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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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太自私,非要逼你回來不可。

    再見吧!剛剛才告訴過你,我不願意逼你回來,現在我又要拿起筆來逼你了,因為照目前情況看來,我不得不誠懇地請求你們盡可能快些回來。

    舅父母和我相知頗深,決不會見怪,我因此才大膽提出要求,而且我還有别的事要求舅父幫忙。

    父親馬上就要跟弗斯脫上校到倫敦去想辦法找她。

    他的具體打算我無從知道,可是看他那麼痛苦萬狀,就知道他辦起事來決不會十分穩妥,而弗斯脫上校明天晚上就得回白利屯。

    情況如此緊急,萬萬非請舅父前來協助指示不可。

    我相信他一定會體諒我此刻的心情,我相信他一定肯來幫忙。

     伊麗莎白讀完信以後,不禁失聲叫道:“舅父上哪兒去啦?”她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急急去找尋舅父。

    時間太寶貴,一分鐘也不能錯過。

    她剛走到門口,恰逢傭人把門打開,達西先生走了進來。

    他看見她臉色蒼白,神情倉皇,不由得吃了一驚。

    他還沒有定下心來說一句話,她卻因為一心隻想到麗迪雅的處境,卻連忙叫起來了:“對不起,不能奉陪。

    我有緊要的事要去找嘉丁納先生,一分鐘也不能耽擱。

    ” 他抑制不住一時的感情沖動,便也顧不得禮貌。

    大聲嚷道:“老天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讓自己定了一下心,然後接下去說:“我不願意耽擱你一分鐘;不過還是讓我去替你找嘉丁納先生夫婦吧,或是讓傭人去也好。

    你身體不好;你不能去。

    ” 伊麗莎白猶豫不定,但是她已經雙膝發抖,也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去找他們。

    她隻得叫傭人來,打發他去把主人和主婦立刻找回來。

    她說話的時候上氣不接下氣,幾乎叫人家聽不清楚。

     傭人走出去以後,她便坐下來,達西見她身體已經支持不住,臉色非常難看,簡直不放心離開她,便用了一種溫柔體貼的聲調跟她說:“讓我把你的女傭人叫來吧。

    你能不能吃點東西,叫你自己好過一些?要我給你弄一杯酒嗎?你好象有病呢。

    ” 她竭力保持鎮靜,回答他道:“不要,謝謝你。

    我沒有什麼。

    我很好;隻是剛剛從浪搏恩傳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使我很難受。

    ” 她說到這裡,不禁哭了起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達西一時摸不着頭腦,隻得含含糊糊說了些慰問的話,默默無言地望着她,心裡很是同情。

    後來她便向他吐露實情:“我剛剛收到吉英一封信,告訴我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反正這也瞞不住任何人。

    告訴你,我那最小的妹妹丢了她所有的親友……私奔了……落入了韋翰先生的圈套。

    他們倆是從白利屯逃走的。

    你深知他的為人,下文也就不必提了。

    她沒錢沒勢,沒有任何地方足以使他要……麗迪雅一生完了。

    ” 達西給吓呆了。

    伊麗莎白又用一種更激動的聲調接下去說:“我本來是可以阻止這一件事的!我知道他的真面目!我隻要把那件事的一部分……我所聽到的一部分,早講給家裡人聽就好了,要是大家都知道了他的品格,就不會出這一場亂子了,但現在事已太遲。

    ” 達西叫道:“我真痛心,又痛心又驚吓。

    但是這消息靠得住嗎,完全靠得住嗎?” “當然靠得住!他們是星期日晚上從白利屯出奔的,人家追他們一直追到倫敦,可是無法再追下去。

    他們一定沒有去蘇格蘭。

    ” “那麼,有沒有想什麼辦法去找她呢?” “我父親到倫敦去了,吉英寫信來,要舅父立刻回去幫忙,我希望我們在半個鐘頭之内就能動身。

    可是事情毫無辦法,我認為一定毫無辦法。

    這樣的一個人,有什麼辦法對付得了?又想得出什麼辦法去找他們?我實在不敢存一線的希望。

    想來想去真可怕。

    ” 達西搖搖頭,表示默認。

     “我當初本已看穿了他的人品,隻怪我一時缺乏果斷,沒有大着膽子去辦事。

    我隻怕做得太過火,這真是千不該萬不該!” 達西沒有回答。

    他好象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隻是在房間裡踱來踱去,煞費苦心地在深思默想。

    他雙眉緊蹙,滿臉憂愁。

    伊麗莎白立刻看到了他這副面容,而且随即明白了他的心思。

    她對他的魔力一步步在消退了;家庭這樣不争氣,招來了這樣的奇恥大辱,自然處處都會惹得人家一天比一天看不起。

    她絲毫不覺得詫異,也不怪别人。

    她即使姑且認為他願意委曲求全,也未必就會感到安慰,未必就會減輕痛苦。

    這反而足發使她愈加有自知之明。

    現在千恩萬愛都已落空,她倒第一次感覺到真心真意地愛他。

     她雖然難免想到自己,卻并不是完全隻想到自己。

    隻要一想到麗迪雅給大家帶來的恥辱和痛苦,她立刻就打消了一切的個人顧慮。

    她用一條手絹掩住了臉,便一切都不聞不問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聽到她朋友的聲音,這才神志清醒過來。

    隻聽得達西說話的聲調裡滿含着同情,也帶着一些拘束;“我恐怕你早就希望我走開了吧,我實在沒有理由待在這兒,不過我無限地同情你,雖然這種同情無濟于事。

    天哪,我但願能夠說幾句什麼話,或是盡我一份力量,來安慰安慰你這樣深切的痛苦!可是我不願意說些空洞的漂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