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關燈
樣抱怨。

    電影使小說變得無關緊要。

    寫一段關于大自然的抒情散文,描寫赤熱的地球,壯觀的黃昏日落,白雪皚皚的山峰,撼人心魄的海洋巨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韋爾神情慷慨激昂,一邊講一邊揮動他的雙臂。

    “關于激情和女性美你能寫點什麼。

    而你一旦能在銀幕上看到有關的彩色電影,文字上的東西又有什麼用?哦,那些神秘的女人,紅唇豐滿,眼眸流轉,你可以看到她們光屁股的樣子,一雙xx子看上去真誘人,趕得上惠靈頓牛肉。

    其精彩的程度遠遠勝過真實的生活,根本不必擔心會單調無聊。

    我們怎樣描寫英雄人物的驚人事迹?他們成百上千地殺戮敵人,他們戰勝一切艱難險阻,抵禦一切誘惑沖動,你可以在銀幕上看到所有的場面,出現在你眼前的是團團的血泊和痛苦扭曲的臉。

    演員和攝影機創造了這一切,無須進行大腦的思維。

    比如,斯萊-史泰龍演《伊利亞特》中的阿喀琉斯。

    但是電影有一件事做不到,就是進入人物的内心世界,它沒法再現思維的過程以及生活的錯綜複雜。

    ”他頓了一下,又怅然若失地說道:“但是你們知道最糟糕的是什麼?我自認為高人一等。

    我想成為一名藝術家,進而成為一個特殊人物。

    所以我憎惡電影,它是一門大衆化的藝術。

    任何人都可以拍電影。

    你說得對,克勞迪娅,我看過一些電影,感動得涕淚俱下,與此同時我卻清楚,事實是,拍出那些影片的人智力低下,感覺遲鈍,文化層次低下,沒有半點道德感。

    編劇根本就是個文盲,導演是個極端利己主義者,制片人抹殺一切倫理道德,演員則攥緊拳頭捶打牆壁或擊碎鏡子,向觀衆表明他們内心很痛苦。

    盡管如此,電影卻很有吸引力。

    這是怎麼回事?因為電影綜合了雕塑、繪畫、音樂、人體和科技手段,而小說家有的隻是一長串的單詞,白紙黑字。

    說真話,事情也不是壞到極點,那是一種進步。

    一種了不起的嶄新的藝術。

    一種大衆化的藝術。

    一種用不着吃苦的藝術。

    隻須購買合适的攝像機,再找幾個朋友就行。

    ” 韋爾沖着兩位女士微笑。

    “簡直是奇迹。

    這難道不是一門無須真正才華的藝術?拍攝自己的電影,這是多大的民主,多麼神奇的療法!完全可以取代性交。

    我去看你的電影,你來看我的電影。

    這是一門藝術,将改造整個世界,使它變得更加美好。

    克勞迪娅,你應該感到幸福,你從事的藝術門類将在未來占統治地位。

    ” “你這自視情高的無賴,”莫莉說,“克勞迪娅為你抗争,為你辯護。

    我對你的耐心也遠遠超過我辯護過的任何一個殺人犯。

    你請我們吃晚餐,為的卻是侮辱我們。

    ” 韋爾似乎有點誠惶誠恐。

    “我并沒有侮辱你們,我隻是想為電影下個定義。

    我喜歡你們兩個,對你倆的恩情感激不盡。

    ”他頓了一下,低聲下氣地說,“我沒說我比你們強。

    ” 克勞迪娅縱聲大笑起來。

    “歐内斯特,你總是瞎說八道。

    ” “隻限于現實生活中,”韋爾和藹地說道,“我們可以談點正事嗎?莫莉,假使我死了,我的家人重新得到了小說的所有權利,洛德斯通制片廠是不是要付5個百分點?” “至少5個,”莫莉說。

    “你打算為多拿幾個百分點自殺?你徹底讓我失望了。

    ” 克勞迪娅擔憂地瞅着韋爾。

    她懷疑他是否真的這麼興高采烈。

    “歐内斯特,你仍不感到快樂嗎?我們幫你赢得了一筆很不錯的交易。

    我都快開心死了。

    ” 韋爾親熱地說道:“克勞迪娅,你不懂現實世界是怎麼一回事。

    這使得你非常适合幹編劇這一行。

    即便我快樂,他媽的又能怎麼樣?世界上最快樂的人也有背時倒運的時候。

    非常可怕的悲劇。

    看看我現在的樣子。

    我剛剛打了一次大勝仗,用不着自殺了。

    吃着這頓飯,身邊有兩位聰明漂亮、又富有同情心的女士相伴,我非常開心。

    我也很快活,我的妻子兒女從此有了經濟保障。

    ” “那你為什麼還要無病呻吟?”莫莉問,“你為什麼那麼掃興?” “因為我寫不了了,”韋爾說,“這不是什麼大悲劇。

    确實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但是,它是我唯一會做的事情。

    ”他一邊說,一邊樂滋滋地吃完3份甜點,惹得兩位女士好一陣哈哈大笑。

    韋爾亦回報以微笑,說:“我們确實把伊萊老頭吓住了。

    ” “你把作家的心理阻滞看得太嚴重了,”克勞迪娅說,“創作速度加快一些就行了。

    ” “編劇用不着創作,所以沒有作家的阻滞心理,”韋爾說,“我寫不下去了,是因為我無話可寫了。

    我們來聊點更有意思的事吧。

    莫莉,我實在不明白,我本可以從毛利1億美元,但成本費隻有1,500萬的影片中,分得10%的紅利,但實際上卻一個子兒也沒見着。

    我希望在臨死前解開這個謎團。

    ” 莫莉聞言,興緻大增,她喜歡傳授法律知識。

    她從手袋裡取出一個筆記本,寫下幾個數字。

     “那是絕對合法的事,”莫莉說,“他們是按照合同辦事,起初你本不該簽那個合同的。

    聽着,假設毛利為1億美元。

    電影院、電影院老闆賺了其中的一半,制片廠隻得到另一半,就是所謂的拷貝租金收入。

    ” “好了,制片廠扣除1,500萬美元的影片拍攝成本費,還剩下3,500萬。

    但是,按照你所簽定的合同和大多數制片廠的合同規定,制片廠得從拷貝租金收入中拿出30%,彌補發行拷貝時耗費的資金。

    這樣,他們又往自己的腰包裡塞了1,500萬。

    你可以參與分紅的隻剩下2,000萬。

    接下來,他們再扣除洗印費,廣告宣傳費等,輕而易舉就達到500萬。

    隻剩下1,500萬了。

    妙就妙在這兒了。

    根據合同,電影公司又從中扣除25%,用作一般管理費、電話費、電費、攝影棚使用費,等等。

    現在隻剩下1,100萬了。

    也不錯,你說,我就從1,100萬中分一份就行了。

    但大牌明星們最少得從拷貝租金收入中分得5%,導演和制片人再分去5%,加起來有500萬。

    輪到你,隻有600萬了。

    終于,你可以分得一份了。

    但是别着急。

    他們接下來向你索取拷貝發行費用,在英國的發行費扣去5萬美元,在法國或德國的發行費也扣去5萬美元。

    最後他們還要扣除拍攝影片貸款1,500萬的利息。

    然後的事我就搞不懂了。

    但是最後剩下的600萬銷聲匿迹了。

    事情通常是這樣,除非你請我做你的律師。

    我拟定的合同書實實在在地會為你賺來一座金礦。

    不是毛利分紅,而是規定好的純利分紅。

    你現在開竅了吧?” 韋爾大笑不止。

    “不是很懂,出售電視播出權和錄像帶賺的錢呢?” “出售電視播出權的收入你能見到一點,”莫莉說,“但是沒人知道他們發行錄像帶的收入到底有多少。

    ” “我和馬裡昂之間達成的交易是不是不摻水分的毛利分紅?”韋爾問,“他們不會再對我進行欺詐勒索吧?” “如果合同書是我拟定的,他們絕對不會,”莫莉說,“統統都是不摻水分的毛利分紅。

    ” 韋爾悲哀地說:“真是那樣的話,我就沒有理由抱怨了,也找不出借口停止寫作了。

    ” “你真是個古怪的人。

    ”克勞迪娅說。

     “不,不,”韋爾說,“我隻是個愛做錯事的人。

    行為