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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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公婆沒一個不喜。

     無如福難常享,禍從猝投。

    行芳自柳毅得了功名,娶了家小,年已覺老,就不上山打柴去了。

    一日走到河邊,見所修石橋數年來漸就傾圮。

    又于無事之暇,搬石修整。

    橋才修好,忽得大病。

    三五日間,竟自故去。

    柳毅極力操辦,把他父親發送入土。

     剩得母親莊氏,與他夫婦兩個度日維艱。

    莊氏織兩雙草鞋,堇娘紡幾斤線子,柳毅拿去集上賣了,買些糧食。

    以此苟且延命,堇娘總無半點怨聲。

    住有半載,堇娘從娘家得病而歸。

    柳毅請醫調治,總不見痊。

    病至月餘,漸就垂危。

     彌留之際,忽然死去。

    住有三個時辰,方才醒來,叫道:“婆婆那裡?”莊氏答道:“我在此!”又叫道:“丈夫那裡?”柳毅答道:“我也在此!”喘息多時,開口說道:“我方才到了陰司,遇見公公大人,說:“媳婦兒你來得太早,你還該有三日陽壽哩!我且領你到個去處看看!【我跟着公公,走到個王府門前。

    大門内是儀門,進了儀門,是一座大殿、兩座班房。

    大殿上設着公座,下邊兩旁排着許多的人役。

    公公說:“這是你丈夫的大堂!】往裡又走,是一座二堂、兩座廂房。

    過了二堂,才是宅門。

    進去宅門,東西兩配樓,正中一堂樓。

    室樓懸一金字大匾,寫着【跻雲樓】三字。

    公公道:“這是你丈夫的卧樓。

    【東樓門上挂】龍室【二字,西樓門上挂】虎窟【二字。

    從樓裡走出兩位娘子來,顔色勝我十倍。

    公公道:“這是你丈夫的兩個室人。

    】又見兩個幼童,公公說:“這是你丈夫的一對兒子、媳婦兒,可惜你福命太薄,壽限過促,不及與他們同享榮華了!陰司中默默沾些風光罷!我且送你回去。

    對你丈夫說,叫他奮志讀書,斷勿以窮困自阻。

    對你婆婆說,我雖死後卻甚舒坦,叫他不必以我為念!【說完,就把我送到家來了。

    我請他院裡坐坐,他說:“幽明相隔,進去不便。

    】撤身回去了。

    ” 莊氏道:“這是你病中的謊話,且将養你的精神罷!”堇娘又活了三天,漸覺氣微,終自瞑目而死。

    柳毅母子見堇娘死訖,放聲大哭。

    着人上店,送信給他娘家。

    賈慶長聽說,夫婦兩個立時走來,哭了一場。

     柳毅把賈慶長讓到别房裡坐下,莊氏向前拜道:“親家令愛死去,是我家擔他不起。

    兩位親家看該怎樣發送?雖系沒錢,小兒無不從命。

    ”賈慶長答道:“小女亡故,是她的命薄。

    今歲親翁仙遊,女婿已經竭力。

    又遭重喪,是何等景況!做嶽丈的不能分文相幫,已覺讨愧。

    乘此機會,故為索讨,天下無此情理。

    殡葬之事,任從親家的便宜。

    如有半句閑言,并非人類!”莊氏道:“親家既這般相諒,甚覺蒙情!”叫道:“柳毅過來,謝你丈人、丈母!” 柳毅謹遵母命,給慶長夫婦磕頭。

    賈慶長心中酸痛,翁婿兩個攜手大哭,半日方住。

    賈慶長道:“賢婿,你少年發身,大成有望!小女無福,竟先舍去。

    嗣後親戚還是好親戚,莫因小女不在,就從此與我疏淡!”柳毅道:“嶽父既這樣留戀小婿,焉敢負心!”慶長夫婦兩個回去,再請也不來了。

     柳毅做文一篇,把堇娘祭奠了一番,其文雲:維吾妻之持家兮,不厭糟糠。

    盡孝道于雙親兮,克備酒漿。

    效賢德于良人兮,罔避風霜。

    胡天奪之太速兮,遽入仙鄉。

    痛吾心之難割兮,幾時或忘。

    苟靈魂其不昧兮,歆此薄觞。

    尚飨! 柳毅東結西借,僅僅出紙,五天把堇娘葬訖。

     剩下柳毅與他母親莊氏,并無半點生計。

    集上賣草鞋所獲,總不濟事。

    時常并日而食,莊氏處之泰然,柳毅亦全不露相。

     這梅花村西頭有個富翁,姓程,名廣濟,字惠心,為人疏财仗義。

    聞柳毅如此窮苦,時常送些柴米來,以相周濟,柳毅母子十分感激他。

     但不知柳毅後來如何,再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