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緣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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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 又是一聲冷哼傳來,近在咫尺,衆人回頭向發聲之處一看,三丈之外,石翁仲之旁,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座比人略高的黑色寶塔。

     寶塔黝黝放光,在雪光掩映下,分外的矚目。

     “鐵塔怪魔!”白發仙娘驚呼一聲。

     衆人聞聲,面上立現驚怖之色,不自覺的退了一步。

     “我要你們都滾出墓地之外,聽見沒有?”一股沉郁的聲音,自塔中透出。

     衆人又退了一步,一莊三堡三谷主面現得意之色。

     司徒文此時,本可以一躍進入古墓,但為這奇事所吸引,反而靜下心來,要一觀究竟,他卻不知危機已迫在眉睫。

     “鐵塔怪魔”極少現身江湖,數十年來,沒有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一座鐵塔,神出鬼沒,武功深不可測,江湖上提起此魔,沒有不膽寒心顫的。

     衆人正在進退維谷之際,刷刷刷!一陣破空之聲,場中又增加了五個高矮不等的怪老頭、一色的青布袍,腰系一條草繩,布袍下擺高掖腰間,赤腳,手裡各持一根四尺長的鐵煙杆,上有拳頭大的一個煙鬥,怪模怪樣。

     五人齊齊向司徒文看了一眼,然後移目場中衆人。

     巫山天魔輕輕的說了一聲:“陰山五怪!” 陰山五怪見衆人面色不正,一看,三丈之外一座巍然鐵塔,也是臉上勃然變色。

     “陰山五怪,莫非也要來淌這一場渾水?”鐵塔怪魔冷聲說道。

     陰山五怪中最矮的大怪金羅漢,目掃其餘四怪一眼,陰陽怪氣的說道:“不敢!不敢! 我兄弟五人來湊湊熱鬧而已!” “識相的最好是給我走!” 五怪土蜘蛛憤然道:“尊駕未免太過目中無人,難道你來得我們就來不得!” “我再說一遍,給我走!” 五怪同時哼了一聲,不予理睬。

     “難道要老夫親自送客!” 大怪金羅漢冷笑一聲道:“尊駕未免欺人太甚!” “哈哈!老夫一向言出法随,從來沒有人敢對老夫讨價還價,我由一數到三,如果不動身離去,嘿嘿……” “一!”衆人臉色遽變。

     “二!”陰山五怪齊齊蓄勢戒備,其餘衆人,既舍不得離去,又不敢停留,遲疑的退了數步,緊緊注定那神秘恐怖的鐵塔。

     司徒文也不由緊張萬分,場中都是武林中有數的魔頭,何以會如此懼怕這怪物,那這怪物的功力必定是相當駭人了,這倒要見識一下。

     場中的空氣似乎已凍結了,追得衆人幾乎窒息。

     “三!”這一聲三,如千斤巨錘,擊在衆人的心上,随着這一聲三,隻見一個黑黝黝的東西,朝三怪立身之處電射而來,挾着隐隐雷鳴之聲,一片罡風,徑逾五丈,随黑影電卷而至。

     陰山五怪吐氣開聲,迎着黑影各揮出一掌,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過處,陰山三怪齊齊跌坐在地,面如土色,喘氣如牛。

     而那黑黝黝的東西,也被三怪的掌風,震得一溜歪斜,速度銳減,晃晃悠悠的淩空飛回,衆人驚魂入竅,才看清正是那鐵塔怪魔,這時已矗立原處。

     “你們到底走是不走!好的,等我先毀了這小子,再給你們算帳!”聲音甫落,黑影一閃,一座鐵塔快逾閃電的射向癡立一旁的司徒文。

     他如大夢初覺,身形猛然一個倒縱,直向墓門之中射入,轟然一聲巨響,就在鐵塔剛剛射到的刹那,墓門已封閉如初,兩扇鐵鑄的龐然墓門,又恢複了它的舊觀。

     于是 一批批的武林人物,聞風而來。

     徘徊在魏公古墓之外。

     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拉動被司徒文掀開的石糟中的拉環。

     但 墓門紋絲不動。

     他們無法進入。

     冬去春來,歲序幾番更新,人們也逐漸淡忘了這進入墓穴一去不返的小孩。

     且說司徒文在千鈞一發之間,逃過了鐵塔怪魔的毒手,射入墓道,恰巧觸動機關,墓門自動封閉。

     他站直身形,望着那幽森的墓道,一種莫名的恐怖,使他不敢舉步,然而他也知道,墓外無數的魔頭在等待着他,他沒有退出去的餘地。

     他因巧服“九品蘭實”除了平添一甲子以上功力,和巧破生死玄關之外,兩眼也能暗中視物,所以一點也不覺得墓道黑暗。

     也許有武林異人,隐居在這墓穴之中也不一定,這可能性極大,他一定是一位蓋世奇人,也許是鐵笛主人的朋友或師父,如果他能傳我武功……想到這裡,不由雀躍萬分,立即自鐵笛頂端的機簧中,取出那一幅怪圈。

     他照着圖上箭頭所指示的墓道左旋右轉的前進,他心中充滿了希望,喜悅,好奇,恐怖等複雜的情緒。

     他不敢想象他可能的遭遇,是禍是福,也許他能達到心中的願望,學成絕藝,也許他什麼也得不到,又空着手出去面對那慘酷的現實,也許他永遠葬身古墓…… 行行重行行,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時候,更不知道那畫有十字的中心點究竟是什麼情況。

     他默數着圖上的箭頭。

     近了,還有兩個彎。

     他的心幾乎跳出口來,汗滴不斷的滾下。

     一個謎将要揭曉。

     突然 墓道中大放光明,一看,洞頂每隔一丈左右,就鑲嵌着一粒明珠,照得墓道明如白晝。

     一轉之後,墓道忽然開闊,現出殿堂模樣的石室,八個金盔金甲執戈帶劍的武士,分立兩側,突然呈現在他的眼前,他不禁驚叫一聲,連連倒退。

     久久并無動靜,他幹咳了一聲壯壯膽,然後持笛作勢慢慢向前移去,走到金甲武士之前,用笛一挑,嘩啦一聲,一個武士應手而倒,從那金光閃閃的盔甲中,抖出一堆白骨,他唬了個亡魂皆冒,險些暈厥。

     這是古時殉葬的武士,當然他不會知道。

     半晌之後,驚魂稍定,又硬着頭皮走進去。

     這是一間寬大的石室,中央一列放着七具水晶棺材,他大膽的走上前去,-一審視,正中一具躺着一個冠服俱全的老者,兩側則是美豔絕倫的兩個貴婦和四個少女,面目栩栩如生,一點也不恐怖,比起活人隻差了一口氣。

     他猜想這正中的一具必定是魏公無疑,那旁邊的那些女人又是誰呢?以他的年齡見識,當然猜想不出,也就不願多想。

     四周各有四間石室,其中兩間,分陳着無數的金銀寶物,珠光耀眼,琳琅滿目,他随手一摸之後,又放下,轉到另外的兩間。

    一間内堆滿書籍,他從三歲起,就開始讀書,當然對文字方面已有很好根基,他縱目一看,諸子百家,醫蔔星相無不應有盡有,目不暇接。

     又轉到另外的一間,裡面桌椅床帳,各式各樣的衣服用具,井井有序的陳列着,燦爛奪目,不同凡品。

     他好奇的一一觸摸,那些衣服裝帳,一碰就成灰末,因年代久遠,表面上是完好無缺,其實早已腐化,隻有其中一件青衫和兩件袍服,入手光鮮柔軟無比,不知是什麼原料所制。

     桌上放着一個五寸見方的玉匣,泛着瑩瑩碧光,他走進一看,玉匣上寫着四個古篆字“玄天玉匣”,他并不感到如何驚奇,他不知道這玉匣就是風靡武林的異寶。

     他失望了,他沒有發現任何稀奇的東西,更沒有他想象中的隐居奇人,隻是一座墓穴,幾具棺木和一些金珠寶玩而已。

     他想,他現在退出去,一定有那些不斷追截他的魔頭在外面等待他,但,他又不能久留穴中,他需要飲食,還有,他又必須要學成絕藝。

     他思緒潮湧,下意識的又朝桌上看去,玉匣之旁,一塊手掌般大小的牌子,銀光閃亮,這東西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努力的朝記憶中搜索。

     對了,他想起來了,隐形怪客從林中飛擲給少林了塵大師的東西,他雖然隻是瞥了一眼,但他記得清清楚楚,正與眼前的銀牌一模一樣。

     他揀起一看,上面赫然雕有一顆心,一隻笛子穿心而過,靈機一動,莫非這是鐵笛主人的信物,那麼這五匣可能也是鐵笛主人所有之物,這内中一定包含有極重要的秘密。

     但,林中的隐形怪客,何以會有鐵笛主人的信物?為什麼了塵老和尚見了這玉牌變色而退?答應了林中人五年之約? 而隐形怪客何以要說五年之後,要自己親自向五大門派交代一件公案,同時還說有兩件事,要請自己去辦,這又是什麼原故? 如果說,那隐形怪客就是鐵笛主人,那自己在峽谷中掩埋的白骨又是誰呢?自己手中的鐵笛分明是得自那堆白骨啊! 他愈想愈覺撲朔迷離,奇幻難解。

     既然思索不出所以然,他就幹脆不再去深想。

     泛着碧光的玉匣,又吸引回他的注意力。

     我必須打開它,也許它能幫助我解開這些複雜的謎。

     玉匣像是一塊整玉鑿雕而成,沒有絲毫隙縫,他參詳了半天,仍然無法開啟,他想“坎離鐵笛”無堅不摧,不難把玉匣擊碎,但,他又怕損壞了裡面的東西,一時之間,把他給怔住了。

     他反複的審視,發現玉匣中腰,有一絲極細的紅線,圍繞着匣身,除此之外,平滑光潔,毫無暇疵。

     也許這紅線就是開啟的訣竅所在,何妨一試呢!他四處張望,尋找一樣尖銳的東西,一眼瞥見桌旁幾上放着一柄長不及一尺的匕首,黝黑無光。

     他随手拿起這柄毫不起眼的匕首,看了一眼,搖搖頭,順手往地上一抛,嚓的一聲,那匕首直插入大理石地面中,沒及匕柄,他驚喜莫名的從地上拔起,細細一看,匕首柄上刻有“兩儀靈匕”四字,匕首非金非鐵,黝黑無光,看去極不起眼。

     他執着匕首,用匕尖對準王匣的紅線輕輕劃去,奇事出現了,玉匣應手而啟,他緊張的注視着,匣内一張錦箋,箋上寫着數行蠅頭小楷,揭起錦箋,下面是一本小冊子,冊面上“玄天寶篆”四字赫然入目,他心頭禁不住一陣狂跳,再下面則放着五粒龍眼大的紅色小丸,清香撲鼻,他拿起錦箋一看,上面寫着: “玄天寶錄,留贈有緣,辟谷九五粒,每服一粒,可以一年無需飲食,得此錄者,必須善體天心,除魔衛道,如果仗所學而為惡,天必棄之。

    逍遙子” 他激動得全身發顫,他懷疑這是不是事實,他竟然得到了稀世難逢的武功秘笈。

    隻要武功練成,那時哈哈! 他想到他之所以能得此奇緣,應該歸功于鐵笛主人留圖贈匣的德意,但鐵笛主人,已被自己埋葬在洞宮山側的一座絕谷中。

     鐵笛主人得到這武林瑰寶之後,為什麼不覓地隐修,任何一個武林人,決不會無故放棄這種曠世奇緣,而他鐵笛主人,留圖笛中,藏寶古墓,而自己卻棄骨深山,這又是一個謎,一個耐人尋味的謎。

    他想,當他重入江湖,他要揭開這個謎。

     他朝玉匣恭敬的拜了三拜,然後打開寶錄,隻見裡面有圖有文,注釋得十分詳盡。

     首頁開始是調息運氣的内功心法,其次依序為各種掌指劍招等等,奇奧莫測,一時之間,也看不出什麼。

     他想,這種上古絕學,必須循序漸進,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為功。

     于是他眼下了第一粒“辟谷丸”,開始照冊上所載,修習起來,他因巧取“九品蘭實”的原故,任督已通,内力深厚,這一照訣修習,當然事半功倍,輕員易舉,那存集身内的内力,他已能運用由心,收發自如。

     但學到後來,因無人指點,有時一個招式,一句口訣,他需得化上很多的時日去揣摩,去反複的演練。

     他除了發揮他的超人天賦到極限之外,他還具有非常堅強的忍耐力,他知道,他任重道遠,如果不學成驚人藝業,他無法完成他的心願。

     古墓無歲月,他隻知道倦了就睡,醒了就練。

    當他的肚子感到饑餓時,他知道,一年過去了,于是他又再服下一粒“辟谷丸”。

    五粒“辟谷丸”全部服完,而他感到饑餓時,他知道,他在古墓之中,已度過了五年,已經到了他該離去的時候了。

     “玄天寶錄”中的武功,他僅學到了八成,他不知道憑這八成的功力,是否可以赦得過那些魔頭,因為他沒有試驗過,他把其餘未曾習練的二成,強記心裡。

     他原來的衣服,早已不能穿着,他換上了古墓中那件經古不損的青衫。

     五年他已長成了潇灑脫俗的翩翩少年,他也學就了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

     他把“玄天寶錄”仍舊放回玉匣之内,置于原來的桌上,“坎離鐵笛”斜插腰間,“兩便靈匕”和那枚銀牌置于懷内。

    最後,他看了一眼那陪伴了他五年的七具水晶棺,他心中暗叫一聲:“别了!”對于那些奇珍陪寶,他不屑一顧,分毫不取。

     當他一腳踏出那五年以來未曾稍離的陵堂,心中懷着說不出的興奮,因為他要踏入江湖了。

    他照着怪圖上的标記。

    從内拉開了關閉了他五年的鐵鑄墓門。

     他吸入了第一口清新的空氣,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蒼蒼山林,朗朗青天,他幾乎高興得發狂,他長衫飄飄,豐神俊逸,伫立古墓之前,他看了一眼僅存兩個指頭的右手,不自禁的冷哼了一聲,藏進衣袖之内,這是他畢生的遺憾。

     于是他想到,白雲莊少莊主遊蜂蔣樹芳,那削去他三個指頭的仇人,他仿佛已看到他血迹淋淋,斷去了六指。

    他重溫一遍,那追殺他的一莊二堡三谷主。

     那些追截他的黑道魔星,罕見奇絕的“鐵塔怪魔”。

     隐形怪客他要他替他做兩件事。

     蒙面怪人曾應許當鐵笛怪聲重現江湖的時候,告訴他殺父屠家的仇人姓。

     那白發老公公還有那惹人喜愛的淘氣姑娘惠兒。

     是的,他清楚的記得,那老公公曾叫她惠兒。

     他也想到那不曾見過面的母親和姐姐。

     他豪氣沖霄,心懷激蕩,不由拔出腰間“坎離鐵笛”運足内力,一陣揮舞,奪魂懾魄的怪嘯聲,應手而起,震得四谷應鳴,樹葉籁籁而落,鳥獸聞聲遠适。

     他蓦出右手,那僅餘的兩個手指,指端冒出絲絲白氣,指向丈外的石翁仲,一陣呼嘯之聲響處,石粉紛飛中,石身翁仲被指力隔空穿了兩個透明窟窿,他滿意的一笑,右手乍收倏放,推向一株合抱古柏,一陣呼轟之聲,古柏齊腰而折。

    他撮口一聲震徹雲天的清嘯,身形如一縷淡煙,轉眼消失在山風霧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