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悅軍:夢一場

關燈
甚至還沒來得及思考。

     佛曰:前生的五百次回眸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如歌是在我們擦肩的時候,一把抓住了我。

     那是一個煙霧彌漫的晚上,我們坐車去避風塘。

     到處充斥着巨大響聲的音樂。

    刺耳、模糊,讓人昏昏欲睡卻閉不上眼。

    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感覺,讓你覺得置身于一個熱潮湧動的海洋。

    魚般的人們肆意遊走,面目不清,沒有方向。

    跌宕起伏的尖叫混雜着咖啡和奶茶的氣味潮漲潮落。

     當時的我隻是一隻被海水推到沙灘的貝殼。

    剛剛離開深不可測的海底躺在岸上享受溫暖的陽光,靜谧的四周揮發着寂寞的空氣。

     如歌說,當時她一眼就發現了我和我的寂寞。

     她是這樣發現我的:跟一群女生下棋連輸四盤,按照事先的約定她必須去擁抱周圍一個陌生的男子,然後說句,我愛你! 如歌選擇了我。

     那是三年前的平安夜,寂寞在風中靜靜地燃燒,開出一串串詭異花朵。

     我很少想家,但這并不代表我不想,我想的時候通常是滿頭滿臉的雪花,一片片安靜地落下,開出溫暖而簡約的美麗。

    這種美麗能讓我想起父親。

    一個溫文爾雅而又窮困潦倒的男子。

     父親曾經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人。

    那時他事業成功,妻子美麗大方。

    幼小的我是他們幸福的支票,可以無限提取,而且絕不透支。

     後來的父親是一個窮困潦倒的人。

    他美麗的妻子離開他,轉而遠嫁給一個讓他感到十分陌生的男子。

    這件事事先沒有任何的征兆。

    就像平靜的海面,盡管下面暗流洶湧,上面卻波瀾不驚。

     這的确讓父親感到措手不及。

    但他還是禮貌地送走了母親。

     那天我驚奇地發現寂寞開始在他身上迅速蔓延。

     從那時起我的童年開始充滿了屈辱、痛苦、驚悸和不知所措。

    這裡面包含着眼淚、憂傷,以及漫天的寂寞。

    像雪花一樣的寂寞。

     我成了他向母親索要感情的提款機。

     父親開始不修邊幅,酗酒、鬧事、夜不歸宿。

     我是個膽大而細心的孩子。

    在年少時便學會忐忑不安地在無邊的黑暗中等候那個因醉酒而露宿街頭的男子。

     他不斷的打我、罵我。

    叫嚣着混合着憂傷和酒精的喉嚨。

     但,我知道他是寂寞的。

    像寒冷的冬天一樣的寂寞。

     我時常在黑暗中散步。

    在一片無盡的黑暗中邊走邊思考許多令人發笑的不着邊際的問題。

    這些問題也如同黑暗一般地恐懼白天。

    它們錯落無序卻又相互牽扯,像一團理不清的亂麻。

    黑暗恰好給我提供了這種機會:從一個問題跳躍着思考另一個問題,然後再跳一個。

    因為這樣我的世界中充滿了未知和迷茫。

    我所有的思考幾乎都是一知半解。

    這種脾性一直存在我的身體裡。

    随着血液透析着本質。

    快速而不得要領,緩慢卻功敗垂成。

     我不是個十分聰明的人。

    這句話已出自兩個非常了解我的人之口。

    一個是父親,一個是如歌。

     如歌生在一個江南水鄉的小鎮。

    繼承着三千年吳越的溫潤與婉約。

     我說,如歌,我想去南邊看看。

     如歌笑着,笑臉如花,白衣勝雪。

     火車開動時,她站在站台上努力地揮手,窗外是蒙蒙的細雨,随着距離的遠離她的身影在我眼前漸漸地變小、模糊,最後消失不見。

     我喜歡這種帶有傷感的離愁。

    火車咣當咣當地有節奏地響着,像許多人整齊劃一地喊着号子。

    一條條迅速離開的鐵軌帶着你從遠方駛向另一個遠方。

    你可以自由地觀看兩邊呼嘯而過的風景。

    綠油油的山,淺而明淨的水,以及悠閑的農夫在嘩嘩流水的稻田裡插秧。

    這些畫面像一部快速放映的電影,如果你不仔細而快速地欣賞,它們就會劃開明麗的風和陽光一閃而過。

    當然也有黑暗,一條條甬長的隧道張開大口,令你眼前的風景忽的一下消失不見,隻留下一雙雙黑色的大手讓一車的陌生人都摒住了呼吸。

    仿佛在整齊劃一的号子聲中過了幾個世紀,突然,眼前一亮,陽光變得由些刺眼,蔥綠依舊。

    我給如歌發短信:寂寞像兩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