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絕憐弱質無雙女 舊約三生願已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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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說叔婆壞話,如何厭恨我們,有時連叔公也說在内,仿佛隻他一人是好心,恐我父女受害。

    他卻不知,叔公還不怎樣,叔婆對我何等憐愛,兩次避暑都是大家歡喜。

    就照他說,漢人口甜心苦,暗中害人,也決不能裝得那麼長久。

    叔公那樣聽話,叔婆随時都可要我父女的命,更用不着這樣心思。

    當面憐愛不算,人去以後,遇到好東西隻有便人還要送來。

    分明是他想做這裡寨主,兩面鬧鬼。

    我常和爹爹說,他偏愛他兄弟,不肯相信,我決料得不差,話說在先,等叔婆少時一說就知道了。

    " 鳳珠見孟龍父女這等說法,心中略寬;長路跋涉,連經險難,人又受傷,心中一定,反倒饑疲交加。

    姬棠立在一旁正想心事,見衆蠻女早将酒食送到,外面還在烤肉,因正談說,還未取食,看出鳳珠愁眉稍展,便将桌兒取來,将酒食杯筷和割肉的小刀一同擺好,端了過去,請叔婆随意食用,先吃一點再說。

    鳳珠上次避暑,姬棠雖是外姓山女,因和蘭花交厚,不當她女奴看待,為避少年蠻人糾纏,老守在夫人身邊。

    鳳珠早就覺她端麗聰明,和蘭花一樣憐愛,走時給了許多衣物,并令孟龍父女另眼相看。

    這時見她嫁與再興,不知二人名色夫妻,因覺再興義氣,越發推愛,拉着姬棠的手不住誇獎,令将茶幾再拼兩個,大家同吃。

     盂雄世襲寨主,人又威猛,尊卑之分甚嚴。

    兩次來此避暑,還是鳳珠心愛蘭花,令其侍坐,同食了兩次,連乃父盂龍都沒有份。

    像這樣的舉動,孟龍首先受寵若驚,連連拜謝。

    姬棠更是嫁後才将身分無形中提高,積習相沿,也由不得連聲謙謝。

    蘭花知道鳳珠沒有習氣,方笑說道:"棠妹不必如此,我叔婆一向不講究這些臭規矩,你不是沒有見過。

    叔公不在這裡,樓中又無外人,天已不早,想必大家都有點餓,坐在一堆還親熱些。

    "鳳珠接口歎道:"侄兒快些請起,時二弟妹也不要客氣,薄命人已不似以前,還想在此久居終老,以後都是一家人,越親熱随便越好。

    便是王、時二位也不要這樣稱呼,夫人二字反倒使我痛心。

    如真看我得起,我比你二位一大一歲,一大三歲,各以姊弟稱呼最好。

    等我稍微吃點東西,再談這次出死入生的經過吧。

    " 衆人見她說到未兩句,人又流下淚來。

    王、時二人因姬棠外族之女,雖無長幼之分,但和蘭花結了姊妹,王翼又娶蘭花為妻,算起來要小兩輩,算是侄孫女婿,姊弟稱呼自然不便。

    王翼剛喊了聲"叔婆如何這樣稱呼",底下的話還未出口;再興偷觑鳳珠忍淚舉杯,朝着二女強為歡笑,孟龍剛立起身,坐在一旁提壺勸飲,對于王翼所說竟如未聞;知其心中悲苦,王翼這等說法更使傷心,暗怪大哥真個糊塗,這話由我出口還好一點,你已負心太甚,如何還要加她難過,便偷偷拉了他一下,接口說道:"我們風俗習慣好些均不相同。

    按理姊姊是長輩,但我三人都是漢家,相識在前,又有救命之恩,稱呼大小無什相幹,全在彼此情分。

    姊姊先已說過,我們自不應該違背,索性各論各,心中尊敬也是一樣。

    "王翼立被提醒,深悔冒失,又疑鳳珠提出姊弟相稱多半還有深意,再一偷觑,雖然豐神憔悴,草草梳洗之後依舊珠顔玉貌,不掩容光。

    想起以前不該不聽良友之勸,暗寫情書。

    此次孤身逃來,必是為了自己。

    萬一女子情癡,糾纏到底,蘭花那樣熱情剛烈的女子稍微看出破綻,生出變故,必有一傷,不禁心生慚愧,臉漲通紅,心亂如麻,也不再往下說。

     鳳珠好似隻顧和二女問答,二人所說直如未聞,開頭還有一點勉強,飲了兩杯,玉頰微紅,清淚已收,好似心事業已丢開,從容說笑起來。

    偶然也和王翼說上兩句,都是敷衍不相幹的話。

    對于蘭花和再興夫婦卻是不住誇好,并告姬棠:"我早就看你人好,果然嫁到這樣好丈夫。

    時二弟為人我隻當他正直忠厚,沒想到聰明在内。

    為人這樣好法,人又忠實義氣,你們真乃一雙佳偶。

    "轉口又說:"蘭花聰明美貌,智勇雙全,難得侄孫女婿少年英俊,天定良緣,可同飲此一大杯,祝你夫妻白頭到老,永遠恩愛。

    但我素不肯勉強人,沒有那大酒量,稍微吃點,見個意思也是一樣。

    我此後孤身一人,有你們兩對好夫妻常在一起,蠻荒歲月也不怕寂寞了。

    "王翼聽她當時改口,知其隐痛已深,受也不好,不受也不好,當着蘭花不便再喊姊姊,隻得含糊謝了。

     蘭花那麼聰明的人,為了丈夫平日恩愛甚濃,知其曾受鳳珠救命之恩,當然感激。

     對于鳳珠情分又好,并未看出二人各有隐情。

    雖黨鳳珠先說姊弟相稱,忽對王翼一人改口,稍微動念,但一想到自己是她侄孫女,不比姬棠外族中人,也許方才沒有想到,此時改口,可見看重自己,非但未生疑心,反更高興。

    姬棠卻是旁觀者清,先疑再興與鳳珠多少也通情愫,後來偷看王翼情書,又經再興極力分說,疑念雖消,心終不放。

    及至當日相見,暗中留意,這才看出非但片面想思,癡得可憐,對方還一點也不知道。

    同時看出再興隻管愛極鳳珠,并無别念,用情之深出乎想像之外。

    王翼卻是薄幸自私,與平日所聞漢家人的性情大緻相同。

    這等男子多麼少年英俊也毫無可取,蘭花嫁他真個委屈,将來還不知要鬧出什麼事來。

    一面想到再興實在真好,可惜心已歸了别人,将來不知能否挽回。

     正在胡思亂想,再興是個血性男子,癡愛鳳珠,關切已極,心想從此可以常時相見雖是幸事,但她心懷隐痛,此後歲月定必凄涼,又無法為之寬解,所說好黨仇敵是否還要尋她為難也不知道。

    正在代她愁慮,偶一側顧,姬棠口中随衆說笑,不時低頭尋思,知在暗中查看自己,心思甚亂。

    回憶婚後光陰全是虛名,近雖移居一室,人說同床異夢,她連床也未同,對于自己又是那樣情癡,非但可憐,也實在對她不起,由不得心腸一軟,笑說:"棠妹,你如何隻吃寡酒,今日備有米飯,我二人量小,姊姊也該吃飯了,我們添飯來吃如何?"鳳珠隻當再興對妻關切,并不知對方心有隐情,因見姬棠隻顧招呼自己,陪吃了幾杯寡酒,筷都未動,笑說:"我酒已夠,身上傷痛也好了許多,大家把飯吃完,我再細說經過吧。

    "孟龍父女早就懸念老寨之事,因見鳳珠傷痛悲感,不便追問,聞言忙令幺桃添飯,一同吃完。

     蘭花知鳳珠漢人,雖會武功,不似蠻人能夠耐苦,身又負傷,先将帶來的普洱茶熬好送上,飲了一杯,再和姬棠一同服侍。

    因鳳珠人雖疲倦,急于說明來意,安排以後之事,不願卧倒;再興見她一手扶枕,半倚半卧不大舒服,悄告姬棠,拿了幾個竹枕,用被席裹好,靠在身後,鳳珠自然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