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悅軍: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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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延伸的鐵軌,我們是奔馳在上面的火車。

     如歌打來電話,寂寞是一場虛無的夢境,愛情是一場幻覺。

    許多人都相信夢境是虛無的,但相信幻覺是真實的。

     我去了那個小巧精緻的城市,廈門。

     那裡有溫潤而暧昧的空氣,碧綠而清澈透底的海洋。

    曲折幽靜的鼓浪嶼。

    以及人潮如織的嘉禾路。

     聽說,這兒的冬天不下雪。

     這裡的熱帶植物發出油綠的清香,它們呼吸着幹淨的空氣茁壯成長。

    高大粗壯的榕樹吐着長長的根須遮蔽着大片大片的陰涼。

     在這裡我認識了一個女孩,卓。

     她是那種明麗而熱烈的女子。

    幹淨,漂亮得一塌糊塗。

     她說,我覺的你有一種特别得憂郁。

     我笑了笑,明亮而寂寞。

     我們一起遊覽了鼓浪嶼。

    從海邊的輪渡到柔軟而細小的沙灘;從鄭成功出海處一直到琴房到日光岩到一些不知名的西歐建築。

    她一路地說說笑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我們走過一排排的蔥綠植物,踏着令人腳麻的碎石路,環繞着這個兩平方公裡的小島。

     海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白雲把天空壓得很低,你甚至都可以聽到它們碰撞的聲音。

     在三一教堂前,卓說,我喜歡跟你一樣的寂寞。

     我說,看,這是一片熱鬧的海。

     那天玩得很盡興。

    我送給卓一隻貝殼編成的手鍊,在島上俯拾皆是的那種。

    她向我要了聯系地址和手機号碼,飄然而去。

     我什麼也沒記,有那個必要嗎,我一直問自己。

     如歌笑臉如花地等待我的歸來。

    我送給她一個在島上買的精緻的手镯。

    它幾乎花了我一半的旅費。

    令我痛心的是剛買的手機丢了。

     回來後,我跟如歌還是這樣平靜地過着。

    日子短暫而漫長。

    直到濟南的秋天落下最後一片黃葉。

    冬天到了。

     這兒的冬天不太冷,沒有呵氣成冰的空氣,也沒有哧哧地跳動着燃燒的火苗,迷離而碩大,像朵盛開的野菊花。

    這裡隻有霧蒙蒙的天氣,冷而幹燥。

    到處充斥着雜亂無章的尖叫和粉塵。

    可它也下雪。

    隻是很小,像一層薄薄的白紗鋪在地上,第二天便消失得如斑馬的肚皮。

     這讓我很容易想起父親,想起那個貧困潦倒的男人。

    他曾經是那樣地溫文爾雅,像一個不折不扣的英國紳士。

    可是後來不行。

    從他不修邊幅和酗酒開始。

    他變成了一個貧困潦倒的人,沒有妻子,沒有朋友,隻剩下錢和酒精。

    他用金錢換來酒精,再用酒精麻醉自己。

     他經常露宿街頭,在酒醉後的寒冷冬天。

     他也漸漸地開始神情恍惚,目光呆滞,說話時語無倫次。

     他的手漸漸地失去力氣。

     我已經十四歲了。

    他開始蒼老,蒼老得都打不動我了。

    你完全可以從他憤怒而渾濁的目光中讀出他的落寞和無助,還有絕望!他還在喝酒,不停地喝,直到有天拿不動酒瓶為止。

     酒精能讓他麻醉,麻醉能讓他蒼老,蒼老可以忘記。

     忘記是他和酒精共同的目的。

     我時常見他酒後又哭又鬧,痛哭流涕的樣子,它讓你很自然地聯想到絕望。

     我想,我應該快速地成長,然後逃離這個充滿雪花和寂寞的城市。

     絕望是因為寂寞而産生的,如果寂寞是漫天飄逸的雪花,那麼,絕望是雪化的聲音。

     父親沒等到我大得可以離開那座城市的時候就離開了我,他用酒精點燃了房子。

     那年以後,花着父親的保險費,我一個人生活在北方。

    租了一間狹小的屋子,裡面溫暖,濕潤,它讓我像一條遊來遊去的魚。

     十八歲那年,我考上大學,來到濟南。

     每個冬天對于我來說都是一場不小的災難。

    這個濟南的冬天幾乎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我開始喜歡貓在屋裡,看看雜志,聽聽音樂,然後睡個懶覺。

    像冬眠的熊那樣無聊地打發着時光。

    有時候,我甚至會百無聊賴地數數時鐘分針時針相遇的次數。

     我開始期盼着春天的到來。

     可是冬天還在繼續,這一年的冬天似乎變得特别長。

     我在床上做着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