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回 飛霜掣電 雪魁伏辜 旨酒佳肴 殃神借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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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培植,難免不為異派中人竊奪,日後無法覓取;二則這裡乃大雪山最高處,相離山頂隻數十丈,雖然玄冰堅固,冰崖雪峰時常崩裂,受不到影響,可是每當一年一次天地交泰之時,地肺受了絕大震動,地形必起變化。

    如無人事先行法預防,難免波及,使全洞沉墜傾欹。

    二位道友在韓仙子門下多年,道法高深,以上兩節均優為之,故此謹此奉贈。

    雖說為人,一半還是為己,道友何必太謙呢?”真真含笑起身謝了。

     這時華珩已從别室取了兩大冰盤,一盤盛了許多雪山名産雪蓮、紫藕、冰桃、寒實之類的仙果;一盤盛了臘脯、風幹雪雞以及各種人世間常見的幹果。

    另外還有一瓶子寒碧松羅酒。

     花奇久聞八姑得道多年,見了許多風臘肉食,好生奇怪。

    及一動問,才知華衍是一個富貴人家小姐,随了父母朝佛還願,行至望川壩,忽遭盜匪之難,匪首愛她美貌,竟欲擄去奸淫,華珩在中途行詐,刺殺匪首,報了親仇。

    弱質伶仃,從半夜風雪中逃出。

     逃到天明,後面匪衆已然覺察追來。

    正要跳崖自殺,多虧一群野驢漫山蓋地而來,将匪黨沖踏成了肉泥,無一幸免。

    華珩也被野驢撞跌,滑落絕壑之中,眼看粉身碎骨。

    因她素來愛紅,從小就着紅衣,加上雪地黑驢成了紅白黑三色相映,分外鮮明。

    恰值八姑往峨眉受業,路過這裡,無心中看見,忙施仙法,在一發千鈞中将她救起。

    她質地本來極好,一時福至心靈,向八姑哭訴遭遇,苦求拜師。

    八姑見她智勇靈慧,處境極慘,不由又憐又愛。

    隻是自己甫蒙玉清大師等援救,複體脫困,拜在峨眉門下不久,怎敢随意收徒?便帶了她前往峨眉,暫寄在李英瓊門人米鼍、劉裕安二人的洞中,打算托幾位先進同門代向妙一夫人懇求開恩收容。

    妙一夫人說華衍資質雖好,世緣未盡,尚不足與諸弟子齒為雁行。

    隻準八姑收她為徒,在未将劍術學成以前,無庸進見。

    八姑自是心喜,便将她帶回山來,盡心傳授。

     冰山雪窟,無論景緻多好,也非凝碧仙府之比。

    八姑早想請求移居仙府,也是為了她一人寂寞,遲遲至今。

    八姑以前孤寂多年,忽然收了這麼好一個弟子,不由憐愛愈恒,因她造詣雖深,畢竟年淺,尚未能盡絕煙火食。

    除了本山有的果實外,每次出外積修外功,總給她帶些食物歸來。

    好在八姑複體之後,雖不常食,也不禁絕煙火,偶爾又喜和愛徒對酌。

    以前青螺峪破八魔時,那酒隻取來款待過峨眉諸小輩同門一次,貯藏頗多,所以洞中各物均備。

    花奇這才明白。

     真真,花奇有無均可,紀異忙了一日,早已饑餓,也不作客套,一路連吃帶喝,口裡更贊不絕口。

     花奇忽又想起本山的雪雞,便問華珩道:“華姊姊,記得小妹前幾年來此,峰後雪雞很多,怎的适才尋不到一隻?”華珩道:“這多是那雪魅鬧的,幾乎被他弄絕了種。

     師父從不許為了口腹之欲無故殺生,這些風臘的野味,俱是那年随了師父掃蕩雪魅和他手下的寒魔,從妖窟中得來的。

    因為洞中氣候宜于貯藏,隔了多年,還是不減鮮美。

    ” 說罷,真真便請八姑允許,與華珩結為姊妹。

    八姑笑道:“我也不作客套。

    以前我在旁門,與令師韓仙子原隻是道行的高下,未曾叙過尊卑。

    如今身歸正教,在妙一真人門下,令師公神駝乙真人與家師俱是平輩,小徒怎敢妄潛呢?”真真不知怎的,與華珩雖是初見,非常投契。

    推說師門與峨眉諸尊長隻是道友,師公乙真人就素來是長幼兩輩各交各的,不論什麼輩分尊卑。

    苦苦向八姑求說,執意非結拜不可。

    八姑師徒幾經遜謝不從,隻得依允。

    當下真真等四人序齡結拜:真真為長,花奇為次,華瑜居三,紀異最小。

    真真又要向八姑行拜見禮,八姑也以禮相還,哪肯領受,隻得罷了。

    彼此暢談了一陣,不覺已是第二天的早上。

     那些雪魅、寒魔,原秉雪山陰郁森寒之戾氣而生,早經八姑在隔夜裡命華衍用藥化去。

     紀異因這次紀光出門為日較久,畢真真、花奇二人自從移居沙洲,尚未見過,恐回來不見自己懸念,幾次催促起身回去,這才與八姑師徒殷勤訂了後會和接受洞府的日期,作别起身。

    仍由四燕前導,畢、花二女雙夾紀異禦風飛行,傍午時到了沙洲。

    紀異忙奔進屋一看,祖父仍未回轉。

    匆匆吃完午飯,一個人跑出山外,向山寨中人一打聽,俱說未見。

    最後走到江邊茶棚,遇見一個相熟的山人,笑問紀異:“幺公昨日回家,可曾給你帶甚好東西來麼?”這才說起昨日黃昏時分,曾見紀光一個人坐在玉花、榴花門前石上歇腳等語。

    紀異生長南疆,知道玉花家養有惡蠱,外公素不喜她,時常告誡自己,不許在沿江茶棚之中飲食。

    萬沒想到外公會和玉花姊妹生了嫌隙,還以為外公販貨行醫回來,在山外被山人延去,醫甚急症。

    估量當時已該回去,聞言回頭便往家跑。

    回到沙洲,見着二女一問,仍未回轉。

    紀異因紀光和山人情感極好,到處受人敬愛,雖然孺慕情殷,渴思一見,也未疑他有甚别的。

    再去尋找,又恐中道相左。

     直到晚間不見回來,畢、花二女細問紀光平日行徑,無心中聽紀異談起玉花姊妹為人,卻料出有了變故。

    否則出門日久,就說是在山人家中耽擱,離家這等近法,人不能回,也該着人送個信兒,為甚回來兩天,音信毫無?連見他的人也隻一個?二女因恐紀異着急,當時并未說破。

    先問明了玉花姊妹住處,到了半夜,由花奇飛往玉花茶棚之中仔細探查。

    隻聽玉花嘤嘤啜泣,一會榴花起來安慰,玉花神态甚是幽怨。

    除屋中異常整潔外,連紀異所說的惡蠱俱無蹤影。

    直聽到二女沉沉睡去,毫無可疑之狀,隻得回轉。

     天已大明,真真正想約了花、紀二人假作飲茶,前往玉花茶棚,當面以言語試探。

     忽聽銀燕歡嗚振羽之聲,成群往對湖飛去。

    紀異喜道:“姊姊,我外公回來了。

    ”說罷,便往洲側傍湖樹蔭之下跑去。

    二女跟出一看,果有一個身背貨箱的老者站立隔湖岸上,正在高聲相喚呢。

    紀異已從樹蔭中駕起一條小舟,舞動鐵槳,飛也似地沖波駛去。

    不消片刻,祖孫二人在百隻銀羽盤空飛鳴之下,同舟而回。

    二女忙即上前拜見。

    紀光在舟中已聽紀異說了大概,自己昨日剛闖了禍,方慮異日玉花姊妹知道敵人底細,遷怒為仇,無法應付,不想家中住有兩位仙賓,好生心喜。

     紀光正和二女叙話,紀異一眼看見洞奴丁零蹲在近側,睜着一雙炯如寒星的眸子,正對紀光注視。

    想起它素厭生人,自己以前尚且吃過它的苦頭,恐忽然沖起,傷了外公,不由大吃一驚,噫的一聲飛縱過去,将丁零抱住不放。

    口中直喊:“花姊姊快來!”花奇看出他的心意,笑道:“你休害怕。

    我姊妹業已出困,不比從前,它沒有我們的話,不會無故傷人的。

    如其不然,我們到雪山去,豈不怕外公無意中回來,被它無知侵害,那還了得,敢随便将它留在家麼?我早已囑咐過,如等你這才想起,那就晚了。

    ”紀異聞言,才放了心,松手起立。

     紀光便請二女人室,落座後,互談以往之事。

    二女和紀異聽到紀光救人一節,俱猜玉花姊妹不肯善罷甘休,必來尋仇,防備了好些日。

     直到半個月光景,有一天晚上,紀異和花奇正在室中談笑,忽聞銀燕飛鳴之聲,料是有警。

    出去一看,兩三點金黃色的光華疾如流星,在谷口那一邊的雲空裡閃了一下,便即不見。

    接着便見大白等四燕為首,領着一群銀燕,從隔湖飛回。

    這晚恰巧真真帶了丁零往雪山玄冰凹去會華珩,未在家中。

    花奇、紀異算計流星過渡,銀燕不會鳴叫追逐,疑是玉花弄鬼。

    因紀光再三叮囑,隻可小心防備,等她來犯再行相機處置,不可尋上門去;又見紀光已然熟睡,恐跟蹤追尋,敵人乘虛而入,當時并未追趕。

    第二日紀光得信,遍查附近,并無可異之狀。

     真真回來聽二人談起,覺得玉花不除,終是後患,再三和紀光說要親自前往,為紀光祖孫除害。

    紀光力說:“山人使蠱,差不多是家常便飯,雖不說家家都有,總占十之二三。

    多半是為防身、禦敵、複仇之用,無故也不害人。

    專煉來為惡的,百人中難得遇到一個。

    你不忤犯他,他決不加害于你。

    尤其玉花姊妹平常最為安分,此次釁自我開,即使她來複仇,仗二位仙姑之力,将她擒住,也不忍傷她性命。

    昨晚就算她起心不善,業已知難而退,何必尋上門去,緻她于死?” 真真終不放心,夜晚背了紀異前去探看。

    見玉花果然絕色天姿,容光照人,加上秀眉颦蹙,若有幽怨,越顯楚楚可憐,來時殺機頓減了一半。

    再一查看她的言語動作,也與花奇上次所見大同小異,并未露出有複仇之意,不忍心速然下手。

    随後又和花奇夜探了幾次,仍是毫無動靜。

    銀燕也不再驚鳴。

    直到真真、花奇移居雪山,按單雙月往來兩地,始終太太平平,别無一事發生。

    大家俱以為玉花姊妹不知人是紀光所救,漸漸丢開一旁。

     過了些日,紀光仍舊應聘出外行醫,販貨往來,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約有兩三年過去,這日無心中又在玉花姊妹茶棚外石上小憩。

    一眼看到兩個外鄉少年男女在棚内飲茶,看出榴花又在施展故技,不知元兒、南绮俱受仙傳,井非常人。

    以為本月正該是真真、花奇回來的月份,不借冒險得罪榴花,将元兒、南绮引了回來。

     元兒、南绮聽了紀光以上的講述,方知就裡。

     紀異雖與真真、花奇二女處了這麼長久的時候,仍是改不了那惡見婦女的天性。

    先見南绮吹船如飛,略改了點輕視的念頭,心裡隻可惜畢、花二女恰巧不在家中。

    暗忖: “你不要在我面前賣弄,休說我兩個姊姊飛行絕迹,出入青冥,你們不是對手;便是我們的神獸丁零在此,你們也惹它不了。

    ”紀異隻管胡思亂想,巴不得畢、花二女立時回來,叫來人看看才好。

    後來聽乃祖說起在江邊茶棚與醜女榴花公然争執之事,雙方又叙出元兒與長人紀登同在矮叟朱真人門下,想起真真以前所說之言,玉花姊妹如知乃祖壞事,必來侵害。

    一則同仇敵忾,二則矮叟朱真人是青城派鼻祖,前輩有名劍仙,曾聽無名釣叟和乃祖說過,元兒既是他的門徒,劍法一定高強,這才對來客起了敬意。

     因為玉花姊妹既然屢次結仇,勢必目前就要趕來侵害。

    紀異先前的意思,因雪山相隔太遠,無人能去,欲待勢急時往無名釣叟處求救,比較要近得多。

    後來心想:“雪山玄冰凹,四隻大銀燕俱曾去過,來往也就不過幾個時辰。

    何不此時就命四燕前往,将畢、花二人請回?”當下他也沒和乃祖明說,徑自借故走向隔室,匆匆寫了一個紙條,到院中用手一招,四燕便即飛落。

    紀異将紙條綁在大白爪上,悄聲說道“你們快往雪山,去把我兩個姊姊接了回來。

    快去!”說罷,眼看四燕沖霄飛起,方行回屋。

    元兒愛他天真,彼此言談甚為投契。

     過了一陣,元兒忽然覺得心裡有些煩惡,因為不甚厲害,并未向衆人說起。

    約有半個時辰過去,方覺好些。

    過不多時,又犯,并且較前略微加重。

    一問南绮,也是如此。

     紀光聞言驚問,二人說是尚能忍受。

    紀光又仔細看了二人的脈象道:“好一個狠毒的丫頭,想是看出二位不是尋常之人,連她本命的惡蠱都施展出來了。

    幸而二位是仙人門下高徒,根基深厚,又服了靈丹,所以還不十分難耐;若換常人,早已腹痛欲裂了。

    就這樣,她那蠱毒業已深入二位腹内,雖不一定便有大害,隻是她那裡行法一次,二位這裡便要難受一回。

    如不向她降伏誠虔默祝,除非到了天明,老朽取了後洞毒菌上的朝涎,制成新藥與二位服下去,将毒化解,永無休歇,真乃可惡已極。

    ” 元兒、南绮聞言,發了怒,每人各服了兩粒丹藥,又要尋上門去。

    紀光再三攔阻道: “我起初以為二位服了丹藥,其毒已解。

    現在一看,才知并未除恨。

    她又是别有用意,成心使二位時發時止。

    那蠱毒與她心靈相通,二位這裡能否忍受,她那裡已知大概。

    現在于時已過,如不驅遣惡蠱前來,必然另有陰謀。

    說不定又向她師父金蠶仙娘哭訴,這事就鬧大了。

    好在這圍着沙洲十丈方圓以内,早經我布下奇門遁法,事急之際,還可焚香求救。

    似這樣以逸待勞,勝固可喜,敗亦有救,豈不是好?即使真的要去,也等到了天明,我将新藥制成,将二位所中蠱毒化盡,再去不遲。

    ”元兒、南绮聞言,隻得作罷。

     紀異又将從墨蜂坪暗谷蜂巢之内得來的那口寶劍取出來與二人觀看。

    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