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魔笛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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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魔女自司徒文乘救治的機會,替她打通任督二脈之後,功力遽增一倍以上,這一飛身射出,竟與司徒文差不多同時射落入影沖起之處,而那人影已在二十丈外。

     雙足方一治及小樹叢枝葉,借這極微的一絲彈力,又複電射而起,如經天長虹,疾射追去。

     他已看出那灰衣人影,正是天毒尊者。

     就這一步之差,瞬息之間,那灰色人影已沒入山腳一片莽林之中,待他追到時,哪有半絲人影。

     他知道無毒尊者的功力比他還高半籌,追也無益,隻有另等機會,就在他一怔神之間,雪山魔女也已趕到。

     “文弟,怎麼樣?” “又被這魔頭走脫了”他咬牙切齒的說。

     “文弟不必急在一時,隻要尋到他的巢穴,還怕他飛上天不成!”她無限關切的說。

     司徒文此刻的心中,複仇不啻第二生命。

     他懊喪的點點頭,除此之外,還有何法。

     “小子,奇緣已得,你也該替老夫完成五年前所說過的兩件心願了!” 聲音蒼老沉郁,入耳是那麼的熟悉。

     “隐形怪客!”他大叫一聲,沒轉頭匆匆向雪山魔女道:“蘭姐,請恕小弟有緊要的事待辦,後會有期!” 邊說身形邊起,如流星般劃空而去,最後一個字出口,人已在二十丈之外。

     雪山魔女被他這奇突的舉動,驚得一怔,等她意會到心上人已離她而去時,眼前已失去了司徒文的身影。

     方才那蒼老的聲音所說的話,她也聽得一清二楚,可猜不透何以司徒文一聽這聲音,竟激動到這樣的地步,當然她更無法猜測司徒文所說的緊要事,是什麼樣的事,她下意識裡暗恨這發話人帶走了她的心上人。

     她輕嘯一聲,身形電射而起,急起直追,她的功力造詣,源出雪山一派,以輕功和劍術見長,已是武林中拔尖的高手,又得司徒文為她打通任督二脈,更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但就在這一怔神的分秒之差,直追出十裡之遙,仍然看不到司徒文的影子,心中難過萬分,同時也着實的飲服心上人的功力造詣,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司徒文自離古墓出道以來,念念不忘隐形怪客,他心中蘊藏了五年的許多疑問,隻有隐形怪客才能給他答複。

     所以他蓦一聞聲,驚喜如狂,立時循聲追去,施展開“天馬行空”輕功身法,捷逾電閃星馳。

     “玄天秘篆”所載,都是罕絕武林的奇學,這一全力施展,如淡煙過眼,驚鴻一瞥。

     他一味朝前疾馳,轉眼已奔出了數十裡。

     “小子果是天縱之才,不負奇緣遇合!” 又是那隐形怪客的聲音,卻發自身後。

     他收勢停身,一看,哪有半絲人影,心中不由一震。

     “請老前輩現身,容後輩拜見!” “哈哈!小子,老夫二十五年之前,就已勘破世情,立誓此生不再見任何人的面!你也不能例外!” “既然如此,後輩鬥膽也不敢相強,不過有些不明的事,要請老前輩指示迷津!”他肅容躬身的說。

     “小子,前面峰頂有一塊紅石,如你能比老夫先到,随你問什麼,老夫知無不言!” 他不由心中暗笑,既然已經勘破世情,不見人面,何以還有如此好勝的心,真是奇人奇事。

     “後輩豈敢和老前輩較量……” “小窮酸,少廢話,老夫言出不二!” 好呀!小子又變做了小窮酸,他心裡想,可不敢說出來,他一定要從這怪客口中,揭開幾個謎底,怕他一怒而走,如要再碰上他可比登天還難,他根本就不知道怪客的廬山真面目,相見也不相識呀! “走!”語音斬釘截鐵,毫無思考的餘地。

     他還是一個大孩子,好勝心是習武人的通病。

    他當然也不能免,當下,一展身形,“天馬行空”身法施到極限,如一縷淡煙般直朝前頭峰頂閃去。

     峰頂上果然有一塊丈許方圓,光滑平整的大紅石頭,他身形甫落,那蒼勁的聲音又自側方響起,仍未現身。

     他暗驚隐形怪客的功力,已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小子,你慢了一步!” 他心中大急,他又無可如何,俊面通紅,幾乎要哭出來,他并不是因功力不及隐形怪客而難過,他隻怕願望成空。

     “不過,以你的這分功力,已足使老夫心折,不要着急,剛才的話隻是一句戲言,考較一下你的功力而已!” 他心中大定,朝發聲處深深一揖,然後端坐石上。

     “老前輩五年之前,解救後輩困危時,曾說要我到少林寺了斷一件公案,另外還要後輩效勞兩件事,請明白指示!” “哈哈,小子真是有心人,不枉老夫一番苦心!” 他又是一愕,不明白這隐形怪客對他的一番苦心是什麼用意?不錯,五年前隐形怪客曾說過這樣的話:“要他小心護持鐵笛,自己去叩開命運之門。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苦心嗎? “小子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氏?” “後輩司徒文!世居穎州。

    ” “司徒文?”隐形怪客聲音竟有些發顫。

     “是的!” “中原雙奇之一的玉面專諸司徒雷,是你什麼人?” 他一聽提及他的亡父,心痛如割,悲聲道:“那就是先父!” 聲音寂然,半晌,傳來一聲幽幽長歎。

     “文兒,你知我是誰?”語音蒼涼,不複先時的強勁。

     這一聲文兒叫得他一時答不上話來。

     “我就是在二十五年前失蹤的魔笛摧心關任俠!” 他這一震驚,宛如焦雷轟頂,身形一躍而起。

     “文兒坐下!”聲音變得無限的慈祥,但又含有無限的威嚴,使他無法抗拒,立起的身形,又緩緩坐下來。

     他做夢也想不到這隐形怪客,就是他的外祖父魔笛摧心關任俠,激動得瑟瑟而抖,一股孺慕的心念,油然而生。

     “文兒要拜見外祖父!”淚光随着聲音滾落。

     “文兒!外公已有誓言在先,今生不再與任何人見面!”聲音顯得柔軟而無力,蒼涼已極。

     老人何嘗不想讓這武林奇葩的外孫兒見上一面,但誓言在先,他不能自毀。

     “外公,文兒一家遭劫,母姐不明下落……” “這些我都知道,但我此心如止水,隻為了幾件心願未了,不能适迹終老,天幸絕學異寶為文兒所得,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安心了,以你的功力,何事不可為!” 他心中明白,要想見外公的面是沒有指望了,反而鎮定了下來,一些盤據心頭的錯綜複雜的問題,又随着湧現腦際。

     他不由精神大振,即将揭穿謎底的歡悅,沖淡了他不能面見外公的悲思。

     他暗自想道:“我雖見不着外公的面,但外公可是看得到我呀!”他肅容整衣,朝着發聲的方向,跪下叩了三個響頭,口中說道:“文兒叩拜外公!” “哈哈哈哈!文兒少禮,起來坐下!”笑聲有如黃鐘大呂,聲震九霄,久久不絕。

     他拜罷起身,仍端坐紅石之上。

     以他的功力來說,他要見對方之面,亦不困難,“天馬行空”身法,罕絕武林,隻要他施展開來,對方要想遁形,可真不容易,但對方是他的外公,他不敢違命。

     “文兒有數事不明,請外公指示?” “你問吧!” “外公何以隐迹遁世,息影江湖?” “二十五年前,偶然在天山絕谷之中獲得‘玄天玉匣’,不意這消息竟傳出江湖,而引起一場奪寶血劫,雖然參加劫奪的黑白道高手悉數被殲,但我也在最後一擊中,負傷跌落洞宮山千丈絕壑,雖然不死,但武功差不多全廢,整整療息了十年,才恢複如初,十年中悟出了許多真理,所以立誓永絕江湖!” 他聽得悠然神往。

     “那谷中的白骨呢?” “那是一具無主枯骨,外公我利用它來遮掩武林人的耳目,以證明我确已負傷而死!” “那鐵笛藏圖的原因呢?” “我既已棄絕江湖,武林瑰寶對我又有何用,同時異寶奇書,唯有德有緣的人始能保有,否則等于引火焚身,所以我把經多年苦探而繪成的秘圖暗藏笛中,放在骨堆之下,一方面是證明我死的鐵證,另一方面是留待有緣,以免異寶永沉!” “外公為什麼追蹤我呢?” “我見你一片仁心,掩埋白骨,所以暗中決定要成全你,想不到你是我外孫兒,哈哈哈哈,天意!天意!” “天毒門蛇魔崔震,在埋骨之處,又起出一塊魔笛摧心令牌……”司徒文緊接着問。

     “因為自你掩埋白骨,取走鐵笛之後,仍不斷有武林人在附近窮搜密索,我不堪其擾,所以把身邊的一塊副牌,置回枯骨堆中,讓人發現,以杜絕無窮煩擾。

    ” “哦!”他不由恍然大悟。

     “外公五年之前,所說的少林之約,和……” 刷的一聲,一卷黑忽忽的東西由林中射出,他一驚之下下意識的伸手按住,原來是一個黑布包紮的小卷。

     “文兒可持此物,直接到嵩山少林寺,面見了塵大和尚,把這紙卷交與他,并索回魔笛推心副牌,以了昔年公案。

    ” 他心中雖感奇怪萬分,但他不敢追根究底。

    他慎重的把黑色卷放入懷中,應道:“文兒遵命!” “現在聽我說出兩件事,須牢記在心!” “外公請吩咐!” “第一件,昔年大漠駝叟,曾敗在我手下,誓言待武功超過我時,必來報複。

    五年前,那發怪嘯的就是他。

    但我已棄絕武林,連人都不與見面,當然談不上動手過招,你以懷中得自古墓的魔笛摧心令正牌為憑,替我了斷!” “是!”他又明白了大漠駝叟找他的原因,一時豪性大發,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長嘯,大有幹雲的豪概! “大漠駝叟武功高絕,數十年前,僅以一招之差,敗我手下,現在當然更為精進,你切不可大意!” 語重心長,他連連應是,面上一陣赧然。

     “另外一件,你隻記在心裡,說不定這兩個怪物,已不在人世,你如果遇到一老一少,自稱‘情天不老鴛’的兩個怪物,就說我已不在人世,這兩個怪物,年已百歲開外,武功深不可測,那男的幼時曾獲奇緣,得以駐顔不老,看去仍如二十許人,昔年他倆的唯一愛子‘寰宇一奇’,大鬧少林寺,殺死藏經樓守護高僧十人,截走五門信符‘五龍今’,而五大門派疑是我所為,聯手追截……” 他不禁觸動五大門派追截他的恨事,鼻孔裡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五大門派,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又聽那聞聲不見人的外祖父繼續說道:“為外公的費盡移山心力,才查出是寰宇一奇所為,與他拼鬥千招以上,才一笛把他擊傷成殘,武功全失,得回那‘五龍今’;你手持鐵笛,最是惹眼,遇上時可得小心,你決不是這兩個老怪物的敵手,避之為高。

    ” “是!”他口裡應是,心中可是大大的不服,反而激起他的豪雄之氣,決心要一鬥這兩個“情天不老鴛”的怪物,看究竟有什麼了不起的藝業,竟使得名震武林的一代鬼才魔笛摧心也心生怯意。

     “最後一樣是替我收回三面令牌,以免流落江湖!” “是!” “我本當要傳你九招笛法,七招摧心掌法,但看你似乎已得了密篆武功至少八成,隻要用心參悟不難全通,這事作為罷論吧!” 他心中很不願意,天下武術深如瀚海,豈有知足的時候,但外祖父既然這樣說,他可沒奈其何,勉強應了一聲! 魔笛推心似乎已從他的應聲中,覺察出了他的心意,不由哈哈一笑道:“癡兒,玄天秘篆盡都是罕世絕學,你如能完全參悟,定可稱尊武林,何必如此貪心不足!” 他被說中了心事,面上不由一紅。

     “文兒,為外公的有點見面薄禮給你!” 随着聲音飄來一隻小木匣,他一伸手接住,像小孩看到心愛的玩具般喜滋滋的打開來。

     木匣裡面是一顆龍眼大小的紅色小珠子,看去光華黯淡,一點也不起眼,另外是兩支羊脂白玉小瓶。

     “外公,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兩瓶是我精心煉制的龍虎續命丹,給你行道江湖之用,這兩瓶金丹耗了我十年歲月方才煉成,裡面單隻雲南三七王和幹年雪侵兩樣就是稀世之珍,其餘還有十幾味藥材,都是不可多得之物,的确有活死人而向白骨之效!” 他一聽大喜過望,他正是缺少這治傷聖藥,如果配合上“玄天秘錄”中的“療傷大法”,相輔為用,豈不妙絕人寰,事半功倍。

     “療傷大法”固然罕絕武林,但需要時地許可才能施為,事實上當然沒有這龍虎續命丹來得便利。

     “還有這小珠兒呢?” “哈哈,這可是件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 “到底是什麼嘛?”他撒嬌似的追問。

     “這是一顆九尾玄狐的内丹,練武的人眼下,可以助長功力,足可抵半個甲子的修為。

     但這内丹,卻不能一下子就能收歸已用,如果以本身内力化練,至少要三年,如果内外交激,則能在短時間内,與本身真元融合。

    ” “外公留着自己用吧!” “哈哈!癡兒,我乃行将就木的人,何必去糟蹋這天材地寶,你初出江湖,如日之初生,正好服用,也好為武林多做些事!” “謹遵外公教誨!” “但你可要記住一點,這九尾玄狐乃是一隻陰狐,所以這内丹應在中秋月圓之夕,在高山之頂,先吸一日月魄之精,然後服下,功效更大!” 他唯唯應是,忽然想起一事:“外公,江湖中都一直認為我是你的傳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