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喋血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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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僧衆緊張的注視着場中的一對,随着他們逐漸接近的身形,一顆心直往上提。

     一丈, 八尺, 五尺, 護法悟玄僧兩掌蓦舉,平胸推出,一股萬鈞力道立時湧出,剛勁強猛,狂飚如濤。

     他冷哼一聲,雙掌貫足十成功勁,疾推相迎。

     掌風相觸,一聲驚天動地的轟然雷震,雙方各退三步。

     氣流激蕩,竟使四周僧衆衣袍飒飒飄舞,勁風觸體生疼,群僧相顧失色,想不到這年不滿二十的小煞星,竟然能與寺内護法平分秋色。

     悟玄僧身為少林護法,一身内外功已臻絕頂,想不到對方竟也有這高修為,如果今天不能把這小煞星收拾下來,真有些下不了台。

     怒哼一聲,運集畢生功勁,連進三步,猛然推出。

     他心中方自暗忖,這悟玄和尚不愧少林護法,功夫果是不弱,又見對方雙掌狠狠猛推而至,勁道較前更強。

     暗道一聲:“來得好!”同樣以十二成功勁。

    奮力拍出,一聲振耳欲聾的巨響過處,兩廂偏殿窗棂門戶咯吱連響,狂飚暴卷,殿角屋瓦竟被震碎一大片,嘩啦啦瀉了一地。

     功力稍差的僧衆,竟被勁風吹襲得幾乎立身不住,齊齊發出一聲驚叫,細看場中,更是愣震莫名。

     悟玄大師退身五步之外,身形搖搖欲倒,口角已溢出一縷鮮紅的血,面色難看已極。

     怪手書生司徒文仍卓立原地,面色微顯蒼白。

     悟玄僧羞憤攻心,面向大雄寶殿躬身合什,大叫一聲:“弟子無能,不能克魔,使本寺蒙羞,佛門染垢!”猛舉右掌,就向太陽穴拍去,意圖自盡。

     四周群僧心頭巨震,齊聲驚叫,此時誰也沒有這分功力,能阻止這慘劇的發生,眼看悟玄僧就要…… 就在衆僧驚叫聲中,千鈞一發之際,司徒文指出如電,兩縷白蒙蒙的指風,疾射向悟玄僧已将擡下的右臂“經渠”“太淵”兩穴。

     悟玄僧堂堂少林護法,當着衆同門之面,被人一掌震傷,平日自視極高,并且十分珍惜羽毛,方才大話在先,要為先後死在鐵笛主人師徒手下的同門複仇,不想兩招未到,就已落敗受傷,急怒攻心之下,頓萌自戕之念。

     生命正在千鈞一發之際,蓦覺舉起的右臂,如被蜂螫,穴道一麻,勁力全失,手掌搭然下垂,長歎一聲,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瞥了怪手書生司徒文一眼,低頭向殿後緩緩走去,神色黯然已極。

    他心中方在想,好一個剛烈的莽和尚…… 風聲飒然中,身前出現一個白眉老僧,手執一柄白鬃拂塵,雙目炯炯的怒視着司徒文。

     四周僧衆本已紛紛逼近場中,見這白眉和尚現身,又一齊退身回到偏殿廊沿之前,面上呈現着一片憤怒莫名之色! “施主請亮兵刃!”白眉和尚手中拂塵一揚,神色湛然,很有名門高僧的風度,心裡雖然怒到極點,但仍強自忍住。

     他一聽對方竟然不問因由出口就叫陣,心想,看來今天的事,有理說不清,越想越氣,無名孽火幾乎沖頂而出,我且先鬧你一個天翻地覆,看你掌門出來不出來。

     “請教法号上下?” “老納了凡!” “在下空手接前輩幾招!” 了凡和尚白眉掀動,氣往上沖。

     武林不成文的規例,如一方亮出兵刃,另一方不肯以兵刃相接,仍願空手過招。

    無疑是輕視對方無能。

     了凡和尚定力再深,也無法忍受司徒文對他如此輕蔑,心頭之火陣陣上沖。

     其實司徒文并非輕狂之輩,他的本意是一旦兵刃相見,難免要演出流血事件,他不願在他外祖父魔笛摧心所交付的事來完成之前,弄成不可收拾的場面,所以要以空手接招。

     了凡大師怒喝一聲:“好狂妄的小輩,接招!”聲出,一柄白鬃拂塵,突然筆直如刀,卷風般向司徒文掃來。

    _ 了凡和尚與當代掌門了因同輩,仗一柄拂塵闖蕩江湖數十年,一套“銀拂蕩魔”的招數,系由“達摩降龍杖法”演化而來,手法詭谲,變幻莫測,内力貫足之際,鬃絲如刀,昔年黑道高手,喪命在他這一柄拂塵下的不知幾幾,今天含怒出手,狠快淩厲兼備。

     了凡和尚怒氣之中,拂塵一抖,内力直透塵梢,一招“疾風勁草”塵影如電,一蓬光芒宛若刺猬,嘶嘶銳風,徹骨生寒,對着司徒文中盤腰際掃去,招數奇快,内力至猛,不愧少林一代高手。

     他見了凡和尚出招神奇剛猛,心中不由一凜,但仍不慌不忙,俊目含威,兀立如山,看看拂塵将要臨身的電光石火之間,肩不晃,身不搖,如一張輕飄的白紙般,飄出塵幕,身法玄奇利落,巧妙已極。

     這一手玄奇身法,看得衆僧驚訝不已。

     老和尚不愧成名高手,眼看塵招走空,不待招式用老,手腕一沉,左腳斜滑半步,右腳疊人左腳之後,閃電般向右猛一擰身,折身塵招又出,一招“麻姑獻壽”,斜走偏鋒,把司徒文的“巨阙”“連裡”“分水”三大要穴,全部罩住,塵芒如劍,根根堅豎,塵影過處,發出嘶嘶銳嘯之聲。

     司徒文見老和尚招出如電,步履如風,手法詭異神奇,功力已臻化境,不敢稍存大意。

     塵芒看已沾體,隻見他微一傾身,右腳向後一拖,右掌順勢揮出,了凡的拂塵竟被逼得歪在一邊。

     跟着腳踩“煙雲飄渺步”,如一縷虛幻的淡煙般,不退反進,貼着拂塵翩翩遊走,看得人眼花缭亂。

     一陣展閃翻騰,刹那之間就是三四十個回合,拂塵招數離奇,竟奈何不了這空手接招、二十不到的小子,連衣角都不曾沾上半點。

     了凡和尚心驚之徐,怒火更熾,殺機隐現,把拂門心法用到極限,貫入拂塵之中,内力陡然上增,刹那之間,隻見塵影如山,勢如排山倒海,陣陣狂飚,獵獵作響。

     所幸地是青石鋪成,否則早就塵沙彌天了。

     司徒文一味展閃,未用全力,但心中已極感不耐,想道:“先打發了他,往裡闖,今天非見到掌門人不可。

    ” 心念轉處,玄天絕學已自源源施出,三招之後,乘了凡和尚當頭一拂之際,右掌疾揮對方前胸,左手卻迅快無匹的抓向那筆直如利劍般的拂塵。

     了凡和尚蓦覺右手一緊,拂塵已被對方撄住,一掙不脫,而對方掌風又到。

     此時了凡和尚如不放手後退,那就無法避過對方的一掌,如撒手後退,則一世英名付諸流水。

     事實卻不許他多所考慮,甯折不彎,右手拂塵不松,左手猛迎對方來掌,這是硬碰硬的打法,絲毫也不能取巧。

     砰的一聲巨響過處,了幾和尚左腕盡折,面目凄厲,身形痛得一陣陣顫抖,但卻半聲不哼。

     他一見傷了對方,已知今日之事,決無法善了,心一橫,暗想,走到哪裡算哪裡反正豁出去了。

     但他卻不願再下重手,左手一松,退後三步。

     四周僧衆見傷了老和尚,暴吼聲中,蜂擁撲上,拳、掌、刀、杖、鏟、棍紛紛出手,勢如滔天巨浪。

     威勢之盛,駭人已極。

     他凄然一聲長嘯,坎離鐵笛已掣手中。

     一溜烏光閃處,如孽龍出海,一陣陣奪魂褫魄的嗚嗚怪嘯應手而起,以雷霆萬鈞之勢卷向衆僧。

     刹那之間,刀折杖摧,慘呼聲悶哼聲此起彼落,而那懾人心魄的銳嘯,如一柄利劍戳向衆僧耳鼓,一陣緊似一陣,那些功力高深的,尚可勉強忍住,但出手已經緩慢了下來,功力較差的,紛紛不疊掩耳後退,坐地運功抵敵。

     他殺機已起,不再顧及後果,實在他是被逼如此。

     眼看一座佛門清淨地,頓将變作殺人屠場染上血雨腥風。

     “住手!”聲如黃鐘大呂,入耳嗡嗡不絕,震得檐頭屋瓦隆隆作響,久久徐青尚繞耳不絕。

     他被這一聲佛門獅子吼,喚回了心智,忙收笛停手。

     圍攻僧衆,除了躺在地上呻吟的而外,齊齊低頭躬身合十,齊唱一聲:“阿彌陀佛!” 紛紛後退,一部分并扶起傷者,徑入殿後去了,所幸尚無一人死亡。

     他先一定心神,循聲望去,隻見羅漢堂石階之上,站着一個鶴發銀眉的老和尚,寶相莊嚴,滿面怒容的看着自己,身旁赫然立着那了塵大師,身後站着一排年輕小和尚,一個個目射精光,滿臉悲憤。

     他一看就猜想到是掌門方丈現身了。

     疾行數步,躬身深深一禮道:“武林後進司徒文,銜鐵笛主人之命,拜谒掌門人及了塵大師,了卻一段武林公案。

    ” “阿彌陀佛!施主恃強,血染佛門淨地,你先還老納一個明白!”少林掌門,沉聲說道。

     “後輩以禮求見,奈何貴寺的大師父們,不唯阻攔拒不通禀,而且咄咄逼人,後輩容忍再三,不得已出手!” “好個不得已出手!” 他不由又激發怒意,暗道,連掌門人尚且如此,何況其馀,當下面容一變,冷冷的說道:“後輩實情實說,信與不信,全憑掌門了。

    ” “聽你語氣,就是桀骛不馴的狂徒!” 他雙目一瞪,大聲道:“請掌門人說話稍留馀地!” “哈哈,狂妄的小輩,你待如何?” “晚輩還不是貪生怕死之徒,義之所在,生死不辭!” “哼!好志氣!” “五年之前,令師以一面魔笛摧心令牌為憑,和老納相約五年之後,由施主赴少林了斷當年那段過節,現在你就先作交代吧!至于最近殺害五大門派中人及今天的事,稍停再說!”了塵大師,說完目注掌門人。

     掌門人颔首認可。

     “施主你就作交代吧!”了塵大師又加上一句。

     全寺僧衆神色摹然緊張,昔年“五龍今”被奪,慘殺藏經樓十名高增的公案,他們耳熟能詳,紛紛在心中忖測,不知這小煞星要如何來交代這一段公案。

     他自己接受了外公魔笛推心關任俠的臨别之命後,就直奔少林,到底那黑布所包竟是什麼樣的物事,他自己也是絲毫不曉。

     他伸手懷中,取出外公交付的那小小黑布包。

     衆人疑慮不釋的齊齊緊盯着小包。

     掌門人身後,立即走出一個僧人,從司徒文手中接過,雙手送呈掌門方丈,然後退立原處。

     場中落鐘可聞,大家屏息靜氣的等待事态發展。

     他心中也是緊張之極,不知這黑包給他帶來什麼遭遇。

     黑布包被打開,一支上繡五條金龍的黃色小旗,應手展開,衆僧面上掠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五龍令!”僧衆中傳出一聲輕叫。

     随着“五龍令”的展開,一紙素箋,飄落地上。

     了塵大師随手揀起,送呈掌門方丈。

     掌門方丈看了一遍之後,朗聲道:“昔年奪走五龍令,大鬧少林古刹,殺死藏經樓十大高僧這件公案,既然令師已經查明,是情天不老鴛之子寰宇一奇所為,并已取回五龍令,這段公案,就此揭過,至于……”掌門方丈說到這裡,略作沉吟。

     他心裡剛覺得一松,聽掌門人沉吟不語,知道必然另有下文,外祖父交代的事既了,自己的事,他可是無所謂,躲脫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副泰然之色,靜待下文。

     掌門方丈略一停頓之後,面色一寒,厲聲道:“小施主擅闖本寺,連傷我數十門人……” “後輩方才已經說過,以禮求見,不蒙通禀,反而被貴門人節節圍攻,為求自保,不得已而出手!” “以你所說,乃是我少林門人的不是了!” “大師可傳問貴門人,就知原委!” 掌門方丈明明知道門下人是為了最近的同門被殺事件而憤然出手,究其實,寺有守規,未奉命而私行出手,雖然情有可原,但也難免贻人口實。

     他轉回望了階下院地中的衆門人一眼之後,冷然說道:“小施主既然這麼說,這事暫且不提,但江湖中殘殺五大門派弟子,并在屍身上留紫色令記一節,小施主又何以自圓其說?” 說完,神目如電炬般,直看着司徒文。

     衆僧也同時面現悲憤之容。

     “這件事,并非後輩所為!”他從容的答道。

     “那屍身上的魔笛摧心印記,難道是假的不成?” “這是别人借刀殺人之計,後輩已……” “哼!小施主還是俯首認罪的好!”掌門人聲色俱厲。

     他一聽,氣往上沖,把要解釋的話,又咽了回去,心裡想:“多說也是枉然。

    你少林寺縱是刀山油镬,我又何懼。

    ”當下怒沖沖的道:“不認罪又待如何?” 掌門人霍然作色,高喧了一聲佛号。

     眼看一場暴風雨,又将來臨。

     “老納本除魔衛道之旨,隻有傳令出手了!” 他一聽,自己竟然被當做了魔頭,他想起他外祖父魔笛摧心關任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