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回 飛霜掣電 雪魁伏辜 旨酒佳肴 殃神借洞

關燈
,花冠雲裳,金霞燦爛。

    前半衣服短及膝蓋,露出雪也似白的雙足,細膩柔嫩,粉光緻緻。

    後半煙籠霧約,宛若圍着一層冰纨輕絹,越顯得姿采明豔,容光照人。

    南绮生長仙鄉,同道姊妹中盡多佳麗,竟不曾見過這等絕色,不禁吃了一驚。

     元兒最先發現前面忽然來了一個女子,知是仇敵,忙将聚螢劍飛起。

    那女子隻将長袖一舞,便有一團煙霧籠身。

    飛劍上前,隻在四面飛繞疾轉,攻不進去。

    那女子這才從從容容,嬌聲發話。

    元兒方要再使那口鑄雪劍助成時,南绮見了這般景象,知道來人不是易與,忙喝:“元弟暫緩動手,且聽她說些什麼。

    ”暗中留神觀察。

    見那女子站在當地,欲前又卻,微微升沉不定,仿佛提偶人似的,舉動甚是輕飄。

    南绮猛想起崖石上面還有幾個人出現,再定睛往上一看,崖石上正當中坐定一女,端容正坐。

    旁邊侍立着兩個女子,如雙生姊妹,生得一般美秀。

    左側一個,滿臉俱是愁容。

    各持兩柄長叉,身後還插有不少短叉,神态甚是恭謹。

    三女身後立着一個童兒,粉面朱唇,短衣赤足,生得娃娃也似。

    手中持着一根兩頭有刃、似棍非棍的兵器,身後高背着一個比他人還大的竹簍。

    時聞“唼唼”之聲,簍縫中透出絲絲金光,映日生撷。

    四人形态甚是詭異。

    尤其那中坐一個,生相裝束竟與面前答話的女子一般無二。

    南绮想了一想,不由恍然大悟,料是妖女用元神幻化感人。

    恐元兒不察,吃了苦頭,忙拉了元兒一把,暗囑不可妄動。

    同時早把應用的法寶、飛劍準備停妥。

     隻聽那女子說道:“起初我聽榴花說要嫁你,并說你還同有一個少女,像是你的妻子,但為老鬼破壞引走,求我作主。

    我本不願管這閑事。

    一則因為紀家祖孫兩次三番上門欺負我的女兒;二則榴花向我哭訴,非嫁你不可。

    在茶棚時,義兒已給你們下了蠱。

     後來你們逃至紀家,正在發作之際,卻被紀光老鬼破了法術。

    她氣忿不過,強拉了他姊姊玉花,親自來和老鬼辯理。

    不想老鬼竟敢用道家奇門遁法,誘她姊妹入伏,不得脫身。

     不但未給我少留一些情面,還打算置諸死地。

    幸而我知道老鬼近年仗着無名釣叟之力,狐假虎威,專與我們為難,預先囑咐義兒,到時不歸,便發信求救。

    我做事素來公平,不問明是非,從不輕下毒手。

    否則适才我須以法制法,你等數人,早不死即傷了,豈能活到現在?我将她姊妹救出,問明情由,知非玉花姊妹之過。

    我先派我門下九蠱仙童,去尋那無名釣叟算賬。

    然後親來問罪,榴花又說你不要她,或許那少女是你妻子,故此不肯。

    要我施展法力,逼男的娶了榴花,女的不管是男的甚人,嫁給我義兒白雲仙童。

     我隻說你們隻是個尋常人家子女,不過生得秀美些罷了。

    此時一見,才知榴花眼力不差,你二人果有些根器來曆,與我義兒、義女為配,正好是天生兩雙佳偶。

    适才我因所限時辰未到,不曾現出法身。

    你二人所說言語和行徑,分明不肯悔過降伏,意欲仗着螢火微光,與皓月争輝,豈非夢想?你看你放出來的飛劍,我還未行法,便不能沾我的身,還能勝得過我麼?依我相勸,趁早跪下降伏,跟了我兒女回去成親。

    由我過湖收拾老鬼。

     以後有無窮受用,還可長生不老。

    莫要将我招惱了,少時放出天蠶,将爾等嚼成粉碎,那就悔之無及了。

    ” 那女子不但語言柔婉,聲如莺簧,而且說話之際妙目流波,隐含蕩意,不住朝元兒逞嬌送媚。

    這原是一種極厲害的邪蠱,一個把握不住,元神便被攝去。

    幸而元兒夙根深厚,雖覺心情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況味,尚能自持,并不為其所動。

     那女子還要往下說時,南绮一面暗中準備那幾樣應用的法寶,等機緣一到,給她同時發動,好使她措手不及;一面留神觀察,見前面妖女隻管行使邪術,賣弄風情,口中刺刺不休,那危崖大石上的一個,卻是瞑目端坐不動,看出面前女子是天蠶仙娘的元神。

     自己雖是頭一次遇見這等妖邪,卻常聽舜華等同道姊妹說起,無心中早問過抵禦之法。

     南绮正想等妖女把話說完,還問她幾句,再出其不意,驟然下手。

    猛一眼看見那面前妖女忽然一個眼風朝自己抛将過來,頓覺心神一蕩,不禁大驚。

    忙按定心神,側面一看元兒,除臉上神色稍覺有異外,尚未為妖女邪媚所惑。

     天蠶仙娘見邪法不能蠱惑這一對少年男女,心中也甚驚異,益發把很多淫情蕩意做個不已。

    南绮漸覺心旌搖搖,有些難制。

    又覺元兒先因自己喝止,雖未動手,卻是躍躍欲試之态,這時面上神色也有些異樣,恐再不動手,中了道兒。

    倏伸左手,朝元兒背上用力一拍,猛朝俞大喝道:“大膽妖孽,我當你有什麼話說,卻原來想借此行使邪法害人。

    你也不想想,我二人俱是青城朱真人門下,豈能為你所惑?”說時,見那妖人絲毫不做理會,身搖處,身上衣服忽然緩緩褪了下來。

    甫绮見勢不佳,不等把話說完,右手一揚,先将飛劍連同七根火龍須朝前飛去。

    同時左手一拉元兒,喊聲:“元弟,還不動手,等待何時!”緊跟着回手一拍,葫蘆蓋裡所藏的太陽真火早化成十數丈紅雲,夾着無數火彈,疾如奔馬飛出。

    那火卻不去燒那妖女,竟朝危崖石上坐定的天蠶仙娘飛去。

     這一着兩下裡夾攻,果然奏效。

     那妖女先見劍光飛來,還仗着有妖法護身,沒有在意。

    及見南绮發出七根火龍須,變成七道火光,火頭如長蛇口中紅信,吞吐閃爍不定,知是克星,妖法已然無效。

    剛剛破臉大罵:“不識擡舉的業障!”準備迎敵時,不料南绮法寶層出不窮,又放起一團火星紅雲,朝自己原身飛去。

    旁邊雖有玉花、榴花、白雲童子等三人,俱非烈火之敵,不由吓了個亡魂皆冒,暗悔自己不該小觑敵人,中了暗算。

    一個曼聲長嘯,便朝危崖上飛去。

    饒是逃跑得快,原身已被太陽神火中暗藏的火彈打中了兩下。

    妖女一見情勢不佳,玉花姊妹還在飛叉抵禦,恐燒了白雲童子竹簍内所藏的至寶,身一複體,忍着燒痛,嬌喝一聲:“速退!”一道黃光閃過,空中金蛇亂竄,一行四人忽然不見。

    等到南绮、元兒法寶、飛劍、烈火、紅雲先後趕到,将危崖罩住時,天蠶仙娘等已然負傷逃走,無影無蹤。

     南绮收了法寶,見那石上遺留着兩個茶杯大小極薄的銅鏡,并無光澤。

    試令元兒坐在當中,将兩鏡相對一照,身便隐去不見。

    知是妖女仗着隐身之物,收入法寶囊内。

    雖然僥幸獲勝,自己還是發動遲了一些,未将妖女燒死,終留後患。

    方在悔恨,忽聽銀燕飛鳴與破空之聲。

    擡頭一看,大白等四隻銀燕,還有兩道光華,正在沙洲之上盤空飛舞,因為下面有了雲霧阻隔,不能飛下。

    知那兩道光華是紀家的友人。

    妖女已去,無處追尋,便同元兒飛向沙洲,收了雲障。

    那兩道光華也跟着飛落,現出一美一醜兩個女子。

    方一及地,紀異已縱上前來,歡呼道:“畢姊姊與花姊姊回來了。

    ”又忙着問:“裘叔叔可将天蠶仙娘和玉花姊妹等殺死?”元兒拉了他的手,剛在回答,紀光也趕了過來,忙着将雙方引見,彼此各道傾慕,相見恨晚。

     南绮看出妖女厲害,不比尋常,暫時獲勝,乃是出于僥幸。

    況且她既以惡蠱著名,豈能一些沒有施展,便即罷休?意欲仍将沙洲用法寶掩護,免得中她暗算。

    真真聞言,大不為然道:“小小妖魔,有何伎倆?來便送死;不來我們還要尋上門去,除惡務盡。

     這等小心則甚?”紀光祖孫素重二女,見她們回來,自然膽壯。

    南绮久聞岷山白犀潭韓仙子的威名,聽說是她門下得意弟子,料必道法高強,也不便再說。

    大家歡叙了一陣,紀異見洞奴丁零不曾帶來,一問花奇,才知是留在雪山玄冰凹守洞。

    因畢真真這一攔,隻是留神靜待妖女二次來犯,并未有别的布置。

     這時正值中午,紀光便去取了些飲食出來,與大家同享。

    南绮命将坐席設有湖濱空曠之處,以便-望。

    大家言笑晏晏,約有兩個時辰過去,已是未未申初,尚未見有動靜,俱覺奇怪。

    元兒道:“南姊太陽真火何等厲害。

    當初我為仙鶴愚弄,誤飛到萬花山,得罪南绮姊,舜華大姊如晚來片刻,我還有那兩口仙劍護身,尚且要化為灰燼。

    就那樣,尚且仗着舜姊、南姊用許多仙露、靈丹相救,才得重生。

    現時想起,還在膽寒。

    何況那天蠶妖女隻管用元神賣弄妖法,原身端坐石上,絲毫沒有防備,隻一受傷,哪裡禁受得了?我眼看她中了一火彈,才行遁去,這一下縱不燒死,也帶了重傷。

    就要複仇,也必等痊愈之後才來,哪有這等快法?” 南绮道:“可惜母親留給我那太陽真火葫蘆,已在惡鬼峽燒死妖婦胡三娥時,被我無心中勾動地火失去,想已炸成灰煙。

    這葫蘆中的太陽真火,乃是當初随侍母親在長春仙府中,見母親收煉太陽真火時,偶然見獵心喜,舜姊照母親所行之法,也收煉了一葫蘆送給我,并傳了收用之法。

    原是拿來好玩的,不但功效火力俱沒有母親給我的神妙,而且用一次便要消耗一些,不能全數收回。

    因你屢向我說此火厲害,看出有些心喜,這次一同下山,想得便傳給你,以備萬一分開時,你也拿着它去應用,這葫蘆比失去的一個又小得多,便随手放在囊内,一直也沒有閑工夫來傳授。

    今天見那妖女鬼鬼祟祟,想起這類妖物必定怕火,又恐被她警覺,乘她向我們搗鬼之際,我早暗中準備好了幾件法寶,出其不意,給她來一個兩下夾攻。

    如真換了那失去的太陽真火,隻一罩住,她師徒不消多時,全成了灰燼,還能任她受了傷從容逃去麼?我這火雖然也能将妖邪燒死,但是她隻中了一火彈,如有靈效的丹藥,痊愈甚快。

    久候不來,來必不善,莫要小看了她。

    ”元兒笑道:“我先見你發出烈火,還以為這個葫蘆和那失去的一個是一樣功用呢。

     怪不得這個火發出去。

    隻是一片紅雲夾着無數火彈,不似那一個有各色彩絲與晶明透亮的彩彈呢。

    ” 花奇生性好奇,聽二人對談,料南绮、元兒身藏法寶必多,便要請看。

    南绮因真真、花奇是韓仙子門徒,哪肯人前賣弄,隻以謙詞婉謝。

    元兒因花奇雖醜,人卻和易,還不怎樣;真真言語動作皆有自高自恃之概,心中有些不服,巴不得南绮取出炫耀,也幫着勸說慫恿。

    南绮仍是執意不肯。

    元兒見她已然面帶嬌嗔,隻好作罷。

     似這樣閑談,又過有半個時辰,大家談得正在有興頭上,忽聽一個女子聲音說道: “大膽賊婢,竟敢用魔火暗傷你仙娘。

    我此時已将無名老鬼困住,本當此時便來取爾等的狗命,隻因我的兒女們再三哀求,給你們留點活路。

    我現在已返仙山,特用千裡傳音之法先行傳谕,少時便施仙法警告你們。

    如若知道厲害,隻須在湖邊立一長竿,上面挂上一面白的麻布,再畫上一個八卦,我遣出來的蠶神自會回去。

    然後你二人再行過湖,跪在适才我坐的大石之下。

    我便饒你二人不死,到了子時,自有人來将你二人帶回仙山,與我兒女成親。

    老鬼祖孫二人乃起禍根苗,本難寬容,也可免其一死。

    否則我定驅遣蠶神,大展仙法,将你家所有的人都化為肉泥。

    你們不要以為先前僥幸,心中自恃,須知我乃甫疆蠶神之祖,要放明白些。

    ”說罷,聲響寂然,隻是口音沒有頭一次來得嬌婉好聽。

    真真笑道:“這便是那天蠶仙娘麼?好一個不識羞的賤婢,明明人在對岸,搗的是什麼鬼?你們看我去擒了她來。

    ”說罷,一道光華閃過,往對岸飛去。

    南绮方要答言,真真已然起身。

     南绮便笑向衆人道。

    :“你們可聽出這聲音與先前妖女不一樣麼?”除花奇未聽過外,其餘三人俱道不一樣。

    南绮笑道:“我看這聲音決非本人,許就是她旁邊站的那兩個小妖女裝的。

    她如此假裝,總有原故。

    畢姊姊說她人在對岸,一點也不差。

    我們且等她擒來之後,問明再說。

    ”花奇、紀異深知真真習性,隻一說獨自上前,不願人幫。

    又看出甫绮嘴裡謙遜,臉上頗有懷疑之态,成心要看看真真那本領。

    所以俱未跟去。

     大家目光都注定對岸,以觀動靜。

    隻見那道光華圍着那一片山石電閃星馳,盤飛不歇,始終也未見有敵人蹤迹。

    南绮方在腹笑,忽聽對岸真真一聲嬌叱,接着便見那道光華帶着一條黑影,飛将回來。

    南绮才有些佩服,剛說了句:“畢姊姊已将妖女擒來了。

    ” 一言甫畢,光華斂處,噗的一聲,黑影擲落地上。

    真真現身說道:“這等小妖魔,也配稱為蠶神鼻祖。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