然後奏聞。

    ”世民伏地号泣,不能止。

    高祖再三勉谕之,乃退。

     司馬溫公曰:立嫡以長禮之正也,然高祖所以有天下皆太宗之功德。

    太子以庸劣居其右,地嫌隙逼,必不相容。

    向使高祖有太王之明德,太子有泰伯之賢,太宗有子臧之節,則亂何自而生哉?既不能然,太宗始欲俟其先發,然後應之。

    如此,則事非獲已,猶為愈也。

    既而為群下所迫,遂至喋血禁門,推刃同氣,贻譏千古。

    惜哉!夫創業垂統之君,子孫之所儀刑也。

    彼中明肅代之傳繼,得非有所指疑以為口實乎? 靜軒周先生讀史至此,有感作詩曰:親親恩義總乖違,太子緣何苦執迷?惟識奸貪危社稷,遂忘禍患起宮闱。

    全謀決策由無忌,枭首監兵有尉遲。

    掩卷追思前代事,不勝哀感淚沾衣。

     卻說世民已受東宮之位,即命縱放禁苑鷹犬,罷四方貢獻,聽百官各陳治道。

    自是政令簡肅,中外大悅。

    召台司傅奕,謂之曰:“汝前所奏,幾為吾禍。

    凡有休祥大變,卿宜盡言。

    勿以前事為戒也。

    ”傅奕頓首稱謝。

    近臣請收建成、元吉諸子,皆坐誅。

    世民曰:“二人之惡雖甚,以皇上視之,皆同氣也。

    豈可盡夷滅之?有傷國體。

    吾當奏上赦之。

    ”諸将又欲盡誅東宮、齊府左、右百餘人,敬德曰:“為惡者二人,今已誅矣。

    若又收其支黨,非所以求安也。

    ”世民曰:“敬德之言是也。

    ”即下令東宮、齊府左、右悉赦之不究。

    由是中外乃安。

    敬德曰:“建成僚佐,魏徵、王珪最賢,太子可召之共理國事。

    ”世民曰:“公不言,吾幾忘之!”即遣人召魏徵。

     魏徵來見,世民謂之曰:“汝何為離間我兄弟?”徵舉止自若,對曰:“太子建成早從徵言,必無今日之禍。

    ”太子世民改容謝曰:“卿之忠義,吾所素聞矣。

    ”甚禮重之,引為詹事主簿。

    取回王珪、韋挺于*州,皆以為谏議大夫。

    亦召房玄齡、杜如晦等。

    自是齊王潛逐出者,悉歸京師。

     範氏有斷魏徵雲:聞之程子,齊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

    管仲不死,又相桓公以霸。

    而孔子取之,何載?桓公子糾,皆以公子出奔,子糾未嘗為世子也。

    桓公先入而得齊,非取諸子糾也。

    桓公既入而殺子糾。

    惡則惡矣,然納桓公者齊也。

    《春秋》書公伐齊納糾,不稱子,不當立者也。

    齊小白入于齊,以小白系之齊,當立者也。

    是以,管仲不得仇桓公,而得以之為君。

    建成為太子,且兄也。

    秦王為藩王,又弟也。

    王、魏受命為東宮之臣,則建成其君也。

    豈有人殺其君而可北面為之臣乎?以弟殺兄,以藩王殺太子,而奪其位,太宗亦非可事之君矣。

    食君之祿,而不死其難,朝以為仇,暮以為君,于其不可事而事之,皆有罪焉。

    臣之事君,如婦之從夫也,其義不可以不明。

    苟不明于義,而委質于人,雖曰不利吾不信也。

     第五十八節李世民南面登基孫伏伽禁中獻玺 卻說高祖自立秦王為太子後,國家政事并不親理,乃召裴寂、封德彜、蕭瑀、陳叔達等入宮中谕之曰:“吾今忄昏亂,不堪為君。

    将頒诏傳示中外,讓天位與太子。

    寡人退養深宮,以保餘年也。

    ”裴寂曰:“太子有天日之表,有帝王之德,仁孝寬厚,内外遵服。

    若立為君,足可以繼陛下之業,而衍無疆之休矣。

    ”衆大臣齊應聲曰:“若讓太子君位,上順天理下合人心,邦家由是大定也。

    ”高祖大悅,即遣侍官召太子入宮議之。

    世民随侍官進宮中,見高祖谕以讓位意。

    世民固辭曰:“前因太子之惡,擅弄國柄,恣肆大逆,今且夷滅。

    大事已定,豈可即以寶位與臣?如臣無德,縱使登帝位,宗廟不歆,天下不服,何以安社稷而衍鴻休耶?”言罷,頓首出血。

    陳叔達等曰:“此非讓天下之所,太子暫退。

    來日于朝堂公議。

    ”衆臣各散去。

     次日,秦王于東宮集衆臣僚議之。

    長孫無忌曰:“夫隋失其鹿,天下豪傑并起,人人自以為得之。

    然天命有在,所以率歸李氏有,天也。

    且唐業鞏固,四海宴安。

    高祖因天下之心,欲讓位太子,皆公議所出,非有私也。

    太子當自決斷之。

    不可執匹夫之見,而失此機會也。

    ”世民曰:“建成、元吉,才因肆逆而誅,吾即受位為君,難塞天下之議矣。

    ”尉遲敬德曰:“吾衆人棄鄉裡,随大王于矢石之間,固欲圖顯耀宗親,垂名竹帛,以成其所志耳。

    今功業既定,而大王猶不即帝位,誠恐衆人無望,紛然散去。

    那時難複合矣,則誰與相扶持乎?願大王思之。

    ”世民見衆人勸言甚切,乃許之。

    忽報:“高祖親臣裴寂、蕭瑀、陳叔達等,具天子玺符,欲以上獻。

    ”世民曰:“宮禁之中,非授受之地。

    待出朝會議。

    ” 次日世民引一班僚佐趨朝堂。

    隻見蘇世長、宇文士及、韋雲起、孫伏伽、張玄素、陳叔達等一幹文武大臣,俱在禁門迎候。

    太子曰:“受皇上君位,天下之重事也。

    寡人不佞,不足以當之。

    願請皇族中有最賢者立焉。

    ”蘇世長進曰:“大王乃唐主嫡子,宜為高祖嗣。

    願大王即天子位,以為天地、宗社、神民之主。

    ”陳叔達亦曰:“臣等熟計已久,今皇上退養深宮,而以太子登大位,誠為允當。

    王請勿疑也。

    ”太子世民乃曰:“卿将相各以寡人宜受君位,寡人不敢辭。

    ”乃于八月甲子日,群臣捧天子玺符,再拜上獻。

    太子接玺符,升顯德殿,即皇帝位,是為太宗文皇帝。

    遣裴寂告于南郊。

    其文曰: 維年月日,朕以隋政不綱,運祚永終,士卒苦于奔命,蒼生困于流離。

    今者豪傑雲集,天下歸心,登大寶長安之南,面示天命。

    關外之東隅,凡爾諸侯,各摅厥志,共仗忠義,守封疆而勿貳,庸供乃職;遵王化而莫違。

    報功厚爵,朕不吝焉。

    如有梗于聲教,法所不私。

    其各體之。

     裴寂宣文以罷,大小文武群臣,各上表,行朝賀,禮畢。

    次日,奉高皇法駕,入養老宮,封大臣蘇世長等爵,邑萬戶;陳叔達、裴寂邑各三千戶。

    侍中高士廉、中書令房玄齡、宇文士及、仆射蕭瑀、封德彜以下,各居原職。

    凡大小文武群臣,俱有賞赉。

     發诏傳示天下,立妃長孫氏為皇後。

    後少好讀書,造次必循禮法。

    上為秦王,後奉事高祖,承順妃嫔,甚有内助。

    及為後,務崇節儉,服禦取給而已。

    上深重之。

    嘗與之議賞罰,後辭曰:“牝雞之晨,惟家之索。

    妾婦人,安敢預聞政事?”固問之,終不對。

    太宗甚重之。

     卻說邊廷飛報入突厥,言:“秦王世民已即天子位。

    見有诏書,發于各國知道。

    ”颉利可汗聞此消息,遣人召突利可汗相議曰:“今秦王初登大寶,何不因其國中未安,起二國之兵,攻入長安,可以雪前恥矣。

    ”突利曰:“高祖以天下讓與秦王,秦王必兢謹以保其國。

    若隻起本國人馬,急難取勝。

    惟必遣使往高麗,見國君建武王,獻送金帛,以賂其心,令其起遼東人馬,從海西攻長安之南;吾起本國騎兵,出雁門,攻長安之北。

    令唐主首尾不能救應,方可以成功矣。

    ”颉利大喜曰:“君之計甚妙。

    ”即日合十萬餘騎,離突厥,從泾州入寇。

    但聞鼙鼓連催,笳聲悲切,胡騎卷地而來。

    人馬至渭水,屯于便橋。

     颉利先遣心腹将執失思力入見唐主,以觀虛實。

    飛騎報入長安,近臣奏知:“突厥二可汗合兵入寇,即日人馬屯紮便橋,聲勢甚緊。

    ”太宗集文武議之。

    中書令房玄齡奏曰:“胡寇結連高麗,為中國患。

    陛下新立,軍士解甲未久。

    雖遣人再與之議和,免動幹戈,亦良策也。

    ”言未畢,忽一人于班部中走出曰:“不因此時進兵,更待何時?”衆視之,乃朔州善陽人也,覆姓尉遲,名敬德,見為殿左親軍。

    敬德進言曰:“心不顧仁義,若複與之和,則彼念輕中國,非所以馭夷狄之道。

    今部衆深入吾地,必不能保全而回。

    乞陛下假臣一萬騎,斬颉利二可汗之首,緻于阙下。

    ”太宗曰:“和與戰,二者皆利。

    且看突厥來意若何。

    ”忽報:“颉利遣使人朝見。

    ”太宗召入,思力進拜山呼畢,即奏:“二可汗将兵百萬,見屯便橋之北,弓強刃利,請陛下定奪。

    ”太宗怒責之曰:“吾與汝可汗在溝水之岸,面結和親,贈之禮物無算。

    今可汗背盟入寇,擾我軍民。

    汝雖戎狄,亦有人心,何得全忘大恩,猶自誇兵馬強盛。

    今先斬汝頭号令,然後發兵問二可汗之罪!”思力驚懼,再三哀告曰:“非臣之過。

    本二可汗失信之罪。

    臣特來通命也。

    ”群臣鹹為力勸,太宗乃令監囚于帥府。

    即遣高士廉、房玄齡引壯勇數千,于長安北道先發。

    又遣敬德、程知節引兵為合後:“朕将親見二可汗。

    ”诏令已下,高士廉、房玄齡各引兵去了,敬德等亦準備軍馬後應。

    不在話下。

     卻說太宗車駕出得北門,徑至渭水上,遙望見突厥人馬,如葉聚蜂屯一般,金鼓之聲不絕。

    颉利、突利二可汗,看見長安有人馬出城,亦自擺開陣勢。

    不移時,旌旗擁出,黃羅傘下,蓋着唐太宗車駕,左有房玄齡,右有高士廉,背後随騎,各金盔銀甲,紅錦戰袍。

    端的人雄馬壯,秦王之兵矣!突利二可汗看定,認得是太宗禦駕親出,大驚,相謂曰:“思力入朝不回,唐主輕騎而來,必無好語也。

    ”言未畢,太宗遣人出軍前揚叫:“唐天子請颉利二可汗出馬打話!”胡騎聽得,報入軍中。

    二可汗亦并馬出,立于門旗之下。

    太宗隔水責之曰:“日前與君盟約,誓書戰辭,何獨忘之乎?”颉利無語可應,唯曰:“因陛下新立,特來定歲貢之禮。

    非專為入寇也。

    ”太宗怒曰:“既議歲貢,何必結連他國,合兵大舉而來?狄夷之心,貪婪不足。

    曾謂我中國無殺人之劍耶?”颉利聽罷,各面面相觑。

    忽長安城北一聲炮響,尉遲敬德部領精兵來到,旌甲蔽野,殺氣沖天。

     颉利二可汗見唐兵勢大,皆下馬羅拜于地,揚聲曰:“如今願與陛下實心講和。

    再不敢背約也。

    ”太宗聞可汗之言,乃下令:“後軍且退十裡布陣,吾獨留在此,候與颉利議和。

    ”于是兩下皆退。

    仆射蕭瑀叩馬谏曰:“戎狄之心不測,今日議和,明日又反。

    陛下以大軍皆退,而車駕獨留,倘胡兵一有他變,非所以重國體也。

    ”太宗曰:“今突厥取以部下傾國而來者,以我國内有誅建成、元吉之難,聽得朕新即位,謂我不能迎敵也。

    我若不出兵,示之以弱,虜必放兵大驚,不可複制。

    故朕輕騎獨出,以疑其衆。

    然後縱大隊出城,震曜軍容。

    彼知必戰,且虜賊既深入,自有懼心。

    與戰則勝,與和則固。

    制服突厥,在此一舉矣。

    ”衆再不複言。

    忽報:“颉利遣達官來請和。

    ”太宗許之。

     次日,引文武前至便橋之上,對面颉利二可汗,兩下各屯住人馬。

    太宗出于軍前曰:“既今再和,勿複有生異心。

    寡人以兵革危事,不忍使軍民死于鋒镝。

    此約不信,征讨之兵有所不免也。

    ”言罷,令高士廉以白馬一匹斬于橋上為盟。

    颉利見太宗親結盟誓,皆羅拜于馬下,受命曰:“突厥自此不複反矣。

    ”太宗仍令将金帛、牛馬送于突厥。

    突厥亦獻名馬二千匹,羊萬口。

    太宗皆不受。

     第五十九節唐太宗論功封爵孔穎達陳義講經 次日,率胡騎退還本國去了。

    蕭瑀等入賀曰:“突厥未和之時,諸将争欲戰。

    陛下不許,而虜自退。

    其策安在?”上曰:“突厥之衆雖多,号令不整,惟将求吾金帛而已。

    昨日達官皆來見我,我若醉而縛之,因擊其衆,埋伏騎兵阻其前,大軍襲其後,破之如反掌耳。

    然吾即位未久,國家未安,一與虜戰,結怨日深。

    彼或恐懼,回與衆虜積糇糧,修戰具,則吾未可以得志也。

    故卷甲藏戈,啖以金帛。

    彼既得所欲,志在驕惰,然後養威俟釁,一舉可滅也。

    兵法曰:‘将欲取之,必固與之。

    ’此之謂也。

    ”瑀等皆拜伏曰:“陛下神算,臣所不及也。

    ”于是下诏,鸾駕回長安。

    大小三軍各鼓吹而入,但聞:馬敲金凳響,人唱凱歌聲。

     太宗已歸朝,用改年号,是為貞觀元年。

    追封故太子為息隐王,齊王為海陵,刺(敕)改葬之。

    春正月,太宗以突厥既退,天下且安,诏宴群臣于顯德殿,群臣乃奏《秦王破陣東》以獻。

    上谕曰:“朕昔受委專征,民間遂有此曲。

    雖非文德之雍容,然功業所由,不敢忘也。

    ”封德彜曰:“陛下以神武平海内,文德豈足比乎?”上曰:“定亂以武,守成以文。

    文武之用,各随其時。

    卿謂文不及武,此言過矣。

    ”德彜拜伏。

    是日,各盡歡而退。

     先是,太宗嘗謂:“太平不可忘武備。

    ”自引諸衛将卒數百人,習射于殿庭,谕之曰:“朕不使汝衆人穿池築苑,以圖驕樂,專令習射矣。

    若遇居閑無事之時,朕則為汝之射師。

    一有突厥入寇,則為汝帥。

    庶幾中國之民可以少安。

    ”群臣多谏曰:“律法:‘以兵刃至禦前者絞。

    ’今陛下使将卒習射殿庭,萬一狂夫竊發,出于不意,非所以重社稷也。

    ”上曰:“王者視四海為一家。

    封域之内皆朕赤子。

    朕一一推心置其腹中,奈何宿衛之士亦加猜忌乎?”由是諸衛将卒思自勵,數年之間,悉為精銳之射矣。

    上嘗言:“吾自幼年經略四方,頗知用兵之要。

    每觀敵陣,即知來兵之強弱。

    常以吾弱當其強,出其不意擊之,無不服矣。

    ”範氏斷曰:有國家者,雖不可忘戰,然教習士卒,乃有司之事,殿庭非其所也。

    将帥得人,何忘士之不勇,技之不精乎?且以萬乘之主,而為卒伍之師,既非所以示德,即位之初,不以教化為先務,而急于習射,志則陋矣。

    雖士勵兵強,征伐四克,非帝王之盛節,亦不足貴也。

     卻說太宗于殿廷親定功臣爵邑名,陳叔達唱名示之,乃下诏:“朕所定未允當,許各人自言。

    ”于是諸将争功,紛紛不止。

    淮安王神通進前曰:“臣舉兵關西,先應義旌,而房玄齡、杜如晦等專弄刀筆,功居臣上,臣有不服。

    ”上曰:“叔父雖首唱舉兵,蓋亦自營脫禍。

    及窦建德吞噬山東,叔父全軍陷沒。

    劉黑闼再合餘賊,叔父望風奔走。

    玄齡等雖未經戰陣,運籌帷幄,坐安社稷。

    論功行賞,固宜居叔父之先。

    叔父國之至親,高爵誠無愛,但不可以私恩濫與功臣同賞耳。

    ”神通再不複言。

    諸将乃相謂曰:“陛下至公。

    淮安王尚無所私,吾等何敢不安其分!”遂皆悅服。

    房玄齡進曰:“秦府舊人未升官者,皆嗟怨,乞陛下封之。

    ”太宗曰:“王者至公無私,故能服天下之心。

    設官分職,以為民也,當擇賢才而用之。

    豈可以新舊為先後哉?”玄齡乃退。

     次日早朝,群臣俱列殿前。

    是時,上欲開心論治道,因謂侍臣曰:“朕觀隋炀帝文辭深奧,亦知堯、舜為賢君,桀、纣為惡王。

    然行事何其相反也?”魏徵對曰:“人君雖聖哲,猶當虛己,以受人言。

    故智者獻其謀,勇者竭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