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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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一動,盡皆知曉,因此不敢隐瞞,便将見李煜的情形和所有的言語,據實奏聞。

    太宗聽了,面現怒容道:“卿且退,朕自有區處。

    ”徐铉辭賀退出,暗中替李煜捏着一把汗,深恐太宗便要降罪。

    不料過了多時,并無動靜,也不見太宗有加罪李煜的意思,以為這事已竟過去,可以無甚變動,便不放在心上。

     時光迅速,早又到了七月七日,乞巧佳節。

    那李煜還不知自己的語言舉動,犯了太宗之忌,因為七夕這一天,乃是自己生誕之辰,回憶在江南的時節,群臣祝賀,賜酒賜宴,歌舞歡飲,何等熱鬧;現在孤零零的夫妻二人,閑居在賜第裡面,比似囚犯,隻少了腳鐐手铐,連侍服的宮女,也隻剩了兩三個人;其餘心愛的嫔妃,死的死,去的去,一個也不在眼前,思想了一會,好生傷感,便又觸動愁腸,把胸中的悲感,一齊傾瀉出來,先填了一阕《憶江南》的小令道: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還似舊時遊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

      花月正春風。

     填了這阕《憶江南》,胸中的悲憤,還未發洩盡淨,又背着手,在階前踱來踱去,再填成了一阕感舊詞,調寄《虞美人》道: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顔改。

    問君還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李煜正在走來走去,口中吟哦着:“問君還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  其妻周氏,忽從裡面走出,向李煜說道:“你又在這裡愁思悲吟了,可記得今日乃時七月七日,正值你的誕辰,現在雖然背時失勢,也須略略點綴,不可如此悲怨!  況且屬垣有耳,你不過懷思感舊。

    外人聽了,便疑是缺望怨恨了。

    從古至今,以詩詞罹禍的,不知多少!你我處在荊天棘地之中,萬再不可以筆墨招災惹禍了。

     “李煜歎道:”國亡家破,觸處生愁,除了悲歌長吟,教我怎樣消遣呢?“周氏道:”你愈說愈不對了,時勢如此,也隻得得過且過,随遇而安,以度餘生。

    從前的事情,勸你不必再去追念罷!我今天備了兩樣小菜,一壺薄酒,且去痛飲一杯,借澆塊壘。

    “說着,不由分說,将李煜一把拖了,直入房内,推向上面坐下,提壺執盞,勸他飲酒。

    李煜見桌上擺着幾樣肴馔,倒還精緻,便道:”承你情! 因為是我的生日,備下酒肴,隻得要生受你的了。

    “說罷,舉起杯來,一飲而盡道:”今日有酒今日醉,遑顧明朝是與非,我自來汴之後,将卿的歌喉也忘記了,今日偶然填了兩阕詞兒,卿何不按譜尋聲歌唱一會呢?“周氏道:”我已許久不歌,喉澀得很,就是勉強歌來,也未必動聽,還是暢飲幾杯,不必歌罷。

    “李煜哪裡肯依,親自去拿了那枝心愛的玉笛,對周氏道:”燒槽琵琶,已是失去,不可複得,待我擪笛相和罷。

    “周氏本來不願歌唱,因為李煜再三逼迫,推辭不得,便将那《憶江南》、《虞美人》兩詞,一字一字的依譜循聲,低鬟斂袂,輕啟朱唇,歌唱起來。

    李煜乘着酒興親自吹着太笛相和,雖然一吹一唱,并無别的樂器,相和疊奏倒也宛轉抑揚,音韻凄楚,動人心肺。

    李煜與周氏歌吹得很是高高興興。

    哪知這笛韻歌聲,徹于牆外,早為太宗派來暗地監視的人,聽得明白,飛奔至宮中,報告于太宗知道。

    太宗正疑李煜心懷怨望,大為不快!聞說他今天生辰,在私第飲酒作樂,親自填詞,命妻子按譜歌唱,心中更覺不悅,便道:“李煜所作詩詞,必懷缺望怨恨之意,速取來與朕觀看。

    ” 那報告的人,早就将李煜所填的兩阕詞兒,抄了前來,聞得太宗索取觀看,便從袖中取出呈覽。

    太宗看了,勃然變色道:“他還心心念念不忘江南,若不将他除去,必為後患。

    ”便命内侍,取了一瓶牽機藥酒,太宗親手加封,命内侍傳谕李煜道:“今日為隴西郡公生辰,聖上特賜禦酒一樽,以示恩禮。

    ”李煜接了禦酒,俯伏謝恩!内侍即将金杯斟酒送上,看李煜飲罷,謝過聖恩,方才回去複旨。

    那李煜飲了禦酒,初時并不覺得怎樣,還和周氏飲酒談笑,很是有興。

    不料到了夜間,忽從床上躍起,大叫了一聲,兩手兩腳,忽拳忽曲;那顆頭,或俯或仰,好似牽機一般,絕不停止。

    周氏見了這般形象,不知他得了什麼疾病,吓得魂飛魄散,雙手抱住了李煜,問他何處難受。

    李煜口不能言,隻把那頭俯仰不休,如此的樣子約有數十次,忽然面色改變,倒在床上,已是氣息全無,嗚呼哀哉了! 周氏見李煜已亡,大哭了一場,守至天明,便以暴卒上聞。

     太宗聽說李煜亡故,心下大喜!表面上卻做出很是哀悼的樣子,下诏贈李煜為太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