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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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

    ’僧不許。

    又三年,女十六,貌更麗如天人。

    念四日,浴佛節,庵例于是日集大衆諷經谶。

    邑之無賴聲亦叉手立庭際,觀壇常衆方擊磬宣祝,焚香通城,梵呗聲嘈嘈焉;女忽破關冉冉出,禮佛畢,與衆和南。

    衆愕眙無所措,無賴輩大哄曰:‘咄,和尚房中藏嬌娃,為散花人那? 為摩登女那?幸神佛靈顯,遣自敗露。

    不然巫山祆廟火,毋延燒鄰舍耶!’僧聞之大窘,不能道一字。

    衆方耳語,無賴輩遽揮老拳,擊秃顱。

    僧哀呼曰:‘兒,老僧為汝雞肋斷矣,曷救吾?’女聞之,除戟指曰:‘止!’無賴輩即癡立如泥塑,如木偶。

     又戟指亂搖曰:‘颠!’無賴子即滾地如怒獅,曲踴如跳神。

    又戟指亂畫曰:‘打!’無賴輩即自批頰,自揪發,複互詈互撻,自踐踏。

    衆憚而哀之,女微笑曰:‘姑看衆菩薩分中,恕汝曹。

    ’無賴子即豁然醒。

    女亭亭升毗廬跌坐,說鹿母受生,蒙師豢養種種原因。

    畢,即說偈日:‘衆香國裡來,衆回國裡去,但是有因緣,誓不随鬼趣。

    井中一翁水,清澈碧玻璃,中有衆香國,誤者成泥犁。

    咦,哓哓作麼生,一夢此時醒。

    南無西方遊戲寶勝佛菩薩!’誦聲未已,遽踴身投井中,骨冬有聲,泉激濺如碎珠。

    衆大聲呼救,欲撈之,已無及矣。

    牆外鄰人家亦有一井,地脈素通。

    女從此井投,忽從彼井起,彩衣立雲中下顧,緻聲珍重,飛入重霄,其影頓校衆羅拜呼仙人,歡喜贊歎去。

    僧由是毀女所居室,露鹿墓,護以竹欄,植以蘭桂。

     忽于墓上産紫色靈芝一株,僧服已,體頓輕,心愈朗,功愈進。

     倏又十餘載,庵中香火鼎盛,缁流雲集,服井水無不生勇猛心。

     僧偶于庭中賞花,睇井照自家影,忽笑曰:‘咦,如是那!’入室更衣,沐浴禮佛畢,趺坐禅床,不言不笑,問之亦不答。

     明日,房闼未啟,呼之不應,聽之阒如。

    衆破關入觇之,園寂矣。

    年餘,客有遊太行山,見此僧騎白鹿,手捧經卷,後随髻女,托缽負禅杖,其行如飛。

    ” 榖於菟 明季,青魯山中,嘗有虎患。

    有山家小女子,年十二,攜山斧入山樵采,以助炊。

    偶失足,堕山谷中,皆落葉,得不死。

     然上視壁立百餘仞,無階梯。

    高聲呼救,繼以哀泣,終無應者。

     女視東壁有洞,内空闊若夏屋,伏兩乳虎,馴若貓。

    女犬至虎穴,愈怖,知必死,樂與乳虎嬉。

    夕照墜崦嵫,腥風突起,虎母歸。

    見女,始大驚,繼見女抱乳虎于懷嬉戲,了無怖;又瞠目良久,即坐飲乳虎哺。

    哺已,将眠,女叩首曰:“兒蒙大王憐我,不殺我,尚能分乳救我饑乎?”虎凝思又良久,颔首若肯。

    女即逡巡就虎食,倦即眠虎颔下。

    向晨,虎母舐乳虎,兼以舌輕舐女面,然後躍出。

    晚歸,銜果餌置女側,女笑舞,虎母意亦樂。

    月餘,乳虎漸長成,虎母遽負之出洞。

    女大号,虎俯瞰又良久,重複躍下,負女于背,一躍而升高處。

    女于斯時,慶再生也。

    虎引女至通衢,女拜辭,虎猶回顧頻頻而後去。

    女抵家,見翁媪,方手之舞之,足之踏之,曆曆述遇虎得生狀。

     翁媪曰:“嘻,安有遇虎反生者?是必為虎食,死為伥,歸惑人,将引全家葬虎腹。

    此伥為厲也,豈得為吾女!”女号哭再三,辯莫能白。

    因閉之室,不與以餐,女轉餓将斃,号救亦無一應者,力竭聲嘶,待斃而已。

    翁媪夜同夢一黃衣婆子來,怒目視曰:“汝女即吾女矣,若餓斃,當殺汝一家。

    ”驚醒,覺吼聲猶震林木間也。

    至是始釋女囚。

    女自服虎乳,長而貌益豔,有勇力。

    少年将軍某,聞而聘之,屢屢助戰,功封夫人。

     秦良玉 女帥秦良玉,石柱土司所屬人也。

    生而警敏多智,父母皆愛憐之。

    有兄,莽夫也。

    良玉五六歲時,鄰人彼竊,多方構之不得,與其父咨嗟歎惜。

    良玉曰:“無事多求,此必米具所為也。

    ”曰:“何以知之?”玉曰:“我本不識具,日者潛窺汝室,彼以我幼不之避。

    倏又一人來,呼曰:‘米具,汝何為耶?’具即與耳語而去。

    是夜被偷,非具而何?”緝之果得。

    及笄時,土俗皆自擇夫,春秋之際,縱少男女于山野唱歌求配。

     有馬生者,土司宗族也,年及冠,無父母昆季,貧而好學,美秀而文。

    玉一見,即攜手同歸,父母及兄皆貧之。

    玉曰:“事在人為,我隻得同心者耳,貧不足道也。

    ”謂生日:“君得我,不憂不富貴,我得君,不憂不多聞。

    君所憾者家貧,我所憾者腹貧。

    家貧易為力,我請任之;腹貧須好學,君其為我助之!” 生曰:“諾。

    ”相得甚歡。

    良玉恒執女紅伴讀,辄有所悟。

    忽謂生日:“君所讀之書,以治身心則有餘,非我輩救時之策也。

     曷求富強之學,以成我願。

    ”生乃購借韬钤武備及三農緻富等書數十種,閉戶講論年餘。

    玉曰:“得之矣。

    ”及出門,遍曆荒山,得無主之地數十頃。

    歸而盡其所有,皆易錢,不足,乞貸父兄親族以益之,使生置芋粟,一名包谷,此賤而易成之物,遍撒山地。

    玉乃日遊裡闾,結好衆瑤婦,得其愛戴心,謂之曰:“本年當大旱,救荒之計,我已密布山間;将來成熟時,可以周濟汝等,但須為我照料耳。

    ”衆婦皆悅,為之挾刃巡邏;秀實時,争為收割,不失一莖,時果夏秋無雨,禾苗枯槁,惟此獨茂。

    玉乃計口授瑤婦粟,歡呼拜謝而去。

    尚餘千鐘,粜之,得千餘金,償債之外,猶稱小康。

    次年,瑤婦皆來請種,願為耕耘。

    玉曰:“今年應澇,惟稷獨成。

    ”購種遍播之。

    夏秋果大雨,諸谷皆淹沒,稷高丈餘,不畏水,又獲豐收。

    仍分給酬勞外,剩數千鐘,粜之,大富,起廈居之。

    他寨官民皆乏食,流為盜賊,而石柱賴以無恙。

    男女鹹敬佩良玉如神明,願為服役者甚衆,玉擇其勤能者留之。

    生亦喜曰:“卿何以知天文,測之皆驗?”玉笑曰:“《前漢書》曰:‘巢居知風,穴居知雨。

    ’我師蟻也。

    凡旱年,其穴必深,澇年必遷高處。

    以是蔔之,百不失一。

    何須高談天文,炫其驚異哉!”一生乃服其讀書之得間也。

    曰:“卿言富則果富矣,貴烏在?”良玉曰:“勿急,我後必移封君,為天下婦人出氣!但目下大憂将至,奈何?”生曰:“方安居樂業,何出此言?”玉曰:“富者盜之餌,且鄰寨饑荒,有不觊觎我哉?我司官素懦弱,又不知訓練,猝遇強暴,鮮不傾覆,是則可憂也!君速購銅鐵木石,覓巧匠,我将仿諸葛法,制連弩,敷以見血封喉之藥,作救急計。

    ” 于是作勁弩千張,伏垣外,夜則埋機當路。

    凡藏粟帛之處,半穴其地作窖,中布鐵蒺藜,亦敷毒藥,上以闆覆之。

    内室财帛皆露闆,皆作機,自行無礙,人踏之,觸機翻轉颠入窖,着蒺藜立死。

    布置方罷,而鄰寨果生心矣。

     使數十人行竊,知生家富,先攻其室,為連弩射死者半,破宅門入,皆奔倉庫,颠入窖死者,又十之六七,僅剩十數賊。

     鄰人救至,鹹縛之送司。

    于是鄰寨藉以為詞,遍邀各寨,群起而攻之。

    土司驅市人而戰,大敗。

    遂殺土司。

    寨民大恐,公議良玉之夫系土司宗族,應襲職。

    衆曰:“不如其妻。

    ”群入生家,堅請良玉掌土司印,以禦完。

    玉曰:“禦侮之道,須衆齊心,如臂指之相使,乃克有功;若人各一心,前車可鑒,是死我矣。

    君輩能聽我号令否?”衆皆曰:“凡我寨民所以得溫飽者,皆出夫人之賜,誰不願為效命。

    如有異志,衆共戮之!” 良玉察其情切,乃出視事。

    先點千人,各予連弩一張,命其兄統領射,退烏合之衆。

    于是略其地方三百餘裡,料其民得十萬餘衆。

    立為大寨居中,以親信者同祝環作小寨,居其民,擇其強壯者,訓以兵法,坐以進退,井井有條。

    寨外掘長壕周匝,壕中皆置毒蒺藜,上覆機闆,并如居室法,外伏毒弩。

    寨之四隅樹長木,木颠以辘轳之竹屋。

    穴孔向外,以老花近視二鏡,疊作脯,安孔中,即千裡鏡也,能睹百裡外人馬,使能書者居其上,以長繩懸鈴達内營,名曰天觀,一有所見,即書條,搖鈴索報信。

    又掘地三四丈,埋甕,使耳聰者卧其上,能聞百十裡人言馬嘶,亦出鈴索達内營,名曰地聽;一有所聞,亦如前錄報。

    再遠,則廣布細作。

    故遠近巨細,無所不知。

    又作連翔陣,人各執噴筒,以毒藥煮細沙,晾透納筒中,每伍間弩手一排護之。

    戰必搶上風,順風揚沙入人目,即迷疼不可開,弩手槍手繼之,是殺瞽目也,故易勝。

    時敗去之賊,複邀洞獠,大舉而來。

    先驅牛馬駝羊在前,土車随之。

    至寨前,觸弩機中箭者畜牲耳,箭盡,即以死畜并土車填壕,一擁而入,則良玉已遁。

    遺有糧食甚廣,衆皆以為得計,居之不疑。

    未幾,寨中地震,火炮直沖,頃刻寨地皆陷。

    糧食中火箭火球競發,煙焰迷空,死者數千人。

    餘賊争奔出寨,則圍兵四合,衆皆請降。

    良玉審其為惡者誅之,脅從者釋縛,賞以口糧,曰:“去留任汝。

    ” 佥感德畏威,皆曰:“願從夫人,雖死不去。

    ”又益數千人,旁寨鹹服,乃教以屯田富強之法,遂雄居一方。

    生大悅,曰:“方賊之劫寨,卿何預知之?”曰:“得天觀地聽力也。

    賊來時,牲畜在前,土車随後,早已見聞得報。

    我知此法,前寨必破,故退伏在外,而以地雷火炮伏寨中。

    彼見寨多糧食,諒必停留,不知中藏火箭火球等物也。

    彼方住歇,我使人由地道燃火線轟擊,賊已裂膽,外又促之,進退不得,有不降哉?今以降人居外屯田,有益無損,是以日見富強。

    ”生曰:“今富貴全矣,卿誠天人也。

    ”良玉曰:“富不過百萬,貴不過土司,卑卑者,何足道哉!行将建大功于國家,膺天朝之高爵厚祿,方吐英雄之氣耳!君姑待之。

    ”此前明崇祯間事也。

    時寇圍京師甚急,檄四方勤王師。

    良玉偕其夫拔寨俱起,使其兄前驅,順風揚沙,轉戰皆捷,京師解圍。

    帝大悅,召良玉入觐,拟侯之。

    玉辭曰:“侯及夫人,古雖有之,然非天朝體制。

    無已,請移封夫主。

    ”乃召馬生,以為靖北侯,賜予無算。

    以良玉為勇烈夫人、石柱大元帥。

    謝恩出,閣部索賄。

     玉謂其夫曰:“朝綱紊矣!帝之左右,皆谄媚貪讒之輩,勢必不久,勿預其禍。

    ”遂托故告退,振旅而歸。

    秦良玉之子孫,至今世襲土司勿替。

     荊茅 楚諸生荊茅,字貢苞,訓蒙為業。

    在前明嘉靖間,是邑大旱,赤地數百裡,人心惶惶。

    有司靖盡求雨之法,不得;乃示召能緻甘霖者,酬百金。

    向無此例,所以市裡喧傳。

    荊知之,與其妻戲述。

    雲:“惜無此法,以緻此金,亦名利兩全之事也。

    ” 其妻曰:“是亦何難?子速為有司言,能三日緻雨。

    使之潔壇坫。

    子衣冠坐,誦聖經,宜必得之。

    ”荊曰:“天道難知,豈可戲有司取咎耶!”妻曰:“子試為之,得雨則受酬;不得雨不過讪笑,何罪之有?”荊從其言,昧味晉谒有司。

    如其法,使禱。

    未及三日,大雨滂沱,通邑沾足,上下歡騰。

    有司欽佩,于酬儀外加以币帛,鼓吹送之。

     未幾,省垣需雨,孔急,有司以荊生緻雨事上達大府,檄召。

    荊恐,怼其妻曰:“我本無能,汝促我為戲,竟為憲召,何術以應。

    昔也德汝,今則怨汝矣。

    ”妻曰:“子自無能,怨妾何為?妾之所知,非有異術。

    因廚懸鹹魚,于今三載,凡二三日雨至,先必落水,驗之屢矣。

    子述告之日,适鹹魚落水之時,故信之确。

    今亦不難。

    子持此魚至省,懸于卧内。

    見大府時,以先賢董仲舒五龍祈雨之法,鋪張陳設。

     若魚幹無水,總以壇不如式,器用不全,頻使改作,以延時日。

    若一得魚水,即登壇誦經,未有不獲者。

    何怨之有!” 荊别無法,不能不用婦言。

    及赴省會,則魚已汗淋。

    急谒大府,登壇,而夕如注矣。

    得重酬回,喜出望外。

    此大府乃嚴相分宜門下者,知嘉靖帝好道,密告分宜,以荊生進。

    特旨召見,荊乃攜妻入都。

    帝問道原,荊進誠意正心之說,曰:“至誠之道,可以前知,識者明之根本也。

    修齊治平,不外乎此。

    ”帝曰:“粹然儒者之言,宜與方士輩異。

    ”命為金馬待诏。

    嗣亦因求雨驗,遷欽天監卿,日近禦前。

    于是都下趨之者衆,漸緻富矣。

     忽大内九玺失其一,追求甚急,拟召荊推問内監之盜用者。

    盜者惶懼,夤夜赍金帛叩門哀之。

    荊乃命以玺藏尚寶處壁間,以塵土掩之,我自有說。

    帝果召問,荊曰:“玺非人盜。

    乃某月日用時,為小豎誤遺于塵土之中,班在本處東壁下。

    ”帝使人求之,果獲。

    賞賜無算。

     遂有荊仙之名。

    奉之者益狂。

    為禦史海忠介劾,奏略曰:“荊茅者本無學術,肆其狂妄,妖言惑衆,罪不容耍”帝曰:“方士中惟此人近儒道,專以誠明立說。

    卿非讀書人耶?何不容儒士!”禦史曰:“其誠明之說,正借以行其詐也。

    乞皇上藏物于匣,當臣面召問之。

    果能指明确,方敢以至誠許之。

    否則,請置奸邪于法,毋任蠱惑聖聰。

    ”帝如言,召荊于便殿,案陳寶椟,使推測之。

    荊惶悚伏地,歎曰:“荊茅今日死矣。

    ” 禦座遠,帝聞未親切,曰:“是何言也?”适盜玺之監在側,跑奏曰:“據所言,椟中似是金貓。

    ”帝笑謂禦史曰:“卿意其神明為詐,今竟何如?”開椟示之,果一金鑄卧貓鎮紙。

    禦史無詞可執,頓首謝罪而退。

    荊歸,其妻曰:“子以一寒士,位四品,而富巨萬。

    異數可屢邀耶。

    若不知足,禍必不遠。

    ” 荊大悟,引疾緻仕而去。

     玉桂 蘭陵屠氏家,巨第緍豁,連闼十數畝。

    有甥高平人,姓弓名聯,芳年十三,堂萱失蔭,寄依屠氏宅。

    宅後有園閑放,不甚修葺。

    園之東壁,有廬五檻。

    幽院蒙密,掩蔽花叢。

    弓偶遊戲探園,至其處,見朱闌繞庑,有垂髫女立檐下,調鹦鹉為戲。

     度年齒與己不相上下。

    弓持兩小無猜,冒昧逼其前,問曰:“鳥已能言乎?”女斂唇笑,尚未即答,有媪出見,呼弓曰:“聯哥來,胡不入?甥在外家尚客套耶!”媪攜弓入,女亦随其後。

    有四十許麗人,開簾納弓曰:“我亦汝妗氏,何來許久不一入視我?豈以貧富故,親疏有别耶?”問弓年幾何?答以十三。

    麗人顧女曰:“桂兒年十五,身材纖弱,較聯哥尚不及。

    ” 媪曰:“不矮于聯哥,魯衛兄弟耳。

    ”又顧謂婢曰:“客至不烹茶,癡癡呆立胡為者?”婢憨笑以去。

    少頃茶至,列數盤,設果餅,手掇置弓前,堆垛成塔,且囑弓曰:“汝大妗與我常不睦,所由各立門戶,慶吊不相通。

    汝回前舍時,毋言至此也。

     有暇即自來,勿預他人知,恐見忌者多口也。

    ”玉桂性憨,初觌面,依戀甚有深情。

    攜戲移時,麗人謂弓:“白日西飛,漸已屆晚,汝來許久,前舍不無追索。

    今且去,嗣是好姊妹,歡聚正多也。

    ”弓回前舍,果秘其事。

    大妗固善癡,不遑窺察。

     弓诳同室者,蹈隙辄一至。

    天方苦寒,弓與桂多以兩袖籠接,彼此通握,互暖懷中。

    弓得佳味,必攜以飽桂,桂亦時留旨蓄待弓。

    或晨至,桂猶未起,桂母但頤指授意,弓自詣複室,探桂帳中。

    桂醒,即代攬衣使著,或向枕邊為覓簪珥;或調護熏籠,為炙弓鞋、錦裆。

    殷勤服役,事事較婢媪為精細。

    婢戲之曰:“公子奪人生路,将使我等無啖飯處矣。

    ”兩人戲亵之私,桂母并不深察。

    或弓至,桂不在室,桂母必告以所往,俾自向柳陰花下尋覓。

    雖年俱妙齡,情不至亂,而膚肉之親,即婢媪前亦無嫌礙眼。

    屠宅闳敞,東問則言在西,西問則言在東。

    遷延半載,兩人蹤迹,前舍略無識者。

    一日,弓以父病召歸,私蘊結,夢寐不忘玉桂。

    乃父病隻偶然感冒,不彌月已平複如恒。

    方托冰人為之謀聘。

     弓隐以情告媒妁,使通款為玉桂委禽。

    父思外家并無是女,疑為近族,往訪于屠氏,并無識其人者。

    因還叩弓。

    弓不得已,實以所遇于後園者告。

    屠聞大駭,以為後園廬舍,久乏居人,被狐怪憑為窟宅。

    知弓所遇不祥,皆謂福澤自厚耳,不然必敗。

     父聞甚懼,遂禁弓不得更詣外家,急擇佳麗,以安其念。

    逾歲,弓年十有六,即為畢姻。

    雖新好甚敦,而寸心,終覺舊情難舍也。

    時有院試期,弓應期赴郡,住童民壯家。

    聞對巷住有美人,詢諸童。

    童言系青樓女,曾自濟南來,有南人毗陵婦為同侶,寄栖庫吏家,月前徙此,聲價高,未易見也。

    弓日:“試為我先容,不諧,亦無害也。

    ”童曰:“諾。

    ”日既昏,童執燈為前導。

    款關入,過數院落,至一舍。

    廳燒巨燭如兒臂,陳設炫耀,使弓暫就廳事坐。

    有媪出,童與耳語久之。

    媪入,即有數婢來,引燈導弓進層層,越複室。

    最後一房,暖香四溢,蘭麝噴人。

    美人見弓,迎立微笑;而兩目凝注,似曾相識。

    弓曰:“卿其桂姐乎?”桂日:“然。

    聯哥,爾許時尚憶有妾耶?”弓曰:“仆謂此生此世,将不覆睹卿矣。

    ”相對俱泣下。

     桂曰:“君方以妾為妖物,所由見棄之深;然不怨君,此關妾命,君自不負妾也。

    人以妾為狐,此語非盡無因。

    妾實人也,為狐所養耳。

    妾父本縣尹,私一近婢,生妾。

    因幹嫡母怒,棄諸隘巷,為狐母所得,乃賃民家屋雇乳媪哺之。

    三年而得屠氏園,鸠寄十餘年,而後遇君。

    君别後,不為屠氏所容,徙還石室。

    其歲冬,積雪盈地數尺,窮山遠市,事事不甚便适,乃攜妾置一破廟中。

    母出營幹,遇獵戶,斃之。

    妾既失恃,為強徒掠去,鬻于青摟中。

    所以甘心含垢者,惟狐母豢養恩及君情好,寸刻未能忘懷。

    嘗冀得君一訣,以了心願,不謂果有今日。

    幸無良家拘束,且可圖一夕之歡。

    ”遂留弓薦枕席焉。

    殢雨尤雲,綢缪臻至。

    弓自是流連桂院,偎紅倚翠,日以為常。

    桂總以身堕煙花,火坑難出,話言所及,不無淚眼盈盈。

    百計千方,謀欲脫離孽海。

    是歲,弓獲泮捷。

     桂甚欣躍。

    因告弓曰:“以妾零落如此。

    君本未能袖手。

     然尊君峻執。

    難進一言;幸值文章吐氣之秋,必獲垂慈格外。

     妾之待拯,急于救焚,機會不可失也。

    ”弓曰:“未識鸨母何如耳?”遂以問鸨母。

    鸨母謂桂曰:“汝之歸我,其費百餘金,而數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