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内廷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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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真氣震散,人雖不死,從此成為廢人。

     他兩臂一伸一宿,吐氣開聲:“打!”猛力擊出雙掌。

     公冶勳也立即以雙掌迎敵,但沒出聲。

     從氣勢上看,張洛壓倒了公冶勳。

     在場觀戰的人衆,一個個緊張萬分。

     隻聽“砰”一聲大震,雙方罡氣相撞,兩人被震得各往後退。

    張洛退了四步,公冶勳退了三步。

    兩人的嘴角都流出了血絲,面色變得極為蒼白。

    公冶勳深吸一口氣後,緩緩邁出三步,走回原位,擺開架式,準備拼第三掌。

    張洛站了一會,終于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他再也無力拼第三掌,站在原地調息。

     旁觀人衆見公冶勳勝了,鼓掌的鼓掌,稱贊的稱贊,這些人大半是忠信衛和旗手衛的人。

     盛經子那一夥太監,一個個都是垂頭喪氣。

     朱允炆看得心驚,忙問公冶勳:“愛卿受傷了嗎?你那嘴角都出血了,要不要叫禦醫?” 公冶勳道:“殿下不必擔心,微臣受傷不重。

    ”旋又對張洛道:“就此罷手,如何?” 盛經子不等張洛回答,接嘴道:“你打傷了皇上親随太監,本官要代為報仇!”這仇字一落音,他已到了公冶勳跟前。

     忠信衛的方宏、葛鎮海、張銘、施鵬、衛剛等急忙護住公冶勳,道:“不公平……” 盛經子大怒:“爾等敢違抗聖旨嗎?” 葛鎮海道:“公冶大人和張洛公公剛拼完内力,盛公公又要拼掌,這公平嗎?” 旗手衛的張孝龍道:“若以車輪戰法考較功夫,這世上隻怕無人經受得起,盛公公要與公冶大人拼掌力,也該在他複原以後。

    ” 盛經子叱道:“忠信衛的人閃開!” 忽然一個蒼老尖銳的聲音冷冷道:“這哪裡是考較功夫,分明是借公報私仇。

    在皇太孫殿下駕前,竟敢如此放肆。

    做人還是厚道些好,不要逼人太甚,小心受到報應!” 衆人循聲一看,說話的是禦花園的總管吳乾仁,一個不起眼、不招人,但在背地裡經常遭人議論的老太監,在他身上罩着一層神秘光彩,都說他身懷絕技,卻又未經證實。

     盛經子目射兇光盯着他,冷聲道:“吳乾仁,你年歲已高,說不定哪天就去見了閻王爺,都這把年紀了,何必還要出頭管閑事!” 吳乾仁道:“我這個人一向不幹缺德事,陽壽還長着哩,不勞費心!” “你種你的花草,本官的事,不容你置喙!” “今日我已多了句嘴,這麼多人都已聽見,要收回是來不及的了,幹脆再說兩句吧!凡事都講個理字,無理就是蠻橫,我一生看不慣不講理的人,所以遇上了就忍不住說兩句。

    ” 朱允炆沒想到吳乾仁居然敢頂撞盛經子,十分注意地聽着兩人對話。

    同樣地,那些衛士和太監均感意外,一個個都把目光對着他。

     盛經子十分憤怒,隻見他滿面怒容,眼暴兇光,猜測他在一怒之下,掌斃吳乾仁。

     但是,他居然沒有出手,隻是用嘴說。

     他道:“這麼說來,吳乾仁你要插手?” 吳公公道:“這麼說也未嘗不可。

    ” 答話越來越硬,兩人的沖突不可避免,這引起圍觀者的極大興趣,巴不得兩人立刻動手打起來,以證實是吳乾仁到底是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因此這樣多的人,沒有人插嘴。

     盛經子道:“吳乾仁,劃下道來!” 吳乾仁道:“盛經子,這裡是禦花園,不是江湖地面,你少說些黑話,要怎麼着由你說,我奉陪就是了,大不了送了這條老命!” 朱允炆不願讓吳公公涉險,便道:“盛公公,今日較技結束,大家散去吧!” 盛經子道:“遵命!”手一揮,衆太監随之而去。

     衆人又是一個意外,殿下一句話,盛經子怎麼又聽了? 這究竟是何因,與吳乾仁是否有關。

    于是紛紛猜測,議論不已。

     吳乾仁并不停留,向皇太孫行禮後,也不向其他人打招呼,拖着蹒跚的步履走去。

     張孝龍等旗手衛的人則與公冶勳相見,彼此寒喧客套了一番,由于皇太孫在,不及攀談,但彼此都有好感,相約以後會面。

     人都散去後,公冶勳告辭回家。

     朱允炆道:“愛卿且慢,指揮使一職已由皇上恩準,由卿接任,不知盛公公在皇上面前進了些什麼讒言,我要面見聖上,說清今日之事,愛卿不要放在心上。

    ” 公冶勳道:“殿下,微臣任指揮同知已有愧,這指揮使一職由别人接任也好……” 朱允炆搖頭:“我信不過,你不必再說。

    ”一頓又道:“盛經子看來不會放過卿,這事因我而起,給愛卿招來橫禍,這便如何是好?” 公冶勳道:“殿下放心,微臣自有應對之法,隻是怕驚動聖上,聖上怪罪下來……” 朱允炆道:“聖上駕前有我,不必擔心。

    ” 公冶勳道:“多謝殿下!” 朱允炆道:“愛卿可是那盛經子的對手?” 公冶勳沉吟道:“未見過他的武功,不好斷言勝負,但要想傷害微臣,也非易事!” “是嗎?那就好!不過适才愛卿嘴角流血,好叫人擔心。

    張洛是皇上寝宮的衛士,武功是太監中最高的,愛卿能勝了他,足見身手不凡,但他們人多,今後多加小心!” “多謝殿下!” “唉,盛經子這般驕橫,連我也不在他眼中,這樣的人今後豈能留在宮中!” 公冶勳沒有說話,對盛經子他隻有惡感,但這是皇宮事務,他能說些什麼? 從皇城出來,一路懊惱。

    今日與張洛對掌,他隻使出了八成功力,并未想要張洛的命,在皇宮不像在江湖,你能快意恩仇嗎? 他真後悔在皇宮當差。

    他覺得自己頸上就像套上了枷鎖,從此失去自由之身。

    他不能滿天下去尋找柳錦霞,向她表明心迹,願與她徜徉在湖光山色之間,隐姓埋名過一輩子。

     唉,錦霞啊錦霞,你究竟在何方?…… 公冶嬌把自己關在房裡,一腔郁悶惆怅。

     萬古雷走後,她就像失去了魂靈兒,先是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幾天,慌得爹娘滿城請來名醫替她診治。

    丫頭小翠喜成天守着她,陪她掉了不知多少眼淚,說了不知多少勸慰的話。

     整整半個來月,她似乎才回過神來,翠喜道:“謝天謝地,小姐的魂靈兒總算回來了!” 她慚慚恢複了平靜,打起精神來做事,彈琵琶、刺繡,早晚練功,還督促翠喜、鳳喜的兩個丫頭一起練。

    翠喜是跟她的,鳳喜則跟老太太,不過經常跑過來玩。

    三人在一起,也不寂寞。

    但嬌嬌的心是寂寞的,沒有了萬古雷,她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她做事,隻是為了打發時光,練琴則是為了萬古雷,是為了他們重逢的那天,她要為他奏上一曲,讓他高興。

     公冶勳風塵仆仆趕回來的那天,她撲到哥哥懷裡痛哭了一場,出乎意外,哥哥居然帶來了萬古雷的消息,知他去了北平。

    但這并未使她心安,因為到處都會張貼抓捕他的文告。

     第二天,她獨自去六順巷。

     宮知非一見她就發了愣,半響不出聲。

     “咦,看什麼,不認識人家嗎?” 宮知非道:“瞧你瘦得成了猴樣,走在街上我老爺子當真認不得了哩!” 湯老五歎息道:“小姐,你該多保重。

    ” 宮知非道:“你是為萬古雷那小子發愁嗎?不值得不值得,這小子一路上保準快快活活,到處遊山玩水吃吃喝喝無憂無慮……” 嬌嬌嗔道:“又來胡說,他被人家追捕,東躲西藏,曆經艱險,可你這個做師叔的,依然在家裡享福,成天喝老酒,一點也不為自己的師侄徒弟着急,你有沒有良心!” 宮知非瞪大了眼:“又不是我讓他們溜出京師的?他被人追捕,有什麼要緊?就憑錦衣衛那班飯桶,還有五毒先生那夥人,能把他們怎麼樣?我說你小妮子畢竟是個丫頭,連這點事都沉不住,以後碰上更大的風波又該如何?” “他武功雖高,但錦衣衛人多勢衆……” “沒事沒事,你隻管放心。

    ” “說得輕巧,出這麼大的事,能放心嗎!” “誰叫你成天想着他?那小子有甚可愛處,居然使你神魂颠倒,我老爺子怎麼就不想他?” “呀,什麼話,你給我住嘴!沒羞!” 湯老五道:“姑娘莫愁,古雷的武功你是知道的,何況還有耿牛在他身邊,合二人之力,當今之世難有對手,不會出事的。

    ” 嬌嬌道:“昨日我大哥回來了,他在太原府碰上了古雷,他們一行人好好的……” 宮知非岔話道:“你看你這個丫頭,有了消息也不早說,快道出詳情來!” 嬌嬌把知道的說了,又道:“你瞧,他在太原府也不得安全,去了北平府就沒事了嗎?” 宮知非道:“他正該去北平府,此時不去,以後也要去,這叫龍歸大海?” 嬌嬌道:“咦,你這話何意?” 宮知非道:“他師傅早就有這個意思,讓他到北平府謀前程,隻是這老兒瘋瘋颠颠,不知瘋到哪兒去了,也沒對古雷說。

    ” 公冶嬌詫道:“為何要他去北平府?去北平府又謀什麼前程?你說清楚些好不好!” “我老兒又怎麼說得清?我又不是他師傅,以後你若是見了瘋老兒,自己問吧!” “你一點不知情了?我不信?” “我就隻知曉這麼一點,不信也無法。

    ” “好,不說這個,我問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師侄去了北平府,該不該去看看他?” “什麼?去北平府看他?他也是一雙眼睛一張嘴,有什麼好看的?不去不去?” “你不去看,怎麼放得下心?” “我老爺子最放心的就是他,要說不放心的是你,你怕他在北平府找小妞兒,怕他……” “呸!你一點不正經,我說你不去可以,但總得請人去走一趟,看看他們往在何處……” 宮知非歎氣道:“好好好,看來不去不成了,我老爺子要是再不答應,這丫頭急起來,豈不連皮帶骨頭把我老爺子嚼吃了嗎?” 公冶嬌大惱:“呸,誰要吃你,嚼得動嗎?還不如去啃羊骨頭,有滋有味!” 湯老五笑道:“我走一趟吧,叫補鍋匠陪我,一路有伴,說個話兒。

    ” 宮知非道:“找到那小子,務必要他寫封書信給這丫頭,寫得越肉麻越好……” 嬌嬌嗔道:“多嘴多舌,你……” 宮知非岔斷她的話道:“你丫頭也寫一封讓老五帶去,書信中肉麻話要多寫,好讓那小子看了後渾身酥麻,瘋瘋颠颠……” “人家寫什麼不要你管,我這就回去寫。

    ” 她匆匆趕了回來,可提起筆思緒萬千,竟不知該從何寫起,筆未下,淚先流。

    千言萬語豈是一封書信包容得下的? 當夜她無法入睡,一個人在被窩裡流淚。

    她想到北平府去,可是又不知該怎麼對爹娘說。

     她決不忍心抛下爹娘悄悄出走,這會要了娘的命,娘一天不見她都不成。

    再說她也沒有足夠的理由去北平府,她雖然早就心許萬古雷,但這隻限于他和她知道,婚嫁之事還不到向爹娘提出的時候。

     如今古雷成了欽犯,爹爹和哥哥都是朝廷命官,三品大員,這婚嫁還能議得成嗎?公冶家豈能招這樣一個姑爺! 她和哥哥一樣命苦,知心人都成了欽犯。

     以後該怎麼辦?何時這事才有個了結?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自己的一顆心,永遠給了萬古雷,非君不嫁,終生不渝! 為排遣她的苦悶,便時時操彈琵琶。

    萬古雷能操古琴,又會唱曲,她雖愛音律,卻什麼也不會。

    古雷要她學琵琶,她答應後便要府中總管替她請琵琶教習,每日認真習練。

     由于她悟性極高,進展極快,使教琵琶的樂女十分諒訝。

    三四個月下來,便能彈些小調。

     此刻,她又操起了琵琶,卻聽丫環敲門。

     “小姐,公子回來了,夫人請小姐去!” 公冶勳進宮任忠信衛指揮使已有月餘,今日他總算回家來了,她連忙挂好琵琶,開門出來,她自己住在小院裡,命名為巾帼居,就在爹娘住的大院東側,大院被她稱為福壽居。

    公冶勳的住屋在大院西側,她稱之為書劍居。

     沿走廊過月門,就是福壽居的天井,老遠就聽見爹娘和大哥的說笑聲,她立即提氣一躍,“呼”一聲蹿入正廳客室就嚷道:“嬌嬌來也!”把爹娘吓了一跳,公冶勳則哈哈大笑。

     “死丫頭,你怎麼一頭蹿進來,把你娘吓一跳,這麼大的人,何時才學得穩重些?”夫人一把将她拉過來,嘴裡埋怨道。

     公冶嬌打量着哥哥,隻見他和往常一樣穿一套白衫,仍然是一塵不染,便道:“大哥,你怎麼進了宮就把家忘了,成何體統?” 公冶勳歎息道:“妹妹,進官當差可比不得在衙門任事,愚兄身不由己呀!” 公冶子明道:“那是自然,你妹妹不懂事。

    快說說你在宮中的情形,好叫為父放心。

    ” 公冶勳道:“宮中人多,派系複雜,那個随侍皇上不離左右的老太監盛經子,視兒如眼中釘,力圖阻撓兒任忠信衛指揮使一職。

    但皇太孫殿下堅請,皇上這才允準。

    之後又請殿下任蘇傑、黃铮兩兄弟任千戶,總算一一如願。

    旗手衛的掌印張孝龍等人與兒聚談,彼此還算投緣,他們與盛經子也是對頭。

    ” 公冶子明道:“盛經子官職隻是個四品,但他随侍皇上左右,就是大臣也讓他三分,我兒還是不要招惹他為好,以免皇上降罪。

    ” 公冶勳道:“爹,兒曾奉殿下之命與太監康鶴、張泰比武,他二人是盛經子的徒弟,從那以後盛經子就視兒為仇敵,兒實在無可奈何。

    但爹爹放心,皇太孫殿下心中有數。

    ”一頓,續道:“有趣的是另一位老太監,叫吳乾仁,是禦花園的總管,那日兒去朝見皇太孫,盛經子要逼兒與之比武,吳公公居然為兒說話,這情形兒已對爹娘說過。

    過了幾天,兒聽皇太孫殿下的随身小太監史靖、王三兩人說,吳公公也是一位武功高手。

    于是兒便設法與之親近,到他下榻處拜訪。

    吳公公對兒甚為謙和,但卻不願提到武功上,兒也不問,等彼此相熟後慢慢探詢。

    如果吳公公确是武功高手,兒與他朕手,便是抗拒盛經子的最強的力量。

    ” 公冶嬌道:“萬大哥曾說,他在皇宮助柳姐姐脫身時,花園裡有個老太監幫了忙,哥哥說的吳公公,大概就是他了吧!” 公冶勳道:“可能是他,足見其心善。

    ” 公冶子明道:“我兒受皇太孫賞識重用,在仕途上一步登天,這點年歲就與為父品階一樣,今後當真是前途無量!”一頓續道:“因此我兒必須忠心耿耿,為國效勞。

    但有一事為父不能不說,為父知你屬意柳都督家小姐,可柳都督又犯了叛逆大罪,被皇上滅門。

    柳氏兄妹縱使得人相救,但也無法再見天日。

    如今柳小姐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去了何處,你和她終屬無緣,這是一樁不可挽回的憾事!爹娘年歲現時已高,急切盼望孫子出世,我兒年歲也已不輕,當由爹娘擇一佳媳過門,了卻爹娘心願,使我公冶一脈,得續香火,不知兒以為如何?”這番話帶着幾許凄清,幾許企盼。

     公冶勳還未回答,公冶嬌便叫了起來。

     她道:“啊喲,這不是無情無義嗎?柳姐姐一家死得冤枉,柳姐姐雖被我們救出,但被錦衣衛追捕,東避西躲,孤苦伶仃,我們能棄之不管嗎?大哥要是結了親,她就會死了心,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她隻好去死……” 夫人道:“你少亂說,這并非是我家無情無義,柳家犯了王法,滿門抄斬,我問你,你大哥能和一個欽犯結親嗎?真要那樣,非但結不成親,公冶家一家遭禍,那不是都完了嗎?” 公冶子明道:“嬌嬌,這道理你是知曉的,爹知你中意那姓萬的公子,可如今他也成了欽犯,你說該怎麼辦?這是天意,誰又奈何?” 嬌嬌嘟起嘴道:“萬古雷是沖着大哥,還有嬌嬌的交情,應嬌嬌之請去救出柳姐姐他們的,否則他何以會成為欽犯?他如今家破人亡,難道不是嬌嬌害的嗎?這下倒好,他成了欽犯,我就不理人家了,那我還是個人嗎?” 夫人歎口氣:“你說的也是實情,可是該怎麼辦呢?你兄妹二人總不能誤了終身嗎?” 公冶子明道:“為父豈是不明大義之人,但我兒為國效忠,公務在身,難道就為了私情,棄功名棄國家而不顧嗎?皇太孫殿下對我兒優禮有加,寄以重托,我兒能辜負殿下嗎?你爹一生忠君報國,為官清廉,時時為國事操勞,以求造福于民,我兒應繼承家風……” 嬌嬌岔言道:“爹,伴君如伴虎,這也是你說的,不如早早辭官,避開是非。

    等我們成了百姓,柳姐姐就可以進門了,到時誰又知曉她是什麼身份來曆,日子一長,不了了之……” 公冶子明闆下臉道:“你一小孩兒家又懂什麼?隻要在京師,能瞞得過人嗎?” 嬌嬌道:“錦衣衛說柳姐姐已死,哪裡還會來糾纏,所以柳姐姐進門并不難!” 公冶子明道:“胡說,以你爹的身份,娶媳婦還能不讓人知道嗎?你哥是殿下衛隊的掌印,能不聲張把人娶進門嗎?你呀太稚嫩!” 公冶嬌一時沒話說,直生悶氣。

     公冶勳道:“爹爹心意孩兒明白,兒剛進宮,許多規矩都不懂,顧不上私事,請爹娘寬限些時候,過一陣子再說吧!” 夫人歎道:“爹娘何嘗是勢利小人,隻是情勢如此,有什麼辦法?娘知你二人心中悲戚,也不會逼你二人立時與人成親,嬌嬌年紀還不算大,過兩年再議也不遲,可勳兒老大不小,早該是成家的時候了……唉,天有不測風雲,誰知柳家會遭大禍呢?唉,不說了吧,一說就叫人傷心,這是命中注定的呀!” 嬌嬌流出了淚,道:“大哥,你有沒有把柳姐姐和萬大哥冤情對皇太孫說?要是他也同情柳家,以後繼了皇位,不就可以昭雪了?” 公冶勳搖搖頭:“嬌嬌,事關重大,愚兄雖不曾提起,皇太孫卻是提了萬兄弟的……” 他把那天與殿下的談話說了,末了道:“從殿下的談話中不難看出,他雖對柳家等人的案子不置一詞,卻對柳妹妹刺殺皇上一事反感,所以愚兄不便談起此事,隻有等以後再說。

    ” 公冶子明道:“柳小姐也太任性,出獄後就該躲藏起來,不該以血蝴蝶之名震動京師,幹那殺人劫财的勾當,更不該去刺殺皇上。

    ” 嬌嬌道:“她要報父母被殺之仇,她恨皇上無辜降罪柳家,鐵了心要對抗到底!” 公冶子明叱道:“這還了得!聖上曰: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縱有冤情,也決不能反叛,柳錦霞這般無禮,不過是害人害己。

    ” 嬌嬌不服氣,還想跟爹頂嘴,被夫人以眼色止住,公冶勳也忙轉了話題。

     他道:“爹,娘,孩兒今日專程回來探望,回宮後又要許多天才能回來。

    孩兒雖在東宮衛隊任掌印,但對皇太孫的警衛卻讓同知方宏大人專管,孩兒受皇太孫殿下之命,查清太監和宮中各衛所頭目與各地藩王的親疏關系。

    這事極為難辦。

    據現在所知,各藩王都有專人與宮中各衛頭目聯絡,一些有權勢的太監,也是各藩王争相籠絡的主人,是以宮中情形,事無巨細都會傳到各藩王耳中,皇太孫的一舉一動,他們也了如指掌。

    殿下說,忠信衛前任指揮使何骐,就與晉王爺有來往。

    如今兒接掌忠信衛,就得先把不忠的官佐侍衛調派到其他衛所去,把忠于殿下的頭領提攜上來。

    總而言之,事務繁忙,還請爹娘原宥兒不盡孝道這罪!” 公冶嬌道:“啊呀,宮中竟這般複雜,你這個指揮使的官敢情也不好當哪!” 公冶子明道:“皇上春秋已高,皇太孫離登基不遠,我兒定要保護好殿下,以防不測!” 公冶勳道:“正因為如此,孩兒不敢有絲毫疏忽,若皇太孫有三長兩短,孩兒雖萬死不得辭其咎,那将背上千秋罵名!” 夫人道:“啊喲,這一說讓娘也為你擔心起來,我兒千萬要小心啊!” 公冶嬌道:“我大哥武功超凡出世,又有幾大箱的文才,做個指揮使遊刃有餘,爹娘擔什麼心?大哥若是需要幫忙,自有我助陣!” 夫人道:“阿彌陀佛,你就别再幫你大哥添亂了,他忙正事還忙不過呢,你……” 嬌嬌跺足道:“娘,你怎麼總是小看嬌嬌,嬌嬌也是文武雙全,武功出衆,文才……” 公冶子明笑着接嘴道:“文才也是幾大箱對嗎?沒聽說過誰的文才會裝在箱子裡……” 嬌嬌道:“人家是比喻嘛,有什麼不妥?” 這一來,大家的心情舒緩了許多,說說笑笑,直到吃完午膳,公冶勳才走。

     嬌嬌飯後回房歇息,不久,教她琵琶的樂女徐元紅來了,徐元紅是教坊司的樂工,是公冶子明派人去要來的。

    教坊司頭兒聽說吏部侍郎大人要個琵琶高手教侍郎小姐,哪裡敢怠慢,便派出最好的樂工,每一旬來一個下午,派車接送。

    徐紅元二十來歲,生得還算标緻,她規規矩矩在客室坐着,丫環翠喜進内室把公冶嬌叫醒。

    公冶嬌夜間常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被翠喜吵醒,十分不快:“人家剛睡着,你喊些什麼,要急着去救火不成,真是的。

    ” 翠喜噘起了嘴:“教坊司的徐姑娘來了,小姐既是要睡覺;那我打發她回去吧!” 公冶嬌伸個懶腰,道:“啊,是徐姑娘來了,那我就起來吧,誰叫你不說?” 翠喜道:“還說呢,敢說嗎?人家好意叫醒你,落不到半句好話,反招來埋怨!” 公治嬌道:“誰埋怨你啦,我不是起來了嗎?”說着掀開被子,伸足去床前找鞋。

     翠喜道:“早知如此,我打發她回去!” 公冶嬌整整衣服,道:“得了得了,去沏茶吧,别慢待了人家,你唠叨起來就沒個完。

    ” 翠喜道:“茶早沏了,不勞吩咐。

    ” 公冶嬌走出内室,徐元紅站起來請安。

     嬌嬌道:“請坐請坐,先喝茶吧,待我把上回的曲兒彈一遍,你再指教!” 翠喜不等吩咐,把琵琶遞給了她。

     嬌嬌接過彈了起來,徐元紅邊聽邊看。

     一曲彈完,徐元紅贊道:“小姐聰慧,非但指法不亂,曲兒彈奏得也極有韻味。

    ” 接着,她教公冶嬌新曲。

    半個時辰,嬌嬌就已學會,留徐元紅說一陣閑話。

     翠喜插言道:“徐姑娘,你們那兒一定很熱鬧,吹拉彈唱都有,好玩極了。

    ” 徐元紅歎道:“賤妾身為樂戶,操聲色娛人之賤業,往往身不由己……”一頓,旋又笑道:“不過,賤妾确也喜愛琵琶、喜愛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