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北平暮色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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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未笑容凝住。

     “少将軍一直想辦法救你們,三小姐被槍殺後,他不敢再等,拿自己換了你。

    ” 金陵四月槐香盛,滿城花落滿地白。

     何未回到正房。

     謝骛清帶随行衣物書籍的鑲鐵大闆箱貼牆立着,在棕皮沙發旁。

    她怕地滑,前一日從天津發電報回家,讓管家帶了幾卷地毯,墨綠的,鋪展在地面上。

     足音被地毯吞了。

    她輕掀珠簾,到床邊坐下。

     謝骛清睡時襯衫扣子都不解,規整的仿佛随時要起來,拿了軍裝上戰場。

     她的少将軍,為了她,甘願死。

     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伸出手,握住她的。

     何未心微顫:“沒睡嗎?” “我睡覺輕。

    ” 何未挨着他躺下。

    謝骛清挪動身子,為她騰出半張床。

     “你三姐……”她說。

     他覺察出她對三姐的興趣。

     “三姐,是我們家最反骨的人,”謝骛清輕聲講,“我父親是老派的人,人的眼界和思想都有局限性,他當時支持反袁,袁世凱死後,不支持南北開戰。

    他認為,仗打太久了,不該再打下去。

    他的兵權最初就是被三姐騙走的,騙到了我手裡。

    後來,南方軍閥坐大,各省鴉片泛濫,他才想通了,仗還是要打下去的。

    ” 謝骛清想到了三姐離開的前一年:“26年,雲南終于修了第一條公路。

    三姐就對父親說,你看,若不是稅收都落到軍閥口袋裡,這公路早該修成了。

    ” 哥哥也說過,人的思想有局限性。

    她想。

     謝老将軍的一生絕大部分都在前朝,他能一開始就支持反清反袁,已是不易。

     “她被保送到上海裨文女子高中,離家遠,母親不放人,沒想到她留下一封信,就要挾父親的副官送她去了上海,”謝骛清笑着說,“父親的副官心裡喜歡她,被她發現,反而成了一個把柄。

    ”此事每每被父母提及,都要說笑上許久。

     “那個副官像林骁,軍事才能傍身,早該做參謀,隻是忠心耿耿,不願離開謝家。

    後來她讀高中,寄宿在校三年,讓副官去讀軍官學校,學成結婚。

    三年一過,副官學成而歸,三姐已丢下一封信,去留洋了。

    她和鄭家三小姐就是留洋認識的。

    ” 謝騁昔想盡快走,等不及客輪,選了貨輪。

    她在三等艙,因陋就簡隻擺着一張沙發床,再無其它,幸好有冷熱水供應。

    她上船後,一天夜裡被個中國女孩子敲開門,問她借熱水洗頭發。

    謝騁昔得知這個女孩子沒買到票,睡在貨倉,便留她下,兩人擠一沙發睡了大半月。

     到歐洲,三姐讀化學,鄭三小姐讀美學。

     她們一同入學,相約寒窗期滿,一同歸國。

    世界大戰爆發,留洋在外的學生先後中斷學業回國。

    謝騁昔身染重病,無法走,鄭三小姐家人幾次來接她,都被拒絕了。

    謝騁昔怕撐不下去,将全副首飾和錢托付給鄭家三小姐,要她若不願歸家,就在這裡等謝骛清接應,再去貴州謝家,謝家必會将她當親女兒照顧。

     一個月後,謝骛清沖破封鎖找到小公寓,三姐已病愈。

     兩人輾轉回了國。

    習西洋之科學,遠渡重洋歸國的好友,一到國内就成了南北對立陣營的人。

    自此,再沒見過。

     “三姐留洋歸來,副官成了參謀,彼時正在戰場上,他讓副官接火車,問三姐,她十三歲說的話算不算數。

    三姐說,謝家人一諾萬金,你活着下了戰場,便來娶我。

    ” 東廂房亮了燈,透到正房,像散場的白光。

     滿耳蟬聲,再無人言。

     參謀犧牲于北伐戰場,三姐在金陵被槍殺。

     那年謝家落敗,治喪禮上,前來吊唁的賓客寥寥,鄭三小姐帶着幺弟鄭渡,自關外而來,帶挽聯數十幅,填滿了空蕩蕩的靈堂。

    她在靈堂陪坐了一夜。

     *** 謝骛清在北平一露面,就備受矚目。

     何未對他的事從不過問。

    軍務機密,并非兒戲。

     謝骛清着人準備了新式西裝,還有金表等一切頹敗貴公子的物事,每日在六國飯店、北京飯店和廣和、廣德樓内應局,仿佛回到入京那年。

    不過是手上多了一根文明杖。

    扣青悄悄對她說,男人有戰功戰傷,更添魅力,怪讓人擔心的,勸她陪着應酬。

     “哪裡有空陪他。

    ”何未笑着道。

     她除了忙于白謹行的事,還要配合救災運糧。

     從前年開始,湖南九省水災,四川三省水災,陝西則鬧了旱災。

     她在辦公室看《大公報》要聞,看到某重災縣城,米價已漲到12元一鬥,擔心不已。

    在北平,扣青這種工作薪水月3元,一個普通四合院月租20元。

    那米價,堪稱天價。

     “各地受災,中原幾個省卻戰火不停,”胡盛秋搖頭,“吃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