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回 飛霜掣電 雪魁伏辜 旨酒佳肴 殃神借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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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在手裡,方在贊賞,紀異忽想起近日忙着迎客,還忘了給銀燕鹽吃,匆匆和二人一說,捧了一大包粗鹽粒便跑出去。

    雲兒、南绮對于那些銀燕,原本一見就愛,見紀異奔出,推開窗戶一看,室外那些嘉木繁枝上面,滿都是自羽仙禽栖止。

    紀異一出去,剛抓起一把雪白的鹽粒往上一灑,那些千百成群的銀燕聲如笙簧,齊聲鳴嘯,紛紛飛翔起來,就在空中盤旋啄食。

    落光之下,紅星閃閃,銀羽翻飛。

    樹頭碧蔭,如綠波起狀,分外顯得夜色幽清,景物奇麗,令人目快心怡。

     甫绮正看得出神,不住口地誇好,忽聽元兒道:“南姊,你看那是什麼?”這時雲淨天空,月輪高挂,光輝皎潔,照得對岸山石林木清澈如畫。

    南绮順元兒手指處往前一看,兩道紅線長約數尺,一前一後,像火蛇一般,正從山口那一面蜿蜒飛來,似要越湖而過,業已飛達湖面之上。

    猜是玉花姊妹放出的惡蠱,便對元兒道:“這定是山女蠱法,我們還不将她除了?”說罷,二人剛要動手,忽聽身後紀光攔道:“此乃玉花姊妹真靈,二位且慢。

    近沙洲處已下埋伏,她未必能到跟前,等到事真不濟,動手不遲。

    且留着她與二位看個奇景。

    ”二人依言,暫行住手。

     自從這兩道紅線發現,千百銀燕齊回樹上,立時萬噪俱息。

    紀異也被紀光喚進屋來,手握寶劍,準備迎敵。

    除了湖面上千頃碧波被山風吹動,閃起萬片金鱗,微有汨汨之聲外,四下裡都是靜蕩蕩的。

    眼看那兩條紅線飛近沙洲,約有十丈遠近,先似被什麼東西阻住,不得近前。

    一會又聽發出兩聲極慘厲的慘嘯,在空中一陣急掣亂動。

    眨眼工夫,由少而多,分化成了四五十道,俱是一般長短粗細,紛紛往沙洲這一面分頭亂鑽,隻是鑽不進來。

    那近沙洲的湖面上變幻了無數紅影,其線上下飛舞,果然好看已極。

     約有半盞茶時,紀光笑對元兒等三人道:“我起初看她姊妹身世可憐,隻打算使其知難而退,她們卻執意和我拼命。

    且容她入伏,取笑一回。

    ”說罷,回手将架上一個滿注清水的木盆微微轉動了一下,取下了一根木針,轉手又複插上。

    南绮這時才看出紀光竟會五行生克太虛遁法,無怪他适才誇口自負知道門戶變動,知道惡蠱入伏無疑。

    忙回頭一看,那數十條紅線果又近前數丈,仍是飛舞盤旋,不得上岸。

    隻不過這次與先前不同,仿佛暗中有了門戶道路阻隔一般,不容混淆,隻管在那裡穿梭般循環交織,毫不休歇。

    過了一會,好似知道上當,發起急來,兩種怪嘯,一遞一聲,哀鳴了一陣。

    不知怎的一來,又由分而合,變為兩條,益發竄逐不休。

     大家正看得有趣,忽聽身後一聲炸響。

    紀光連忙回身,架上木盆正在晃動,盆沿一物裂斷墜地,不由吓了一跳,忙即掐訣行法整理。

    這裡一聲響過,同時湖面上也轟的一聲,一根水柱平空湧起百十丈高下,立時狂風大作,駭浪橫飛。

    就在這風起濤飛之中,那兩條紅線竟然沖破埋伏,往空中飛去。

    南绮知道有人破了埋伏,一個不好,還要傷及行法之人。

    不及追敵,連忙回身看時,紀光已将木盆上面放置的禁物擺好,然後一一取下,這才放了點心。

    再看元兒因見敵人逃走,業将劍光放出追去。

    誰知那紅線來時不快,去時卻速,隻在空中略一掣動,便即隐去。

    元兒隻得将劍光收轉。

     紀光出乎意外,變起倉猝,雖然仗着傳授高明,應變沉穩,對方當時尚無傷人之心,沒有發生禍害,這一驚也是非同小可,口裡隻稱:“好險!”元兒尚不明就裡,問道: “惡蠱無非逃走,沒有擒着罷了,何故如此膽小?”南绮笑道:“你在是朱真人門下,會說出這樣話來。

    紀老先生所施埋伏乃是玄門秘傳太虛遁法,與昔日諸葛孔明在魚腹浦所設的八陣圖雖是一般運用,卻有不同。

    如遇見對方敵人道力太高,便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使你身受其害。

    适才敵人已然走人休門,眼看成擒在即,忽然來了他一個厲害黨羽。

    以那人的本領,盡可更進一步将我們的陣法全部破壞,那架上便即散裂,立時湖水倒灌,這座沙洲怕不崩塌淹沒。

    他既與我們為敵,卻隻将入陷的人救走,并無過分舉動,好生令人不解。

    ” 說時,見紀光滿臉焦急之狀,正要取火焚香求救。

    南绮攔道:“來人雖然厲害,不過略精旁門禁法,尚未與他交手。

    再者老先生禁法已撤,不怕反制,何必如此急急?少時她如來犯,我等抵禦不住,求救不遲。

    ”紀光明知破法之人,除玉花姊妹的師父天蠶仙娘外,沒有别個。

    心中憂急,想将無名釣叟請來,好早為防禦。

    聞言雖不知南绮、元兒二人深淺,但是不好不依,隻得停手。

    說道:“玉花姊妹的師父天蠶仙娘,号稱南疆蠱仙,厲害無比。

    人卻極講信義,曲直分明。

    ” 好些時過去,東方有了魚肚色,并無動靜。

    紀異道:“外公,我看他們不敢來了。

     天已快亮,等我去往後岸洞内,将菌毒涎取來,和上藥,與裘叔叔去了蠱毒吧。

    ”紀光搖頭道:“說她不來,卻還未必。

    今年正月,還聽無名釣叟說,天蠶仙娘近得妖書,本領迥非昔比,連他本人也未必是她對手。

    并說她雖是百蠱之王,與人為仇,從不暗中行事。

    多半避開正午,在黎明後和黃昏以前出現。

    适才破我奇門埋伏,不做得過分,也許因此之故。

    這時事難逆料,你且将菌涎取來,治了蠱毒,再打主意。

    ” 紀異取了一個玉匙,提劍自去。

    一會工夫,取來菌涎。

    紀光先取出兩丸丹藥,請南绮、元兒二人服下。

    然後從藥鍋中取了些膏子,抹在布上,剪成四張圓的,請二人貼在前胸和尾脊之上。

    吩咐盤膝坐定,不要動轉。

    這時二人剛覺腹痛煩惡漸漸發作,比起先前還要厲害一些。

    及至貼了膏藥以後,又覺心腹脊骨等處麻癢,加以疼痛煩惡交作,甚是難耐,便和紀光說了。

    紀光道:“天蠶仙娘既是玉花姊妹恩師,又是她們的義母,如被她們請動前來,必用妖法加重惡蠱之力。

    幸是二位受有仙傳,多服靈丹;如換旁人,此時縱然苟延喘息,不久仍要腹裂而死。

    現在我的丹藥之力俱以發動,務請忍耐片時,便可化毒除根了。

    ”二人隻得強忍。

    約有半盞茶時,東方漸明,二人覺要方便。

    紀光大喜道:“恭喜二位,少時便可無恙了。

    但盼此時不要出事才好。

    ”說罷,忙命紀異領了南绮,自己領了元兒,分别走向隔室,安置好了便盆,即行退出。

    元兒。

    南绮到了室中,才一蹲下,便覺兩股奇熱之氣,分由腹、脊等處直灌下來,燒得生疼。

    頃刻之間,滿盆俱是淤血,奇臭無比。

    解完起身,煩痛麻癢若失。

    剛剛互相穿好出室,紀光祖孫已在外相候。

     紀光剛說了句:“這就好了。

    ”忽聽一個極嬌嫩柔脆的女于聲音說道:“大膽老鬼,我兒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屢次上門欺人、她們尋你評理,并無惡意,竟敢使用妖法害她們性命。

    如非義兒通靈求救,豈不葬身你手?本當将你祖孫嚼成粉碎,因榴花兒要個丈夫,曉事的,快教那一對童男女到湖這邊來見我,男的與榴花兒成親,童女嫁給我一個仙童。

    不但饒你不死,你四人與我成了親眷,都有好處。

    如待我親自動手,悔之晚矣!過一個時辰不過湖這邊來,等我親臨,那時死無葬身之地,休怨我狠毒。

    ”說時語聲若近若遠,又似說話的人就在室内一般。

    再往湖對岸一看,晨光郎潤,林石如沐,并無一絲敵人迹兆。

     元兒初生之犢,無所畏怯。

    紀異素不服低,聽了雖有些驚異,并未放在心上。

    隻紀光一人聞言大驚,二次又把向無名釣叟求救的信香拿起,往藥竈中去點。

    南绮先隻在旁冷笑,見紀光慌急神氣,一手把香奪過,說道:“老先生休得驚憂。

    我們起初中毒,隻固不知就裡。

    如今鬼蛾伎倆業已看破,這賤婢僅會了一點千裡傳聲之法,便來此賣弄吓人。

    你求的這位無名釣叟邱楊,雖未見過,他那故去的師父麻老僧,卻曾聽舜華家姊說起,盡管能在南疆稱雄,結果仍死在一個異派無名後輩手裡,固然算是應劫兵解,也并無什麼出奇之處。

    我如勝不得這妖女,你再求他不遲。

    如怕我抵敵不住妖女邪法惡蠱侵害,這裡有一件法寶,乃是我長春仙府封山之寶,我将它施展開來,便有一團仙雲将這沙洲罩住,休說妖女難以侵入,便是真正神仙,也未必能夠沖破。

    ” 說罷,從身畔取出一個薄如蟬翼、霞光燦爛的袋兒,交與元兒道:“此寶你原懂得用法,你可守在這裡,由我一人前去除那妖女。

    如聽我傳言報警,你速将此寶放起,再由主人焚香乞援。

    見我不是妖女對手,便用梯雲鍊遁回。

    我真個事急,也另有脫身之法,無須顧慮。

    ”元兒哪裡肯依,便答道:“我兩人原是好歹都在一處,南姊去除妖女,怎留我一人在此?要去都去。

    ”紀異以為說得有理,方在拍手稱善,南绮已妙目含苯,怒對元兒道:“這不比我們誅蟒容易,你曉得什麼,妖人口出狂言,所會邪法必然不少。

     我一人出戰,還可随意施為,進退無礙;你不過仗着那兩口仙劍,一個不巧打敗,是顧你,還是顧我?況且你在這裡緊握梯雲鍊,我如遇險,還多上一條退路,豈不是好?” 元兒仍是不依,一再婉求。

    南绮無法,隻得接過法寶,對紀光道:“妖人此時不再發話,必在對岸等那時辰到來,我們不降,再行下手,此時還可出其不意。

    隻是令孫雖有一口仙劍,并不會用,不可讓他同往。

    我二人去時,便将尊居封鎖,放心勿慮。

    ”說罷,略一準備應用法寶,囑咐元兒緊随自己動手,多加小心。

    然後把梯雲鍊交了一副與紀光,傳了用法,以備退身之用。

    紀光情知事情太險,自然力禁紀異不許同行。

     紀異好容易盼到能與敵人交手,一見祖父聽南绮之言,再三嚴囑不許前往,好生煩惱。

    滿想二人走後,再行溜出,踏波飛越對岸,趕去接應。

    誰知南绮到了室外,拉了元兒,剛駕遁光飛起空中,便有一片白雲飛下,全沙洲都被遮沒。

    幾次偷偷向前跳入湖内,竟似被一種絕大的力量阻住,再也不能前進,連對岸景物都看不見,急得隻是跳腳。

    不提。

     且說元兒随定南绮,飛身到了對岸一看,石潤苔濃,林花肥豔,穿枝好烏上下飛鳴。

     再加上雲靜風和,曠字天開,近-萦青,越顯得晨光韶美,景色幽靜。

    哪裡尋得見敵人絲毫影于。

    便對南绮道:“妖女口出狂言,怎的我們過來,她卻躲了?”南绮算計敵人定在隔湖相候,此時不見,必有原故。

    惟恐隐在一旁,中了她的暗算:又恐元兒口無遮攔,被敵人見笑輕視。

    一面暗中準備應變,一面忙使了個眼色,故使詐語道:“你怎知她未來?我們既是和她為敵,前來驅除,她不到約定時辰,豈能出現?你道行淺薄,少說廢話,看我少時擒她便了。

    ”元兒随着南绮四處亂看,仍是不見一些迹兆,還想動問,南绮含苯瞪了他一眼,才行止住。

    其實南绮心中也未免驚疑,暗忖:“敵人定是隐身近側,這般說法,為何不見應聲出現?若用法術将她驚動,萬一真個不在近側,反倒贻笑示弱。

    還是不去睬她,且耐滿一個時辰,再作計較。

    ” 南绮想到這裡,故示鎮靜,略一端詳地勢,打算尋一塊适當的山石坐下等待。

    猛一眼看到身側危崖上有一塊奇石孤懸,上端平坦,日光照在上面,仿佛顔色略黃,與别處有異。

    心中一動,當時醒悟,深幸站立的地方和适才一番話尚無失檢之處。

    已然發現敵人隐身之所,仍是故作不理,從從容容尋了一塊相對山石,拉了元兒,并肩坐定。

    然後朝着對面冷笑了兩聲,說道:“你的意思,既把這一個時辰以内留我們思量餘地,雖然有些想昏了心,也足見盛情。

    況你遠來是客,隻得讓你三會。

    那我也給你一點面子,等過了這一個時辰,再相見吧。

    ”說罷,暗中戒備益嚴,準備敵人一現身,便給她一個辣手。

     元兒見對面隻是一片空地,并無一人,卻未想到崖上。

    知道南绮法術高強,必有所見,屢受苯視,不便再問。

    隻得暗運玄功,把目光注定前面,準備揮劍殺敵。

     時光易過,已是辰已之交。

    時辰的期限将到,眼看敵人就要出現,事機緊急,南绮益發聚精會神,二目注定前面崖石之上,看那妖女天蠶仙娘怎生出現。

    說時遲,那時快,南绮正在注視之際,剛見崖石上面有兩三個女于人影一晃,還未看清,忽聽元兒大喝一聲,接着便聽一個女子輕喝:“且慢動手,聽我一言。

    ”音聲嬌細,甚是悅耳。

    南绮忙即回眸一看,面前不遠站着一個女子,生得仙姿替月,粉靥羞花,目妙波澄,眉同黛遠,一頭秀發披拂兩肩,纖腰約素,長身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